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冬天的，鬼頭鬼腦的青年就帶了點干糧和水，一路順著驛道，走了近約莫二十里路后，便在一座山茬子直接轉(zhuǎn)入不遠處的“山間小徑”。

山路艱難，氣溫還低，青年臉頰凍得通紅。

路上若是餓了，就吃點自帶的硬邦邦的二米面餅子，渴了就喝幾口水囊里幾乎凍成冰碴的井水，累了就窩在雪地避風(fēng)之地休息一會兒。

就這樣走了一整天，天快黑的時候，眼看就要到谷口兒了，鬼頭鬼腦的青年剛靠在一顆樹上喘口氣兒的時候，就突然感覺到頭上好像有什么動靜。

他抬頭一看，隨后卻眼前一黑。

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卻感覺周邊的氣溫似乎有些高。

房間里？

“嗯？”

‘怎么回事？’

身體傳來的觸感告訴他，他應(yīng)該是被五花大綁了。

眼前也一片漆黑，腦袋好像被厚重的黑布頭套緊緊地勒著，看不到一絲光亮。

感受到這一切，鬼頭鬼腦的青年心中頓時“咯噔”一聲。

‘是大寨主覺得我叛變了？要執(zhí)行家法？’

‘還是官府的人卷土重來？’

‘可官府的人好像不用蒙著黑頭套吧？’

‘莫非，是其它寨子的好漢過來砸窯的？’

青年其實挺聰明的，片刻之內(nèi)心頭就轉(zhuǎn)了幾個彎兒，但還沒想到什么對策的時候，耳邊卻傳來了毫不掩飾的腳步聲。

他忍不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聲音略有些顫抖地說。

“是、是哪位好漢？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啊！”

空氣似微凝了半分，片刻后，有人突然開口。

“給他將頭套撤了。”

“諾！”

咦？原來周邊一直都還有人啊？竟然沒感覺到？

而且，光聽聲音，那發(fā)號施令這爺們似乎比較年輕？

“別！別！”

心里如此想著，青年卻已經(jīng)開口阻止，同時身體已經(jīng)像大蛆一樣蛄蛹，努力讓自己跪在那“發(fā)號施令的爺們”方向。

“爺，小的懂江湖規(guī)矩，不該看的我不看！”

廢話，頭套一摘，小命不保！

臉要是看了，還能放我離開不成？

“喲？”

一股難以言喻壓力讓青年心跳加速，此時此刻似乎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就在他大氣都不敢喘的時候，“發(fā)號施令的爺們”似乎笑了。

“行，成全他。大郎，你親自上，將我想要知道的東西問全，他敢說一句謊話，直接剁了喂狗。”

“諾！”旁邊有人回應(yīng)。

青年則松了口氣，連忙表忠心。

“爺，您放心，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嗯？讀過書？”

青年小雞啄米似地點頭。

“嗯嗯嗯，念過半年私塾！”

沉默片刻后，“發(fā)號施令的爺們”說。

“行吧，好好交代。”

……

半個時辰后，【鳳霞村】天字一號四合院的二進廳堂里，陳珂看著面前項大反復(fù)核對后詢問出來的相關(guān)資料，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鬼頭鬼腦的青年名叫麻三兒。

原本是肅慎縣麻家村的村民，的確上過半年私塾。

至于為何落草為寇，這還得從幾年前說起。

“景曜”五年冬，“長纓府”下了一場百年難遇的大雪。

整個肅慎縣更是重災(zāi)區(qū)，凍死凍傷者不計其數(shù)。

那時候兒，朝廷一邊忙著打南方的“黃泉道妖人”，一邊要對西北異族用兵，還因征北軍戰(zhàn)敗不得不和北邊的“胡酋”議和，林林總總，這里面花費的銀糧就海了去了，近些年朝廷本身就沒錢，哪里又有錢糧來救援“長纓府”呢？

