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諾看著眼前這群，情緒激動，義憤填膺，平均年齡超過六十歲的“甲方代表”。

他第一次，感覺到了棘手。

之前的敵人，無論是資本大佬，還是行業(yè)巨頭，他們的行為，都有邏輯可循，有利益可算。

但眼前這群大媽，她們的行為，是建立在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信仰”上的。

而信仰，是所有邏輯的天敵。

和她們講道理，是沒用的。

你無法叫醒一個，沉浸在“我們家哥哥是全世界最好”的夢里，不愿醒來的人。

哪怕，這個“哥哥”，蓄著山羊胡，天天給她們講《周易》。

“抱歉，各位阿姨。”

許諾站起身，做出了一個“送客”的手勢，語氣，禮貌但堅決。

“這個病，我們治不了。”

“為什么？！”領隊的王阿姨，情緒激動地站了起來，“你們不是號稱能凈化一切嗎？我們給你錢！多少錢都行！”

“因為，病人，找錯了醫(yī)生。”許諾搖了搖頭，“你們要找的，不是我這種‘外科醫(yī)生’。”

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你們該去找的，是能做‘記憶刪除手術’的，幻想家。”

“事實，是無法被凈化的。”他看著王阿姨，一字一句地說道，“高凡先生，在成為你們的‘梵高老師’之前，他就是個喊麥的MC。這是他的人生履歷，就像你們每個人，都曾經是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一樣。這不光彩嗎？或許。但這，是事實。”

“你們之所以痛苦，之所以覺得信仰崩塌，不是因為他做過什么。”

“而是因為，你們無法接受，你們親手捧上神壇的那個‘圣人’，其實，也是個會犯錯，有過黑歷史的，普通人。”

“所以，真正生病的，不是他。”

許諾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位大媽。

“是你們。”

一番話，像一把鋒利的手術刀，直接，切開了所有虛假的偽裝。

會議室里，一片死寂。

大媽們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不！不可能！”王阿姨還是不肯接受，“梵高老師他……他是不一樣的！他的內心，是純粹的，是高潔的！那些，都只是他成仙之前的‘歷劫’而已！”

“好。”

許諾點了點頭。

他好像，就在等這句話。

他重新坐了下來，看著王阿姨，笑了。

“既然您這么相信他。那我們，就來做一個，小小的‘測試’吧。”

“一個，能向全世界，證明您家‘老師’，道心是多么堅固的，公開測試。”

……

半小時后。

一個由許諾親自操刀的、堪稱“綜藝史上最缺德”的直播企劃案，擺在了王阿姨，和身后那群大媽代表的面前。

企劃案的名字，叫——**《圣人的七日閉關》**

【直播形式】：24小時不間斷，全網直播。

【直播場景】：在凈化者公司樓下的廣場中央，搭建一個占地五十平米的、全透明的、但絕對隔音的玻璃房。

【主角】：國學大師，梵高（高凡）。

【規(guī)則】：高凡將在玻璃房里，進行為期七天的，“閉關修行”。他可以在里面，打坐、看書、抄經、練字，做任何符合他“國學大師”身份的事情。

【挑戰(zhàn)】：在這七天里，玻璃房的外面，將上演一場，聲色犬馬的、最極致的、充滿了世俗誘惑的，大型真人秀。

【目標】：如果，高凡能在這場終極考驗中，始終，保持“心如止水，道法自然”的狀態(tài)，不受任何外界干擾。

【獎勵】：那么，凈化者傳媒，將承認他“圣人”的身份，并免費，動用所有資源，為他，舉辦一場史無前例的“封神大典”，把他，打造成一個，比孔子還純粹的，道德楷模。

王阿姨，看著這份企劃案，尤其是在看到“挑戰(zhàn)”那一欄里的，具體內容時，她的手，抖了一下。

那上面的內容，簡直是群魔亂舞。

【第一天：焚香操琴 vs鐵板魷魚】

玻璃房內，高凡焚香，撫弄古琴。

玻璃房外，請來本市最有名的燒烤師傅，烤羊肉串，烤大腰子，烤鐵板魷魚。用大功率鼓風機，把孜然和辣椒的香味，精準地，送進玻璃房的換氣口。

【第二天：道德經 vs MC石頭】

玻璃房內，高凡誦讀《道德經》。

玻璃房外，請來Tony哥和閃亮芭比，架上一個比人還高的低音炮音響，循環(huán)播放，MC石頭、MC天佑等所有喊麥界的鼻祖金曲。

【第三天：坐禪入定 vs巴黎大腿舞】

玻璃房內，高凡閉目坐禪。

玻璃房外，許諾將請來一個法國的專業(yè)康康舞團，上百個穿著清涼、熱情奔放的舞蹈演員，就在玻璃房前，跳上一整天的……大腿舞。

……

第七天，是終極考驗。

【坐懷不亂 vs黃金萬兩】

玻璃房內，高凡進行最后的冥想。

玻璃房外，林舟將推著一輛超市的手推車，車里，裝滿了整整三百萬，現金。

他會把這些現金，像天女散花一樣，灑在玻璃房的周圍。

“怎么樣？王阿姨？”許諾看著臉色變幻不定的王阿姨，微笑著問道。

“這是一場，最公平的考驗。”

“如果，您的梵高老師，是真金。那他，就一定，不怕我這把火煉。”

“但如果，他沒能扛住……那也正好，讓您和您身后的姐妹們，看清楚，你們信奉的，到底是個什么。”

王阿姨陷入了劇烈的掙扎。

理智告訴她，眼前這個年輕人，就是個魔鬼。他設下的，是一個必輸的陷阱。

但，她內心的那份，對“梵高老師”近乎盲目的信仰，又讓她覺得，自己的“偶像”，一定能扛得住。

這，是為他正名的，最好機會！

“好！”

最終，王阿姨，一咬牙，一拍桌子。

“我們，賭了！”

“我們相信，梵高老師，他一定能，證明給我們看！”

“他，就是圣人！”

……

會議室的角落里。

一直沉默的，像個局外人一樣的，“病人”高凡。

在聽到王阿姨，替他，接下了這場“豪賭”時。

他那雙總是顯得很麻木，很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閃過了一絲，近乎絕望的，人類的情感。

那，是恐懼。

是那種，一個學渣，在得知自己明天，就要被拉去參加奧林匹克數學競賽時的，純粹的，恐懼。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

但他看著眼前，那群依舊處于“我們的哥哥是天下第一”的狂熱信仰中的，大媽們。

他知道，自己，說什么，都晚了。

他，已經被他的“信徒”們，親手，送上了，那個名為“圣人”的，公開的，斷頭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