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安心對于這一刻的記憶其實已經很模糊了。

只是記得自己升上大學的那個暑假，去找那順玩，遇到了一個南方口音的女人，問他要不要做演員。

甚至都不記得當時的自己為什么要拒絕。

不過想來……應該和它有些關系吧？

隨著何秀瓊的問題，他扭頭，目光直接落在了對方的胸口。

得承認，三十歲出頭的御姐確實別有一番韻味。

那是混合著成熟與知性的復雜氣味。

用后世流行的話語來講，叫“斬男”。

斬男，斬少男，斬小奶狗，斬狗，斬狗頭……總之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涉世未深的男孩，面對一個雖然趕不上明星但也不丑的大姐姐，總是容易激發好感的。因為還沒長大，心智還未成熟的男孩對這個世界的看法總是很簡單。

好就是好，壞就是壞。

何秀瓊人好不好，前世的安心不知道。甚至現在的安心也不是很清楚。

但她的胸……或者說藏在衣服下面，胸前掛著的那串東西，肯定是壞的。

壞到讓前世的安心對她一點好印象也沒有，壞到讓被她騎著的馬兒眼里同樣滿是壓抑的焦躁。

何秀瓊自然也看到了安心的目光，此刻的心頭有些似是而非的奇怪。

無語中夾雜著幾分不喜，不喜中又有著一絲體諒，而體諒之后，則是有些哭笑不得的警告：

“喂，你在看哪里！”

警告的話語中還帶著幾分灼熱，唯獨不見羞澀。

一個十六歲的孩子而已。

少年幕艾，很正常。

這是她的想法。

而話音未落，安心便扭回了頭，騎在馬上微微搖晃著說道：

“何導演，你打算在這邊待多久？”

在何秀瓊還沒回答時，他繼續說道：

“你下午走最好。我看你的車牌照是承德那邊對吧？那你2點左右出發，五六點就能回到關內。”

“……？”

何秀瓊一愣，下意識來了句：

“什么意思？”

“你今天別在赤峰住。”

“？”

原本還在琢磨要和眼前這個孩子怎么聊當演員的好處，好挖掘一下他的何秀瓊一時間是真沒反應過來。

怎么就關心起自己的行程了？

這時，她莫名的感受到了一股很奇怪的目光。

這目光，還是安心的。可……這孩子看自己的眼神卻有些莫名的……別扭。

說不上來哪里別扭，但偏偏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與他那陽光、干凈的長相簡直天壤之別。

和剛才他盯著自己胸口的眼神也完全不同。

說不上來什么感覺，就是不自在。

像是被某種獸類盯住了一樣。

但這股目光并沒持續多久，如同錯覺一般，只是一剎那，就消散的無影無蹤。但偏偏在何秀瓊這卻感覺有些“漫長”，仿佛從頭到腳都被眼前這個半大孩子給看透了一樣。

而仿佛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不再看她的安心目視前方一邊騎馬，一邊說道：

“你們是從關內來，沒啥事。但赤峰是在關外，尤其這邊還有個古戰場，晚上陰氣有點重，你脖子上掛著的那個臟東西是個禍害，白天沒啥事，晚上搞不好會招惹東西，所以你晚上回關內住是最好的。”

“……？”

何秀瓊眨了眨眼，一時間被這說辭給弄的有些發蒙。

什……什么意思？

陰氣？

臟……禍害？

？？？？

“什么……意思？”

她有些愣神的問道。

而安心又回頭看了她一眼，只是這次的眼神就很正常了。

一邊看，一邊指了指她脖子上掛著的那條若隱若現的紅繩，再次重復：

“你脖子上那東西，太臟，在關外容易招東西。所以今晚你最好回關內住，明白不？”

“……？”

何秀瓊明白么？

大概能明白這所謂的“臟東西”指的是什么。但……

“你說這個？”

她直接從領口扯出來了那串佩戴的項鏈。

那是一個被封在塑料殼里的牌子，牌子上面的佛陀慈眉善目，悲天憫人。

可安心的臉上卻露出了一抹濃濃的嫌棄，像是揮舞著擾人的蒼蠅一般揮揮手，用一股“這東西臭不可聞”的態度扭過了頭：

“行了行了，收起來吧。南洋的玩意，看著就膈應。這幫人遲早要遭報應。”

“！”

何秀瓊眼神立刻有些直。

這塊佛牌，確實是她從泰國那邊請來的，主招財、納福。

這孩子……

她下意識的問道：

“你怎么知……哎喲……”

“吁！”

