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燼痕
書名: 寒枝燼作者名: 菽葭本章字數: 10724字更新時間: 2025-07-21 13:50:11
閩北山村的秋晨,霧氣尚未散盡,凝在枯草尖上,墜成渾濁的露珠。陳書白踩著露水浸透的破布鞋,肩頭扁擔壓著兩捆新劈的柴,吱呀作響。柴是給村東王舉人家送的,換回半袋糙米,是娘倆五六日的口糧。他身量清瘦,一件洗得發白、肩肘處打了深色補丁的青布長衫裹著單薄身板,倒還撐出幾分讀書人的形影。村塾窗外偷聽的光陰,塞給他半肚子圣賢道理,也落下了肩不能扛的尷尬。灶膛前,母親佝僂著腰,被煙火嗆得悶咳,總嘆息:“兒啊,字認得再多,也當不得柴米下鍋。”
這日,他照例去送柴。剛踏進王家氣派的石庫門,堂屋里杯盞碰撞與哄笑便撞入耳中。管家張福叼著黃銅水煙袋,煙鍋里的紅光明滅,斜睨他一眼:“喲,陳秀才?柴擱灶房。”語氣里是熟稔的輕慢。陳書白默然放下柴擔。正待離去,堂屋簾子一掀,王舉人踱了出來,紅光滿面,身后跟著個穿團花綢衫的矮胖商人。
“書白,來得正好!”王舉人捻著稀疏的山羊胡,聲調刻意拔高,“這位是省城來的趙老板,專程看中你那手好字!新鋪開張,匾額、楹聯,都托付給你了,潤筆嘛,好說!”趙老板堆起笑,眼縫里擠出精光,一個沉甸甸的藍布包不由分說遞過來:“陳先生,一點心意,莫嫌菲薄!”
指尖隔著粗布,觸到里面銀圓的冷硬棱角。陳書白像被火炭燙了手,猛地縮回。恩師枯瘦卻挺直的脊梁,那句“字如其人,貴在風骨”的遺訓,刀子般楔進心頭。“謝趙老板抬愛,”他聲音不高,卻如石子投入死水,清晰得讓堂屋里的喧嘩都靜了一瞬,“只是小子筆力粗陋,難登大雅。王老爺另請高明。”說罷,略一拱手,轉身便走。
身后傳來王舉人尷尬的干咳,趙老板壓低的嗤笑像毒蛇吐信:“不識抬舉的泥腿子……”
走出王家那扇沉重的門,山風裹著濕冷的土腥氣撲面。陳書白深吸一口,胸中那股濁氣卻淤塞得更沉。他抬頭望向莽莽蒼蒼的遠山,層巒之外,是混沌未明的天地。母親灶間佝僂咳嗽的剪影,趙老板布包里白花花的銀圓,塾師臨終緊握他手時渾濁眼里的星火……碎片在他腦中沖撞、撕扯。他下意識探入懷中,觸到那本磨破了邊角的《新青年》,扉頁上,恩師手書的“開眼看世界”五個墨字,此刻竟灼得他胸口發燙。
幾日后,一封輾轉千里、字跡清峻的信送到了他手中,寄自省立師范的林晚。這位素未謀面的女學生,因讀了他化名投給省報、痛陳鄉紳盤剝的短評,竟輾轉尋到了他。信中字字如刃,剖開時弊,論及國運民生,其銳氣與洞見,竟與他胸中塊壘遙遙呼應。尺素頻傳,墨痕漸深。兩顆被時代洪流裹挾至邊緣、卻渴望在沉寂中點燃星火的靈魂,在紙頁間悄然共振。
“書白,你說,我們困守這窮鄉僻壤、深宅后院,讀這些書,想這些事,真能……撼動些什么嗎?”林晚的信箋上,墨跡洇開一個微小的問號。
陳書白立于自家茅屋前那株虬枝盤曲的老楓樹下,暮靄將層疊山巒染作一片暗沉的赭紅。他提筆回信,墨汁飽蘸,落筆卻覺千鈞之重:“晚,蚍蜉撼樹,其志可憫。道之所在,雖九死其猶未悔。總需有人醒著,立在邊緣,思,言。縱使只多一個明白人,少一個糊涂鬼,亦是螢火微光,未絕于長夜。”
