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驚這種情緒，似乎正在離貝貝和唐雅遠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麻木的習慣。

在這個名叫霍雨浩的少年身上，任何不合常理的事情，都顯得那么的理所當然。七百倍的魂力壓縮？聽起來很夸張，但既然是他做到的，那……好像也沒什么不能接受的。

兩人沉默地消化著這個足以顛覆整個大陸修煉體系的驚天秘聞，篝火噼啪作響，火星在夜色中飛舞，如同他們此刻混亂的思緒。

唐雅的目光從跳動的火焰，緩緩移到了霍雨浩那張平靜得過分的臉上。他的強大，如同一座無法逾越的山峰，壓得她喘不過氣。

再想想自己，想想那日漸衰敗、只剩下空殼子的唐門，她內心的那個念頭，那個瘋狂而決絕的決定，終于破土而出，再也無法抑制。

她手腕一翻，一本略顯陳舊，用特殊絲線裝訂的書冊出現在掌心。

她捧著書，站起身，走向依舊在專注烤魚的霍雨浩。腳步有些遲疑，但只是一瞬。最終，她將書冊遞到了霍雨浩的面前，臉上擠出一個她自以為很瀟灑、很大大咧咧的笑容。

“喏，給你。”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刻意的輕松，“這是之前說好的報酬。錢……我們以后會補上，這個手抄本，你先拿著，就當是定金了。”

書冊的封面是暗藍色的，上面用古樸的斗羅大陸通用語寫著四個大字——《玄天寶錄》。

貝貝看到那本書的瞬間，臉色驟變。盡管他早就知道了唐雅的想法，但當這一刻真的來臨時，他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小雅！”他壓低了聲音，語氣里滿是急切與不解，“你……真的要這么做？”

唐雅頭也不回，依舊維持著那副沒所謂的表情：“之前不是都說好了嗎？現在只是提前給他而已。再說了，”她瞥了一眼霍雨浩，“以霍小兄弟這般天資，這《玄天寶錄》上的絕學若是能被他學去，也定然不會辱沒咱們創立這份絕學的那位唐門先祖。”

她說著，但那只遞出書冊的手，卻不自覺地用力到指節發白，微微顫抖。

她強迫自己繼續笑，笑容卻有些僵硬：“當然，我……我其實還有個小小的條件……不，應該算是個請求。”

唐雅深吸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終于將那句話說了出來：“我希望，霍小兄弟學成之后，可以……可以考慮一下，接任這唐門門主之位。”

“你瘋了！”

貝貝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難以置信地看著唐雅的背影。他從未想過，唐雅會做出如此離譜的決定！將唐門的根本，交給一個認識不到一天的外人？還要讓他當門主？

唐雅緩緩轉過身，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殘酷的清醒。

“我沒瘋，貝貝。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么清醒過。”

她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我一直在自欺欺人。我以為，我拼命修煉，唐門就能在我手里復興。可結果呢？我現在才馬上要突破三十級！你呢？你雖然從沒跟我說過你的具體情況，但我心里清楚，你至少三十七級了吧，很快就要沖擊魂宗了。”

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嘲，也帶著一絲無法言說的疲憊。

當然，還有一根深埋在她心底，連她自己都不愿輕易觸碰的刺，她沒有說出口。

她不傻。她甚至從一開始就知道，貝貝為什么會加入唐門。那不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愿，而是因為他那位玄祖，念及與唐門的舊情，不忍看唐門就此沒落，才安排他拜入自己門下。

是憐憫，是施舍。

盡管她知道，現在的貝貝因為對自己的感情，愛屋及烏，也在真心實意地幫助唐門。可這件事，就像一根透明的刺，平時看不見，摸不著，可一旦想起，便是鉆心的疼。

這也是為什么，她寧愿將唐門的未來賭在一個神秘莫測的陌生天才身上，也不愿將門主之位讓給貝貝。

她無法接受，唐門的復興，是建立在另一個強大存在的憐憫之上。

他們之間的爭吵，激烈而壓抑，卻沒能讓火堆旁的霍雨浩產生半分波瀾。

他甚至沒有抬頭看一眼唐雅遞來的那本秘籍。

《玄天寶錄》？絕學？

對他而言，這些東西毫無意義。

因為他早已洞悉了這個世界力量的本質。就在他將那個膽敢覬覦他母親的鷹幫，那五百二十七人全部屠盡，并將他們的意識與靈魂盡數“吃掉”之后。

沒錯，“吃掉”。

這是他從師父那里學來的一個小技巧。將死者殘留的意識、靈魂、執念捏合成一團，然后像吃東西一樣，將其吞入自己的靈魂之中。如此一來，便能得到其生前掌握的大部分能力——語言、文化、戰斗技巧，乃至思想。

