廣播聲還在場館里回蕩，對著鏡子里的自己攥了攥拳，轉身朝著三號場地走去。

三號場地周圍已圍了些人，王鵬已經在了。他看見陸也立刻揮起手臂：“這兒呢！”

他嗓門洪亮，驚得邊上幾個觀眾回頭。

陸也穿過人群時，聽見零星的議論聲。

“那就是陸也？周教練天天帶著的那個？”

“看著挺普通啊，能打贏張昊？”

“我覺得張昊應該穩的，他去年就拿了市青少年組八強，只是當時他的簽位不好，在8進4的時候碰到最后的冠軍了，不然名次還要往上走。”有人立刻接話，語氣里滿是篤定，“對手好像沒有參加過賽事的記錄，估計沒學多久。”

陸也不作理會，目光穿過圍網落在場地里。網對面已站著個高瘦少年，正是他的第一輪對手張昊。

張昊正在網對面活動著手腕，他同樣看到了陸也。

訓練時張昊基本沒見過陸也，因為陸也總是被周教練帶去封閉場地特訓，讓他們這批學員心里多少有點不舒服。

“開小灶的關系戶。”他心里輕輕哼了聲，但臉上沒有表現出來。

“請兩位選手進行賽前猜邊。”裁判拿著硬幣走過來。

“人像。”張昊率先開口，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陸也點頭，默認選了數字面。

硬幣落地，數字朝上。裁判示意：“陸也選邊或發球。”

“發球。”陸也的聲音平穩得像一潭深水。

張昊選了背光的半場，雙方站定后，裁判的哨聲劃破場地上的晨霧。

“一盤決勝制，陸也先發！開始！”

陸也站在發球線后，彎腰拍了拍球。橘黃色的網球在他掌心起落，發出規律的彈跳聲。

他抬眼看向對面的張昊——對方站在發球線前半步，重心壓得很低，手腕微抬的姿勢像是在說：“盡管發過來，我隨時能撲上去回敬你一記制勝分。”

對方站的太靠前了，這是在小看他。

陸也深吸一口氣，將球拋起。

陸也拋球的動作舒展得像慢鏡頭：左臂直臂上揚，網球順著指尖的弧度滑向空中。

在網球達到高點開始下落的那一瞬間，他的肩背肌肉突然繃緊，像拉滿的弓弦驟然回彈。

從后擺到擊球點的動作行云流水，球拍劃出一道漂亮的曲線。

“砰！”

球拍與球接觸的剎那，脆響像平地炸起驚雷。

一道黃光貼著網飛掠而過，張昊下意識蹬地迎擊，可腳剛離地就看見球砸在邊線內角。他慌忙向外側撲去，運動鞋在塑膠地上劃出刺耳的摩擦聲，手臂拼命伸展到極限，球拍卻只摸到一團空氣——網球早已帶著黃色尾跡從他身邊掠過。

場館里忽然靜得能聽見風穿過圍網的聲息。張昊保持著撲出去的姿勢，重心前傾得差點摔倒，耳廓里嗡嗡作響。

他剛才明明判斷對了方向，可那球的速度快得離譜，從擊球到落地仿佛只過了半秒不到。

“15-0！”裁判的報分聲，像一塊石頭投進平靜的水面，讓凝滯的空氣終于重新流動起來。

圍欄外，疑似張昊的朋友咂舌：“哦草，第一分就是 ACE！這速度...日天哥難了。”

旁邊的王鵬湊過來虛心求教：“同學，ACE是啥？還有為啥喊 15-0，剛剛不是才打了 1球嗎？”

“發球直接得分，對手連球毛都沒碰到就叫ACE，如果碰到了叫發球直得。”對方解釋道，“網球計分規則特殊，贏一球算 15分，然后 30、40往上加，贏四球就贏一局。”

王鵬撓頭：“不對呀，15分往上加，那不是應該30、45嗎？怎么是30、40？”

“嗨，這算網球的傳統了，因為老外那邊45的發音是三音節，他們為了順口就改成40了。”