母親病歿于一個風雪交加的冬夜。陳書白草草葬母,變賣僅有的薄田與搖搖欲墜的茅屋,攥緊林晚寄來的微薄盤纏,懷揣那本《新青年》與恩師所贈的半舊“新民”牌鋼筆,踏上了去省城的火車。車輪碾過鐵軌,發出單調而巨大的轟鳴,窗外是陌生、望不到盡頭的灰黃田野。他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留下紫紅的月痕,是對故土墳塋的訣別,亦是對茫茫前路的孤注一擲。
省城的天空,永遠蒙著一層煤煙織就的灰翳。陳書白在一間僅容旋身的亭子間落腳,白日里在報館伏案校對,蠅頭小字看得人雙目酸澀,微薄薪俸僅夠果腹。林晚剪了齊耳短發,一身洗得發白的陰丹士林藍布旗袍,清冽如山澗溪流。共同的憂憤與熾熱的情愫,終在西子湖畔一場僅有幾位同路師友見證的簡單儀式中,結為連理。新婚夜,陳書白用第一個月攢下的工錢,買了一小盒廉價的朱砂印泥。油燈昏黃的光暈里,他將那支珍若性命的“新民”鋼筆鄭重放入林晚溫軟的掌心,又將另一支同樣磨損的舊筆與之并排。“往后,”他聲音低沉,字字有金鐵之音,“我們這兩支筆,寫我們的日子,寫我們盼著的新天新地。”林晚眼中淚光閃爍,唇邊卻綻開笑靨,鼻尖那顆小小的痣在光影里生動跳躍。窗外,江南溫潤的夜雨正敲打著黛瓦,淅淅瀝瀝,仿佛應和著對安寧的期許。
安寧薄如蟬翼。1937年深秋,盧溝橋的炮聲早已震碎山河,戰火如燎原的毒焰,不可阻擋地燒向江南。報館的空氣一日比一日滯重,油墨味里都摻著硝煙的焦苦。陳書白再也無法只伏案描紅那些隔靴搔癢的字句。一個深夜,油燈如豆,火苗不安地跳躍,映著他清瘦而緊繃的臉龐。粗糙的稿紙鋪開,那支“新民”鋼筆吸飽了墨水,筆尖懸在紙面上方,微微震顫。窗外,鉛灰色的天空沉沉壓下,凄厲的防空警報聲驟然撕裂城市的寂靜,像惡獸的嘶吼。林晚默默為他披上一件磨光了毛領的舊外衣,看著他筆下艱難地流淌出《告江南同胞書》飽含血淚的文字,字字如淬火的鐵蒺藜,直刺敵寇的貪婪與當局的顢頇。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他猛地擲下筆,一滴濃墨在稿紙上濺開,如絕望的黑血,“讀書人豈能只識紙上雕蟲!國難當頭,我輩當以筆為戈,以喉舌為號!寧為玉碎——”聲音因激憤而嘶啞破裂。
傳單由林晚在搖曳的燈下謄寫,墨跡未干,滾燙的詞句灼燒著她的指尖。她將它們小心卷好,藏入寬大衣襟的內袋,趁黎明前最深的黑暗,如警覺的夜鳥穿行于冷寂的街巷,將喚醒同胞的紙片,塞進緊閉的門縫,貼上斑駁的墻頭,讓無聲的吶喊在死寂中蔓延。
這些紙片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一個朔風呼嘯的寒夜,粗暴的砸門聲驚碎了亭子間最后一點虛幻的暖意。門被踹開,幾條黑影裹挾著室外的寒氣如狼似虎闖入。陳書白剛藏好最后幾份油印的《告同胞書》,便被粗暴地反剪雙臂拖走。