何秀瓊話還沒說完，胯下的棗紅馬立刻躁動了起來，就像是剛才被騎上一樣，想要抬起前蹄把她給甩下去，而安心則仿佛未卜先知一樣，喊著口號的同時，一把扯住了它的韁繩。

“吁~~~好了好了，好了好了。”

他騎在馬上趕緊安撫，同時說道：

“沒事沒事，有我在呢，我在呢……”

可這次棗紅馬卻不聽話了，不停的開始搖擺馬頭，安心怎么勸都安撫不住了。

不得已，他只能下了馬，重新抱住了馬頭。

但依舊不行，于是，他很果斷的對何秀瓊說道：

“何導演，你下來。”

何秀瓊這會兒也不敢亂動，抓著鬃毛就不敢撒手，聽到了這話后就乖乖聽話的下了馬，而說來奇怪，當她下來后，棗紅馬就立刻安靜了下來，用馬頭一拱安心，把他拱的后退了一步后，自顧自的抬起了馬頭，噠噠噠的跑遠了。

“你瞧，它也不愿意帶你。你脖子上那玩意太臟，它很不喜歡。要不是我在，剛才它就踢你了。”

“……我這個是佛牌呀。”

何秀瓊舉著被封在塑料殼里的佛牌，一臉費解。

而安心就像是躲閃一坨屎一樣后退了一步，搖搖頭：

“這東西不是什么好東西。一股子南洋鬼的味道，從你剛來的時候我就聞到了。而剛才那匹馬的反應你也看到了……”

正說著，他瞧見了騎著馬過來的那順。

于是往她身后一指：

“我先去趕馬，何導演，你就在這邊看吧，我怕一會兒馬群受驚了再沖到了你。”

何秀瓊回頭也看到了那順，而就在她收回目光想重新問問安心到底怎么回事的時候，卻發現對方已經騎上了馬，一路小跑著朝著遠方的馬群跑了過去。

“……”

她有些無言，只能目送對方離開后，攥著還帶著體溫的佛牌觀察了起來。

這塊從泰國請來的佛牌她已經帶了快一年了，大師之作，工藝自然不用說。最重要的是它能給人帶來好運氣。

比如說冰冰。

當《還珠》開始立項后，作為執行導演，她第一要做的就是選景選角。接著，她就無意中從劉雪樺那看到了冰冰的照片。

第一眼，她就覺得對方特別適合紫薇格格這個角色。

所以她直接接觸了對方，并且帶著女孩一起來到了這邊，打算通過沿途的觀察，看下女孩是不是適合紫薇這個角色。

再比如……安心這個男孩。

對方那陽光爽朗的干凈模樣簡直和爾泰如出一轍。

你瞧，這些不都是運氣帶來的么。

雖然不能全歸功于這塊泰國請來的佛牌，但……

看著佛牌上那佛陀微笑的慈悲模樣，她有些不解。而這時候那順也伴隨著馬蹄聲跑了過來。

她想了想，打算沖著這個男孩問問安心的情況，可就在這時……駿馬嘶鳴聲響起。

何秀瓊本能扭頭，就瞧見了原本在草原上低頭吃草的百余匹駿馬如同黑色的水銀一般蠕動了起來。

身為導演的本能讓她立刻舉起了相機，把腦海里那一絲好奇給拋到了九霄云外。

“咔嚓咔嚓”的動靜中，原本已經走到了她身邊的那順看到安心那邊已經開始趕馬后，也就沒了和這個漂亮姐姐寒暄的意思：

“駕！”

他快速繞著蠕動的馬群，配合著安心開始驅趕著馬群跑動了起來。

在何秀瓊眼里，美的如同一幅畫卷。

……

何秀瓊的要求其實挺簡單的，主要就是想看看馬群奔跑時的樣子。而那順和安心一起合力把馬群驅趕著從這頭跑到那頭后，先別管其他人怎么想，馬群是挺無語的。

倆狗東西上午不讓吃飽也就算了，這會兒還溜我們玩？

太狗了些。

最后索性擺爛了，愛咋咋地。

安心和那順這才停止了趕馬，返回到了蒙古包附近。

看著兩個騎馬歸來的少年，何秀瓊滿臉笑意的說道：

“謝謝。”

而一旁的薩日娜也笑呵呵的揭開了鍋蓋。

肉熟了，奶茶煮好了，是時候讓大家伙感受到草原人的熱情了。

于是進屋吃飯。

“來來來，吃肉。”

