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半倚在寬大的座椅上，指尖輕輕敲擊著扶手，像是打發(fā)時間般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眼前的老人。

希爾伯特·讓·昂熱。

這個名字足以震動整個混血種世界。

當代秘黨明面上的領袖，卡塞爾學院的掌門人，混血種的牌面，美洲地區(qū)的雙花紅棍，初代獅心會成員，日本混血種最嚴厲的父親。

任何一個稱號拎出來，都足夠寫進教科書，足夠讓無數(shù)人頂禮膜拜。

而此時，這樣一個堪稱混血種傳奇的男人，就端坐在神都面前。

蒼老，卻挺拔如松，筆挺的西裝襯托出不輸青年人的身軀，金絲眼鏡后，那雙眼眸依舊鋒銳不減。

他舉手投足間依舊保持著正統(tǒng)英倫紳士的優(yōu)雅，哪怕時光在他身上刻下了深深皺紋，也沒能掩蓋掉那股無可忽視的鋒芒。

當然，他本來就是一個英國佬。

“說吧。”神都語氣淡漠，仿佛在打量一個暫時還不值得動手的對手，唇角微勾，帶著幾分高高在上的漠然，“或許我大發(fā)慈悲，會原諒你的無禮。”

昂熱卻不惱，反倒輕笑出聲，聲音沉穩(wěn)又帶著幾分打趣。

“年輕人，對待一個130多歲的老人，這樣可不好啊。”他微微搖頭，嘆息時甚至帶著幾分調侃意味，像是回憶起了自己年輕時的狂妄：“我只是想滿足一下我小小的好奇心罷了。”

“年輕人？哼……”

神都似是被逗樂了，夏彌和零也露出一個怪異的表情。

昂熱卻完全不被他們的表情所擾，他就像是在講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一般，平靜地說道：“我只是好奇……你們，是不是龍。”

寥寥數(shù)語，卻如雷霆般落在機艙內，空氣驟然緊繃，像是被一層無形的高壓籠罩。

此刻的昂熱，已經(jīng)不再是那位儒雅隨和的紳士院長。

西裝袖口微微一拂，冷光一閃，折刀已暗暗蓄勢待發(fā)，那是一種極致的克制，卻又帶著蓄勢待發(fā)的暴烈。

他整個人繃緊，像是一張拉滿的重弓。

仿佛只要確認眼前這位“年輕人”的身份，下一瞬，他自己這枝最鋒銳的“箭”便會破空而出，直取對方心臟！

昂熱的氣息冷冽如鋼鐵，眼神銳利如鷹隼。

縱使年逾一百三十，他仍舊是那個“獅心會的初代成員”，那個縱橫戰(zhàn)場的當今最強混血種！

在這一刻，他已完全進入“戰(zhàn)備狀態(tài)”。

神都只是輕輕地敲了敲扶手，嘴角挑起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

“龍？老頭，你該不會真想上來掀我鱗片吧？”

夏彌撲哧一笑，打趣道：“不會吧，不會吧？院長大人該不會準備在三萬英尺的高空寫一篇《論如何活捉一頭龍》吧？”

零的臉色卻冷峻得很，她知道眼前這位老人絕不是空口說白話的人。

然而，昂熱卻只是輕輕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反倒笑了。

“哎呀，被識破了嗎？看來我的‘科學研究’還得延期……您放心，我這把老骨頭可經(jīng)不起在飛機上做實驗，摔下去可是要賠航空公司的。”

一句話，把緊繃的氣氛巧妙蓋了過去，仿佛剛才的試探只是隨口的玩笑，身體也不再緊繃。

神都看著他，瞇起眼睛：“你倒是會找臺階下。”

昂熱微微點頭，神情仍舊帶著一份紳士式的從容與優(yōu)雅。

“年輕人，我不否認，你身上的氣息讓我想起了那些‘古老的存在’，但我也清楚，人類并沒有資格對你發(fā)號施令……若真是龍，那就意味著你是我終身的敵人，可若你不是……那你或許就是我能遇見的，唯一的希望。”

夏彌聞言挑了挑眉，饒有興致地看向昂熱：“哦？院長大人這是想抱大腿了？要不要直接改口叫‘父親大人’？”

昂熱哈哈大笑，眼底卻透出一抹銳利光芒。

“稱呼倒不必，我更希望我們能是‘盟友’，神都先生，您若真愿意出手，龍族必然會因此迎來滅頂之災，而這，恰好是我們卡塞爾學院一直以來的使命。”

零沉默著，她知道這就是昂熱，他幽默、風度翩翩，但心底的算計和雄心從未停止。

神都撐著下巴，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這位老派紳士。

“你倒是會說話，把話說得像是我替你干活就順理成章一樣，老頭子，你這是打算讓我替你收拾殘局啊？”