“書白!”林晚凄厲地撲上去,被狠狠搡開,額頭重重撞在冰冷的桌角,鮮血瞬間模糊了視線。她掙扎著撐起,只看到丈夫那件洗得發白的青布長衫下擺在昏黃街燈下絕望地飄蕩了一下,便徹底被濃重的黑暗吞噬。地上,散落著被踐踏得污穢不堪的傳單。她顫抖著,用染血的手撿起一張,緊緊攥住,紙張銳利的邊緣深深嵌入掌心。
陰冷潮濕的陸軍監獄,墻壁爬滿墨綠色的霉斑,散發出令人窒息的腐味。高墻上,巴掌大的鐵窗透進吝嗇的天光。饑餓、寒冷、無休止的提審與恫嚇,日復一日地啃噬著肉體與意志。提審者叼著煙卷,煙霧繚繞中皮笑肉不笑:“陳先生,鄉下泥腿子,混到省城不容易,何苦蹚這掉腦袋的渾水?寫個悔過書,登報聲明,我保你囫圇個兒出去,和你那小娘子團聚,如何?識時務者為俊杰。”
陳書白背靠著冰冷刺骨的墻壁,閉著眼。對方的話語像沾滿毒液的藤蔓,纏繞著他的神經。腦中閃過林晚鼻尖微痣的笑靨,閃過亭子間那盞如豆的油燈,閃過《新青年》封面上那三個遒勁的黑字,更閃過母親墳頭凄涼的荒草……他猛地睜開布滿血絲的眼,聲音嘶啞卻如金石相擊:“陳某所學,無非‘是非’二字。喚醒同胞,共御外侮,何錯之有?要我認錯?休想!”回答他的是劈頭蓋臉的鞭影,皮帶扣撕裂皮肉的悶響在狹小的囚室里回蕩。他咬碎牙關,身體在劇痛中痙攣如蝦,冷汗浸透了襤褸的單衣。意識沉入冰冷黑暗前,最后一絲知覺竟是新婚夜窗外那江南夜雨纏綿的氣息。
鐵窗外,梧桐葉落盡,又覆上了薄薄一層慘白的雪。1938年,戰火已如瘟疫般蔓延大半個中國。在報館同仁和林晚傾盡所有、多方艱難奔走營救下,陳書白拖著一條被刑訊打傷、落下永久殘疾的腿,一瘸一拐地邁出了監獄那道銹跡斑斑的鐵門。深冬凜冽的空氣嗆入肺腑,他貪婪地呼吸著久違的、帶著煤煙味的自由,心中只有一個熾熱得近乎灼痛的念頭:回家!回到林晚身邊!他拄著路邊拾來的粗糙木棍,沿著鐵路線,開始了漫長如凌遲的跋涉。沿途所見,焦土、斷壁、流徙的人群如螻蟻,餓殍無聲倒斃于道旁溝渠。他混入一支龐大的逃難隊伍,饑寒交迫,腿傷在濕冷的空氣里鉆心地痛楚。一次為躲避日機俯沖轟炸,人群如炸鍋的螞蟻般奔突踩踏,混亂中,他視若生命的包袱被擠落泥濘。他發瘋般地撲向污穢,雙手在冰冷的泥漿里瘋狂抓刨,卻只撈回幾片被污水浸透、字跡漫漶難辨的《新青年》殘頁和林晚信箋的碎片。他跪在泥水里,對著那堆爛紙,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野獸般的嗚咽,仿佛靈魂也被撕下了一塊。
當他終于拖著殘軀,耗盡最后一絲氣力抵達他們曾經租住的那片熟悉的街巷時,早已面目全非。房東搖著肥碩的腦袋,眼神躲閃:“你太太?日本人打過來前就搬走嘞,聽說……像是回老家了?具體哪個旮旯,不清爽。”陳書白的心直墜冰窟。他身無分文,拄著木棍,憑著模糊的記憶和沿途乞討打聽,又耗費數月光陰,在絕望與希望的鋼絲上掙扎,終于回到了闊別數載、魂牽夢縈的閩北山村。
村口那株老楓樹依舊虬勁滄桑,樹下卻再無母親倚門翹首的身影。他家的茅屋早已坍塌,只剩斷壁殘垣在荒草中沉默。他拄著木棍,茫然四顧,像被遺棄的孤魂。一個面黃肌瘦的村童遠遠打量他半晌,才怯生生走近:“你……你是書白叔?”