在巴圖的招呼聲中，安心和那順則拿著巴圖切好的幾塊肉丁一起走了出去，把肉丟到了天上。

那是獻給長生天的。

而等回來的時候，那順面前多了一個空玻璃杯。

隨后，在眾人那不太對勁的眼神中，那順拿起了桌子上那五糧液的瓶子，給自己倒了一滿杯。

一旁的范冰有些無語：

“那是酒！”

那順一愣，下意識的點頭：

“我知道。”

“……你成年了？”

“這點酒，不礙事。”

那順一咧嘴，似乎還有些得意，想要炫耀。

結果就被安心捅咕了下胳膊：

“行了，少倒點。”

“我就喝一杯。”

“……行吧。”

聽著倆人的對話，范冰更無語了。

什么叫就喝一杯？

這一杯也得二兩酒吧？

這……

她忍不住看向了安心，來了句：

“你也要喝？”

“我不喝。”

安心笑著擺擺手，剛要說話，那順就來了句：

“他喝不成，別說白酒了，哪怕是啤酒，就抿一小口，他渾身都泛紫，可嚇人了。”

“嗯。”

沒有任何隱藏，安心應了一聲：

“我天生酒精過敏。”

“哦哦。”

范冰似乎還想說些什么，可扭頭看了一眼笑呵呵的巴圖，也就閉嘴了。

人家爹都沒說什么，她又能說什么？

“來來來，吃肉。”

等兒子的酒倒滿，巴圖終于端起了杯子。

草原的漢子面對客人，沒有什么矯情吧啦的禮數。

一鍋熱羊，一杯熱酒。

草原的雄鷹展翅飛，一個翅膀先掛一杯再說。

……

草原的羊肉好與不好，看著這些客人那大快朵頤的樣子就知道了。

包括范冰和何秀瓊在內，所有人都從一開始的人手一把小刀的不適應，到如今面前已經堆滿了骨頭，足以證明這一鍋手把肉是何等的優秀。

而飯桌上的氣氛自然也不能冷場，那順一口酒下肚，就直接打開了話題：

“何導演，當明星的感覺好嗎？”

何秀瓊心神一動，第一反應是看向了安心那邊。

可惜，安心正拿著小刀對著剔骨肉發起進攻呢，并沒有看她。

于是她眼神一動，笑道：

“當然好啊，別的不提，首先你可以賺很多錢的。”

她說完，就試圖在安心臉上找尋到向往的神色。

奈何……安心沒抬頭，繼續對窩骨筋使勁，非得給這一根羊棒骨剃到狗都流眼淚的程度才行。

何秀瓊有些無語，但馬上就反應了過來……對方還是個小孩呢，不明白錢的價值很正常。

于是她直接換了口風：

“還可以受到很多人的喜歡，尤其是女孩子。”

果不其然，當這話出口后，安心抬頭，那順雙眼放光，她終于看出來了安心眼里那份如若實質的好奇。

心說自己切中要害了。

接著就聽安心問道：

“我聽說……劉德驊之所以不戀愛，就是怕他的歌迷傷心，據說有的人甚至還會自殺？據說想跟黎名吃飯的有錢女人都能排隊站滿長城？張學友呢？他那么丑咋當上四大天王的啊？郭富城呢，人家說他其實特別矮，是把腿鋸斷了強行接了一截骨頭是嗎？”

“……”

何秀瓊嘴角一抽。

心說這么離譜的八卦之風，終于吹到了內蒙草原么？

正要回答，忽然，范冰那邊笑嘻嘻的來了句：

“你這么感興趣？怎么？你想當明星呀？”

何秀瓊眼睛一亮。

她正愁該怎么重新接上這個話題呢，沒想到冰冰直接給引過來了。

她直接看向了范冰，可范冰卻沒看她。

而端著酒杯的少年卻嘿嘿一笑：

“嘿嘿，他可當不了。”

“……為什么呀？我覺得他能當呀。”

范冰的語氣里充滿了不解，但話的后半截卻給出了定論。

何秀瓊一下就感覺自己找到嘴替了。

這小姑娘的心思……可太通透了。

正想著，可那順那邊卻搖搖頭：

“人家是出馬弟子，還是十六歲考上大學的高材生。當啥演員啊？”

“……”

“……”

“……”

飯桌前的眾人一靜。

《還珠》劇組的人目光瞬間全集中到了安心臉上。

……？

十六歲，跳級考上大學？

這時，范冰那滿是疑問的聲音響起：

“出馬弟子……是什么？”

女孩看著餐桌前滿臉無語的男孩，眼里出現了濃濃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