昂熱毫不否認，依舊帶著那份不卑不亢的笑容。

“您說得對，我的確希望如此，畢竟，在龍族面前，我這點老骨頭也只能是個會拉小提琴的觀眾，可您不同，您能上場演奏……而我，可以為您準備舞臺。”

機艙內，一瞬間陷入詭異的安靜。

夏彌咧嘴一笑：“哈哈，這老家伙挺有意思的啊，神都，要不真就讓他搭個舞臺？”

零沒說話，只是靜靜看著神都的表情。

神都輕輕打了個哈欠，隨手搖晃著手中的紅酒杯，玻璃杯壁反射著機艙內昏暗的燈光。

“舞臺啊……聽起來倒是挺熱鬧的。”

他沒有正面答應，只是含糊地拋下一句話，嘴角帶著一絲戲謔的笑意：“不過啊，我這個人最討厭被人安排了，你要是太積極，說不定我反倒沒興趣。”

昂熱推了推眼鏡，笑容依舊不變，像是早就預料到會是這樣的回答。

“年輕人，這我懂。舞臺雖由我來布置，但演奏什么、如何演奏，那完全取決于您，就像是老派劇院里的即興戲劇，觀眾買票，卻不知道演員會臨時演到哪一步。”

“即興嗎？”神都瞇起眼，似乎有點被逗樂了，“那可要看我今天心情好不好嘍，心情好，我興許真會上去唱兩嗓子，心情不好？呵，那我可能會直接一腳把舞臺掀了。”

夏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哈哈，這老頭，你還真是倒霉，遇上神都這種人，你這算盤怕是打不響咯。”

昂熱不以為意，反而紳士地將手放在胸口微微鞠了一躬：“哪怕只是被您掀翻舞臺，也比讓舞臺在龍族腳下崩塌要好得多，您怎么看都行，我只求能多活幾天，把這出戲看完整。”

零望著昂熱，心里清楚：這老狐貍根本沒被神都的吊話攪亂分寸，他甚至愿意放低到這種程度。

神都則瞇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不再說話。

他故意讓氣氛懸著，不答應，不拒絕，只給昂熱留一個模棱兩可的笑容。

機艙里的氣壓仿佛都凝固了，只有引擎的轟鳴聲低沉回蕩。

昂熱卻不再追問，只是輕聲哼起了一段古老的旋律，像個真正的觀眾般安然等待——仿佛已經(jīng)把耐心與籌碼都賭在了神都身上。

機艙內彌漫著昂貴雪茄與紅酒混雜的氣息，舷窗外的白云層層掠過，宛如無聲的幕布，映照著艙內這場暗流洶涌的對話。

“昂熱，是吧？”神都緩緩開口，眼神似笑非笑地落在對方身上，“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資格給我提供舞臺，‘贊助商’的實力，我可得好好稱量一番。”

這話聽似隨意，卻鋒銳如刀。

零和夏彌對視了一眼，心中明白——神都不是在隨口閑聊，而是在“試金”。

昂熱卻像根本沒察覺到那股鋒芒似的，笑容溫和，輕輕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嗯，你說得對，要搭建舞臺，總得先讓演員確信舞臺不會在演出途中塌掉。”

“既然你要稱量，那我就給你一些分量。”他端起紅酒，輕輕晃動，目光平靜從容：“秘黨在歐洲與美洲的渠道，你隨時可以調動，若是嫌棄不夠，我也能把卡塞爾學院的情報系統(tǒng)暫時借你一用。”

“EVA，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她是我們卡塞爾學院的超級人工智能，像是同為超級人工智能的日本輝夜姬也絕對不是她的對手，有她在，我相信一定能夠給你提供不小的助力。”

昂熱也不含糊，直接放出一個王炸。

神都饒有興致地盯著他，不置可否：“呵？這就是你能拿出的‘籌碼’？我見過的所謂大人物不少，有些連自己人都養(yǎng)不穩(wěn)。”

這話猶如釘子砸下去，分明帶著挑釁意味。

昂熱卻沒有任何惱怒，反而大笑起來，笑聲里帶著點年長者的自信與豪邁：“哈哈！你這么說，我倒是更放心了，至少你不會被一兩句甜頭哄得發(fā)昏。”

神都瞇起眼睛，指尖敲著扶手，像是看一只被逼到角落卻還敢露出牙齒的老狐貍。

半晌，他才慢悠悠地吐出一句：“還算有點意思……那就繼續(xù)讓我看看，你這‘贊助商’，到底能讓我演多大的戲。”

“不過……”