從村童斷續的敘述里,一個五雷轟頂的真相將他徹底擊垮:母親在他入獄后次年便在貧病交加中離世,臨終前一直喃喃著他的乳名。而林晚,曾在他身陷囹圄不久后回到村里,變賣了所有能賣之物,甚至跪求過王舉人,只為籌錢打通關節救他。后來聽說他被秘密轉移,杳無音訊,便孤身一人再次踏上茫茫尋夫路,從此如同斷線的風箏,再無音訊。
“晚兒……”陳書白喉頭滾動著這個名字,身體晃了晃,拄著的木棍深深陷入泥地,才勉強撐住沒有倒下。巨大的悲慟和無處著落的茫然,像冰冷的潮水將他從頭到腳淹沒。故鄉,已成埋葬所有牽掛的墳場。
為了活下去,他拖著殘腿,在王舉人家謀了個賬房先生的差事,受盡冷眼。昔日拒之門外的銀圓,如今成了他茍延殘喘的工錢。一個陰冷的雨天,他正在柴房昏暗的光線下,就著破窗漏進的微光整理賬冊,管家張福叼著煙踱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憐憫與隱秘快意的古怪神情:“陳秀才,有樁事……憋心里好些日子了。你那個城里媳婦,林晚……她后來,是不是去尋過一個叫徐世襄的?管牢獄的官兒?”
陳書白猛地抬頭,心像被一只冰冷的鐵手狠狠攥緊,幾乎停止跳動。
“聽省城回來的人嚼舌根……她為了把你從那閻王殿里撈出來,把自己……賣給那姓徐的做了小……”張福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如淬毒的匕首,直插心窩,“后來……姓徐的高升調任走了,聽說……聽說她……吞金自盡了……就在省城……”他一邊說著,一邊慢悠悠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布包,帶著一種施舍般的姿態,丟在陳書白面前散亂的柴草上,“喏,這物件,是村里后來有人去省城……在當鋪破爛堆里扒拉出來的,瞅著眼熟,像是你以前使喚的……”
陳書白的手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著,幾乎無法解開那骯臟布包上系著的死結。布包散開,幾片冰冷堅硬的金屬碎片赫然入目——正是他那支“新民”鋼筆斷裂的筆尖!尖端沾染著暗褐色的、早已干涸凝固如鐵銹般的污跡!旁邊,還粘著一小塊被撕下的舊報紙邊角,上面蠅頭小字印著徐世襄調任他處的簡短消息!
“轟!”陳書白只覺得眼前天旋地轉,整個世界的色彩瞬間被抽空,只剩下那幾片染血的筆尖碎片在無限放大,扭曲,旋轉,最終坍縮成一個吞噬一切光明的黑洞。林晚含羞遞給他印泥盒時眼波流轉的笑靨,她謄寫傳單時專注的側臉在油燈下鍍著柔光,她在信中描繪新生活的憧憬字字滾燙……無數鮮活的畫面瘋狂閃回、沖撞,最終都被那刺目的、凝固的暗紅徹底吞噬、覆蓋。喉頭一陣翻江倒海的腥甜,“哇”地一聲,一大口粘稠的鮮血噴涌而出,點點猩紅如絕望的梅花,濺落在冰冷的柴草和那幾片冰冷的金屬碎片上。他像一截被徹底斬斷根系的朽木,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潮濕陰冷的泥地上。世界陷入死寂的黑暗,張福那驚惶又帶著一絲滿足的呼喊聲,遙遠得像來自幽冥地府。
再次恢復意識,他躺在柴草堆里,窗外是沉沉的、鉛灰色的暮色。那幾片染血的筆尖碎片,被他死命攥在手心,鋒利的邊緣割破了皮膚,鮮血混合著污泥,黏膩濕冷,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一種龐大無邊的、足以摧毀星辰的虛無感攫住了他,抽空了最后一絲生氣。所有的抗爭,所有的堅守,所有的愛戀與微末的希望,最終換來了什么?母親的孤墳,林晚喉間冰冷的筆尖,自己這副殘破的軀殼和這比螻蟻更卑賤的茍活。