他記得很清楚，當初師父蘇爾特洛奇找到他和姐姐絲柯克時，為了能與他們正常交流，便對那個星球上所有死難者的魂靈使用了這一技巧。

整個星球枉死的魂靈，被那個名為“極惡”的男人信手拈來，捏合成一團璀璨的光球，然后被他“大快朵頤”般吞入腹中。那其中，甚至包括了霍雨浩養父母的靈魂，都成了他變強路上，微不足道的一點“風味”。

更諷刺的是，在那個以“極惡”為名的男人眼中，并非任何人，都有被他“吃掉”的資格。只有那些他稍微看得上的強者，或者掌握了某些能讓他提起一絲興趣的技術的人，才勉強有資格成為他的養料。

為了讓這些強者的靈魂變得更加“可口”，他甚至會對其進行一番精心的“烹調”。

若是寰宇聞風喪膽的星空巨獸，他便用劍將其血肉一片片削下，當著它的面，慢條斯理地吃掉，在極致的痛苦與恐懼中，將其連同靈魂一同啃食。

若是匯聚眾生信仰而成的神明，他便當著億萬信徒的面，將其從神壇打落，看著信徒們因信仰崩塌而陷入瘋狂，再將神明與信徒的靈魂捏合在一起，讓他們永世不分彼此。

若是追求機械飛升的造物，他會在擊敗對方后，反復抽取其能量，再用深淵的力量感染其核心邏輯，饒有興致地坐看對方因認知混亂而自我毀滅。

而若是那些苦修而成的強者，無論是肉身無敵的戰士，還是操弄法則的術士，亦或是追求永生的修仙者，他都會像貓戲老鼠一般，逼出對方所有的底牌，然后在對方最驕傲的領域，將其徹底碾碎。

他會讓戰士體會到什么叫無法逾越的力量差距；他會讓術士明白自己窮盡一生領悟的天地法則不過是個笑話；他會剝奪修仙者辛苦積攢的壽元，讓其在極度的不甘與絕望中，眼睜睜看著自己衰老、腐朽。

等到他看夠了，也玩膩了，他才會賜予對方死亡，并將其靈魂“吃掉”，作為對他們曾經強大過的一點“獎賞”。

霍雨浩學到的，就是這樣一個技巧。

在那個廣闊無垠的宇宙中，他也曾無數次使用過。但真正能被他稱之為“吃掉”的，卻寥寥無幾。

他使用這個技巧最多的情況，是在那些無辜的星球被師父戰斗的余波毀滅之后。面對那些漫無目的游蕩的、枉死的生靈，他會將這些僅存的殘魂聚合起來，保存在自己的意識之海中。

他想用這種方式記住，這些生靈曾經存在過。

直到現在，他的意識之海中，依然有那么五萬億的靈魂，或在沉睡，或在無意識地游蕩。它們是他的負擔，也是他內心深處，僅存的不多的柔軟。

因為，他還記得那句話。

“生命絢爛，別被黑暗壓垮……”

一陣夜風吹過，打斷了他的思緒。

風拂過篝火，也吹動了唐雅遞到他面前的那本《玄天寶錄》。

“嘩啦啦——”

書頁被風翻開了好幾頁。

霍雨浩的余光不經意地掃了過去。

也就在這一瞥之下，他那雙始終古井無波的深藍色眼眸，驟然一凝。

因為他發現了一件，有些有趣，也帶著些詭異的事。

這本名為《玄天寶錄》的功法……上面圖譜的運轉邏輯，能量的引導方式……

根本不是這個世界的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