嗯，當(dāng)然了，這些道理也都是后來麻三兒他大哥、大寨主“飛天神刀狼丙綸”告訴他的。

他自己就算念過半年書，也不一定懂得這個。

言歸正傳。

正逢那年麻三兒生了疫病，窮苦民眾，家里也沒有多少積蓄，為了給他這根兒獨苗苗兒治病，他爹咬著牙，含淚賣掉了祖上傳下來的15畝良田。

嗯，一共賣了15兩。

雖說“長纓府”的土地一年只能耕種一次，且地處苦寒之地，但15畝良田也不能僅賣15兩吧？

但這里是肅慎！

任何人想要賣地，就躲不過肅慎的四大豪強。

許、陳、蔡、張。

四大豪強扎根多年，相互聯(lián)姻，勾結(jié)上層官府，幾乎制霸了肅慎，就算是縣太爺想要干成什么事兒，也得看這四家的臉色。

而麻家村距離蔡家塢堡最近，根于不宣于口的某種“潛規(guī)則”，自然被蔡家化為了其勢力范圍之內(nèi)。

因此，周邊無論是哪個村子，只要是在勢力范圍之內(nèi)的，賣地就只能賣給蔡家。

什么？

15兩嫌少？

那這地，你就別想賣了，惹急了讓你知道什么叫家破人亡！

沒錯，就是強買強賣。

靠這15兩銀子，麻三兒僥幸活下一條小命。

但這個事情沒過多久，他爹因為不滿蔡家強買強賣，就是因為在村頭和村民蛐蛐了幾句，就被村里的無賴聽到，可能覺得有利可圖，那無賴直接轉(zhuǎn)頭告發(fā)給了蔡家的人。

當(dāng)天夜里，他爹做短工回來，在村口處被蔡家堡不遠處田莊管事直接派人堵住，最后被幾個雜役活活打死。

事后，麻三兒含淚安葬了老爹，然后坐在柵欄內(nèi)磨柴刀。

當(dāng)天夜里，他闖入村中無賴的家中，先是將那光棍兒一人的無賴砍死，隨后連夜沖進蔡家堡不遠處的田莊內(nèi)，先砍死田莊管事一人，砍傷雜役兩人，但最終寡不敵眾，還是被趕來的鄉(xiāng)兵按在了冰天雪地里。

原以為就此身死，但卻恰逢“飛天神刀狼丙綸”因缺糧，因久攻幾家塢堡不下，轉(zhuǎn)而劫掠田莊，見其血勇，將其救下。

麻三兒就這樣跟了“狼丙綸”。

但畢竟是念過私塾的良家子出身，雖因緣際會深陷山匪，但麻三兒不愿當(dāng)劫道殺人之徒，因此，只被收為外圍，成為了山寨負責(zé)購糧運糧的“矮騾子”。

看著面前項大提供的資料，陳珂沉默片刻。

許久他才嘆道:“這麻三兒是個有氣運的。”

幾次死里逃生，都有點小說話本“角兒”的影子了。

項大聞言贊同地點了點頭。

“疫病之下活得性命，當(dāng)為一。”

“為父報仇后，眼看命喪敵手卻為人所救，此為二。”

“那寇首狼丙綸年關(guān)聚人，卻唯獨漏了他，以至于山寇三百余被某所殺，唯他一人生還，此為三。”

“還有四……”陳珂看了項大一眼，道:“他當(dāng)初若是隨那匪首狼丙綸劫掠鄉(xiāng)里，殺人越貨，手里沾了無辜性命，怕是離不開鳳霞村。”

“主公，那麻三兒其人，到底該如何處理？”

陳珂考慮了片刻，最后說道。

“我明日出村，將其帶走，留在外界，暫時充當(dāng)個眼線吧。”

“主公明日要出村？”

“嗯，初來乍到，周邊如何，總要親眼看看。”

“還有，商道也要盡快打通。”陳珂看著項大，沉聲道:“因為我需要金，大量的黃金。”

項大沒問原因，只是點了點頭。

“我去安排人手。”