兩人說話間，第二記發球脆響再度炸響。

“一發下網。”裁判喊道。陸也的一發出現了失誤。

張昊明顯松了口氣，抬手抹掉額角的汗。剛才那球肯定是蒙的，高一生哪能有這樣發球質量？

可下一秒，外旋發球帶著強烈側旋飛來，在空中劃出詭異的弧線，落地后突然向邊線拐去。張昊拼命伸展手臂去夠，球拍邊框勉強擦到球，卻直接把球打飛到場外。

“30-0！”

張昊的臉色徹底變了。這記二發速度雖稍慢，可旋轉強度讓球落地后幾乎是橫向竄出去的，這絕對不是運氣。

第三球，陸也的發球精準地落在內角，速度快得讓張昊的重心還沒來得及調整就已落地。

“40-0！”

第四球，平擊發球如炮彈般轟向反手空檔，張昊的球拍連揮都沒揮出去。

“本局結束，陸也勝！局分1:0”

張昊站在原地，手里的球拍幾乎要捏變形。

短短一分半鐘，3個 ACE加1個發球直得，他連球都沒碰到就丟了一局，被對手完成了lovegame的保發（即沒有讓對手得分就贏下了本局比賽）。

這哪里是比賽，簡直是公開處刑。

沒等張昊緩過神，裁判已經示意換邊。

按照比賽規則，雙方打完的總局數每當來到奇數時，雙方就要交換場地。但第一次是換邊是沒有局休的。

張昊硬著頭皮走到發球線后，他深吸幾口氣，自我安慰道：“沒事，說不定他就是發球厲害，接發球肯定不行。”

然而現實再次給了他一巴掌。

陸也的接發球像閃電般回擊，角度刁鉆得直落邊線死角，張昊眼睜睜看著球從身邊飛過，連啟動的機會都沒有。

“0-15！”——這是記RETURN ACE，接發球直接得分。

張昊的發球節奏徹底亂了。他想拼速度挽回局面，結果二次發球都直接出了邊線。

“雙誤！0-30！”

第三球，他的一發總算進區，可陸也早已預判到路線，側身一記暴力抽殺如同重炮轟門，讓張昊望球興嘆。

“0-40！”——又一記RETURN ACE。

張昊的動作開始變形，握拍的手指都在發顫。

他看著對面的陸也，對方只是平靜地站在底線后，連呼吸頻率都沒怎么變，仿佛剛才那通狂暴的進攻只是隨手為之。

他的心態有些崩了，他感覺自己在面對一座無法逾越的大山。

當他的二發再次下網時，裁判吹響了哨聲。

“本局結束，陸也勝，局分 2-0。”

張昊呆立在原地，耳邊嗡嗡作響。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連一局都拿不下來。

接下來的比賽徹底成了陸也的個人秀。

他的發球勢如破竹；底線對拉穩準狠，看似隨意的回球總能落在張昊最難觸及的空檔；偶爾上網截擊，手腕輕抖就能把球送向邊線，角度刁鉆多變。

張昊像個提線木偶，被調動得疲于奔命。他的球鞋在地上磨出的聲音越來越急促，呼吸粗重得像破舊的風箱，汗水浸透了運動服，貼在背上勾勒出身體的輪廓。

有好幾次，他拼盡全力救起看似不可能接到的球，可陸也總能在瞬間做出回應，讓他無功而返。

“陸也勝！局分4-0！”

“陸也勝！局分5-0！”

當陸也的最后一記回球落在張昊反手側的邊線時，張昊甚至沒再嘗試追趕。他只是木然地站在原地，看著球飛出界外，雙眼茫然。

裁判看了眼記分板，高聲宣布：“比賽結束！陸也勝！局分6-0！”

全場先是寂靜，隨即爆發出嗡嗡的議論聲。沒人想到這場比賽會以如此懸殊的比分結束，更沒人想到陸也會表現得如此驚艷——那已經不是同年齡段的碾壓，而是降維打擊。

陸也走到網前，伸手示意。

張昊遲疑了一下，還是握了上去，聲音低得像蚊子哼：“你......你很強。”

陸也點點頭，沒多說什么。這個比分下，這時無論他說什么都不太合適。

他看向圍欄外的王鵬，對方正沖他豎大拇指。

陸也笑了，握拳沖王鵬揮了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