神都突然話鋒一轉，笑容里帶著幾分戲謔與鋒銳，他緩緩抬起腿，隨意地翹在另一條腿上，像個坐在王座上的君主般審視著昂熱。

“光憑這些，還不夠。”神都的聲音壓低，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傲慢，“最重要的是什么，我想你也是知道的。”

他側頭，目光鋒利得像是要把人釘在座椅上：“來吧，讓我稱量一下，你的實力。”

這是一句赤裸裸的挑釁，零與夏彌都感受到空氣中驟然緊繃的氣息，仿佛機艙狹窄的空間里塞進了兩頭猛獸。

昂熱并沒有立刻回應，反而微微低下頭，指尖輕輕拂過西裝袖口，動作優(yōu)雅從容。

他推了推金邊眼鏡，嘴角帶著笑意，像是被逗樂了：“啊……年輕人，你這句話讓我想起了四十年前，有人用同樣的語氣對我說過幾乎一模一樣的話。”

他頓了頓，笑容不減，反倒添了一絲老狐貍般的狡黠：“不過，我更期待的是你有沒有那個胃口，吃下我的全部籌碼。”

艙內的燈光在瞬間被拉長，世界像是被厚重的琥珀封固，玻璃杯里紅酒的漣漪凝在半空，夏彌甩動的雙腿停滯在半彎的角度，零眨眼的瞬間被拖成了一個無法落下的剎那。

昂熱的身影在這一切靜止的畫卷中驟然虛化，他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跨越了時間的層層帷幕，帶著刀鋒般的鋒銳，直逼神都的咽喉。

言靈·時間零！

二段暴血！

作為獅心會的初代成員，暴血對他而言如同呼吸一般自然。

五十倍延緩，這是他常態(tài)下的極限，此刻在他體內暴血催動下，早就被輕松突破！

此刻的昂熱宛如幽靈，游蕩于所有動作的間隙之間，他的折刀閃著冷光，冷冽、精準，像是要把一切疑問都切開。

然而，下一刻——

“嘖。”

神都的聲音響起，像是輕輕嘆息，卻硬生生在凝固的時間中撕開一道裂縫，他沒有動，甚至懶得抬手，只是微微歪了下頭，眼底的赤光驟然亮起。

猩紅的赤瞳瞬間熾烈，像是烈日壓進琥珀，整個時間的緩滯轟然破碎！

昂熱的身影猛地被拉回現(xiàn)實，那柄折刀在距離神都咽喉不過數(shù)厘米的地方，硬生生停住，汗水順著他太陽穴流下，他第一次意識到——這年輕人的眼瞳，雖然不是黃金瞳，但卻比他想象中更狂暴、更純粹。

“嗯……胃口不小啊。”神都笑了，伸手輕輕撥開了昂熱的刀鋒，就像是驅散一只停在衣領上的蒼蠅。

“但你啊——”他的聲音低沉而慵懶，帶著絕對的掌控，“想讓我吃掉你的籌碼，就得拿出比這更有趣的東西。”

夏彌這才眨下眼，她并沒有試著插手，雖然對她來說輕而易舉，但以神都的實力有什么好擔心的，零也從停滯的時空里恢復，她們面面相覷，卻只看到一個事實，昂熱的試探，被神都輕描淡寫地粉碎。

昂熱呼出一口氣，折刀“咔噠”一聲收回袖口，動作優(yōu)雅從容，仿佛剛才那一瞬的殺機只是一次餐前的禮節(jié)。

他摘下眼鏡，輕輕擦拭鏡片，嘴角依舊帶著笑意：“真是精彩，四十年前的那位對手，可沒能讓我收刀。”

他重新戴上眼鏡，整了整袖口，像是完成了一次小小的表演，而不是一場驚心動魄的交鋒。

“放心吧，我并非一個魯莽的老頭。”昂熱低沉而穩(wěn)重的聲音回蕩在艙內，“我只是想確認，你是否有資格，成為我所要下注的那一方。”

零緊緊盯著他，眼中閃過凝重，她知道昂熱這個人，每一句話背后都藏著千層算計，夏彌卻仿佛還在興奮地回味剛才的瞬間，像看了一場精彩的雜技表演。

昂熱此時仍然保持著他紳士的做派，但在袖口之下，被他掩藏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昂熱知道，這是他久經(jīng)沙場的身體本能在提醒自己——方才那一瞬，他的確走在了死亡邊緣。

不過，震顫也僅僅在袖口深處，無人能見，表面上，他仍然是那個風度翩翩、沉穩(wěn)自若的舊派紳士，金邊眼鏡后的瞳孔安靜如湖水。

他心底反而涌出了一絲慶幸。

他的選擇沒有錯。

眼前這個怪物，在確認之前，絕對不可與之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