七日之前，伴隨著礦場第一批物資運來，尤其是金銀，幾乎第一時間就落入了陳珂手里。

他忐忑的一一實驗，最終的結(jié)果是好的，約六十兩黃金化成了【60金餅】，其比例高達一比一。

貴嗎？

自然極貴！

以【鳳霞村】為例，整個【鳳霞村】的建造花費了約【12萬金餅】

當(dāng)今“大雍”，金銀的兌換比例并不固定，各地各有不同，總體來說，是1兩黃金兌換約8至10兩白銀左右。

也就是說，整個【西霞村】的建造，折算下來，大概花費了100多萬兩白銀。

那么，如何直觀的去理解這100多萬兩白銀的真實購買力呢？

以“大雍”為例。

北部邊疆重鎮(zhèn)“浮州”，常年駐守野戰(zhàn)軍精兵三萬，守城軍近兩萬(戰(zhàn)時則會隨之征召)。

五萬人都是邊軍，且直面“胡酋”。

打仗屬于重體力勞動者，平均每人每年三石糧食，既450斤，不過分吧？

五萬人每年就是15萬石，這里面就算它本地籌措，不算運糧轉(zhuǎn)運損耗，否則得翻幾倍。

根據(jù)十位神項羽近半個月在周邊不斷打探出的消息來看，以肅慎為例，一石米約0.8兩白銀左右。

這個就是12萬兩。

但這大概是最低的軍用開支了。

還有軍餉。

“大雍”各軍軍餉不同，邊軍最高，軍糧一般折算在軍餉里面，如果不折算，光算銀子，大概是5至8兩之間。

當(dāng)然，這是最理想的結(jié)果。

但根據(jù)那位“飛天神刀狼丙綸”死前的供述，哪怕是北境邊軍，一年下來能到手的白銀，平均下來也不過是3兩左右的白銀罷了，這還是因為直面“胡酋”的緣故，那么，其它地區(qū)的邊軍待遇可想而知。

但哪怕平均3兩，五萬人也得15萬兩軍餉了。

而這只是第二低的軍用開支。

盔甲、弓箭、刀槍、攻城器械、守城器械等等，每年還得修繕城墻，鍛造新器，還得養(yǎng)一批鐵匠，一年20至30萬兩白銀灑灑水。

還有，這里是邊疆重鎮(zhèn)“浮州”，直面“胡酋”，“胡酋”大多都是騎兵，因此“浮州”必須要有能野戰(zhàn)的軍隊，因此養(yǎng)了鐵騎一萬。

一萬鐵騎可不是只有一萬匹戰(zhàn)馬？

馬兒會生病會死，作戰(zhàn)時會累，因此，一人一馬出擊塞外則力不從心，一人雙馬則龍精虎猛，一人三馬才是最理想的配置。

而養(yǎng)一匹戰(zhàn)馬一年需要多少錢？

草料先不算，戰(zhàn)馬需精飼，如大豆、小麥、粟等，吃的可比人多多了，而且越是戰(zhàn)爭時期，越需要營養(yǎng)。

哪怕平日里都是日進斗食。

所以才有1馬頂10人之說。

還有草料，日約3至4束，年需1200束。

三萬匹戰(zhàn)馬，一年算下來，至少需要108萬石精飼，3600萬束草料。

呃，這么算下來，光養(yǎng)戰(zhàn)馬一年都得奔著150萬兩去了。

平均一萬匹戰(zhàn)馬年約50萬兩白銀了！

我去，養(yǎng)戰(zhàn)馬這么貴嗎？

算到這里，陳珂都忍不住嚇了一跳。

這還沒算病死的，和大戰(zhàn)的損耗！

如此說來，一百多萬兩白銀建造一座【鳳霞村】，好像也不算貴哈？

不提那些具備神奇特性的各類【建筑】，以及各種各樣的人才，和一年后近13000人組成的、悍不畏死、忠心耿耿的龐大班底，單說【農(nóng)田】一項的產(chǎn)出，之前預(yù)估，光按照稻米來算都有216萬石了，折合白銀都有170萬兩銀子了，一年下來光這一項早就回本了。

這不算【牧場】產(chǎn)出的約馬1000匹、牛1000頭、羊10000只……

【礦場】年產(chǎn)出的約玉石2000兩、金10000兩、銀100000兩、銅15噸、鐵80噸、煤2000噸……

其它各種……

陳珂突然算不下去了。

【12萬金餅】，折合黃金12萬兩，折合白銀約一百多萬兩銀子，只是建造一座【村莊】的費用。

一次投資，終生收獲！

這貴嗎？

一點都不貴！

陳珂雙眼放光地握著拳頭，用力地揮了揮，其揮動的聲音產(chǎn)生空爆，頓時傳入夜空。

同時還有一個極為堅定的吶喊聲。

“搞錢！”

“不，是搞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