他掙扎著,用盡全身力氣爬起來,不再看這埋葬了所有血淚與幻滅的故土一眼,像個被徹底掏空了靈魂的殘破皮囊,拖著那條廢腿,拄著木棍,一步一步,踉蹌地挪出了這間彌漫著腐朽與絕望氣息的柴房,蹣跚地融入了外面灰蒙蒙的、飄著冰冷冬雨的閩北群山。身后,張福那聲復雜模糊的嘆息,被呼嘯的山風瞬間扯碎。
從此,天地間再無那個懷抱星火、從閩北群山走出的讀書人陳書白。上海灘的滾滾紅塵與無邊寒夜里,多了一具名叫“陳瘸子”的活著的墓碑。
1948年,歲末的上海。這座“東方巴黎”的霓虹依舊在戰爭的陰云下病態地閃爍,舞樂的喧囂從高樓縫隙漏下,扭曲而刺耳。陳書白蜷縮在閘北區蘇州河邊一片用破爛油氈、朽爛木板和散發著腐味的爛棉絮勉強拼湊的窩棚深處。這里擠滿了和他一樣從戰火與饑荒中掙扎而來的“下江人”,每個人的臉上都刻著絕望的印記。白日里,他拖著那條愈發僵硬、每走一步都鉆心疼痛的殘腿,像幽靈般游蕩在碼頭、貨棧、垃圾場最骯臟的邊緣,搜尋著任何能換取半塊冷硬如石的窩頭或幾枚輕飄飄銅板的活計:扛大包,他氣力早已被歲月和苦難榨干;抄寫,那手曾寫出錦繡文章、令恩師頷首的漂亮小楷,如今因凍瘡潰爛流膿和長期饑餓導致的雙手顫抖,已無人多看一眼;更多的時候,他只能佝僂著幾乎折斷的脊背,在堆積如山、散發著惡臭的垃圾堆里,用凍得烏黑腫脹、裂開血口的手,麻木地翻撿著爛菜幫子、碎煤渣、被人丟棄的破布爛紙……寒風像浸透了鹽水的皮鞭,無情地抽打著他身上那幾片無法蔽體的襤褸布片,冷意深入骨髓,凍結了最后一點知覺。
一個滴水成冰的清晨,胃囊里像有無數只鐵齒鋼牙的蟲蟻在瘋狂啃噬,眼前陣陣發黑,金星亂冒。他哆嗦著,憑借最后一點求生的本能,挪到一個熱氣騰騰的餛飩攤前。攤主是個膀大腰圓的漢子,正麻利地將雪白的小餛飩撥入翻滾的湯鍋,誘人的香氣混合著豬油的葷腥,霸道地鉆進陳書白的鼻孔,瞬間擊潰了他殘存的意志。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結著血痂的嘴唇,喉嚨里發出破風箱般的嗬嗬聲響,渾濁呆滯的眼珠死死釘在那口氤氳著熱氣的湯鍋上。
“滾遠點!死瘸子!別在這兒觸老子霉頭!”攤主厭惡地瞥了他一眼,像驅趕一只骯臟的蒼蠅,不耐煩地揮手。
陳書白枯槁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不是因為寒冷——寒冷早已是常態——而是因為一種深入骨髓、足以將靈魂碾成齏粉的屈辱。他想起了當年在王家石庫門前挺直的脊梁,想起了講臺上剖析《師說》時清朗如玉磬的聲音,想起了拒絕趙老板銀圓時那份孤峭的疏離……一股殘存的、來自遙遠過去的本能,讓他下意識地想挺直那早已被生活壓彎的脊梁。然而,腹中那噬心蝕骨的絞痛和全身虛脫般的無力瞬間將他擊垮。所有的清高、所有的風骨、所有的“是非”二字,在赤裸裸的生存本能面前,碎得比腳下被萬人踐踏的煤渣還要徹底。
他猛地雙膝一軟,“噗通”一聲,如同斷線的木偶,直挺挺地跪倒在骯臟冰冷、混合著泥漿和污水的凍土上。額頭重重磕下去,撞在堅硬的地面,發出沉悶而空洞的響聲。周圍幾個同樣衣衫襤褸、等著買一碗廉價餛飩果腹的苦力,投來麻木或略帶鄙夷的目光。
“老……板,”他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被砂紙打磨,帶著哭腔和徹底的、深淵般的絕望,“行……行行好!給……給口湯……一口……就一口湯……我……我快……快……”后面的話被劇烈的喘息堵在喉嚨里。他艱難地抬起頭,布滿凍瘡和污垢、瘦削得顴骨高聳的臉上涕淚橫流,額頭上磕破的血口滲出的血混著泥水流下來,模樣凄慘如地獄爬出的餓鬼。
攤主愣了一下,隨即嫌惡地咒罵:“娘的!晦氣!”但還是用豁了口的破碗,舀了點滾燙的、只漂著可憐幾星油花和蔥末的湯底,像潑一盆洗腳水般,遠遠地潑在他面前污濁的泥地上。“拿去!喝完快滾!別耽誤老子生意!”
陳書白像一頭瀕死的餓狼看到了腐肉,不顧那湯水混著泥漿和砂石,猛地撲過去,用凍僵發黑、滿是裂口和膿血的手,捧起那點混濁滾燙的液體,貪婪地、不顧一切地往嘴里灌。滾燙的湯汁灼燒著喉嚨和食道,帶來一陣劇烈的抽搐,他卻舍不得吐出一滴,仿佛那是瓊漿玉液。幾滴渾濁的湯水順著他骯臟打結、沾滿污垢的胡須滴落。灌完最后一口,他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癱軟在地,背靠著冰冷刺骨的磚墻,忽然咧開嘴,發出一連串“嗬嗬”的、比夜梟啼哭更難聽的笑聲,對著這冰冷刺骨、毫無憐憫的空氣,也對著自己那具早已名存實亡的靈魂,喃喃自語,像是說給九泉之下的誰聽,又像是生命盡頭最后的、荒誕的自嘲:“風骨……哈哈……文人的……風骨……值……值這半碗……餛飩湯否?……林晚……娘……先生……你們……看見了嗎?……值否……?”
笑聲在凜冽的寒風里打著旋,飄忽不定,最終被一陣撕心裂肺的嗆咳打斷。他蜷縮成一團,瘦骨嶙峋的身體劇烈地抽搐著,仿佛要把五臟六腑都從喉嚨里嘔出來。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渾濁的淚水混合著額頭的血水,無聲地淌過骯臟如溝壑的臉頰。
平安夜。1948年的平安夜,上海灘的某些區域,流光溢彩如同虛幻的蜃樓。南京路、霞飛路,高大的法國梧桐枝椏上纏繞著閃爍不休的彩燈,商店巨大的玻璃櫥窗被布置成夢幻的童話世界。玻璃后面,圣誕老人、雪橇、麋鹿的模型在精心設計的燈光下反射著虛假的歡愉。收音機里,《平安夜》那舒緩而圣潔的旋律,被富人的笑語和杯盞碰撞聲切割得支離破碎。
陳書白,這片被時代狂風吹折、又被命運徹底遺棄的枯葉,漫無目的地飄蕩在繁華的冰冷邊緣。刺骨的寒冷早已麻木了他殘存的知覺,只有那條殘腿骨頭縫里傳來的、永無止境的鉆心疼痛,像一根生銹的鐵釘,提醒著他這具軀殼還存在著。他佝僂著背,襤褸的布片根本無法抵御這透骨的嚴寒,身體控制不住地篩糠般顫抖。他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要去哪里,只是本能地躲避著巡警棍棒的驅趕,像陰溝里的老鼠。
他晃到一條相對僻靜、燈光也黯淡許多的支馬路。一家裝潢精美、燈火通明的文具店櫥窗,像磁石般吸引了他空洞茫然的目光。巨大的玻璃窗擦得一塵不染,里面打著柔和溫暖的光,絲絨襯墊上,陳列著一排嶄新的、閃爍著冷冽高貴金屬光澤的鋼筆。其中一支,通體烏黑,流線型的筆身,金色的筆夾——那輪廓,那神韻,幾乎就是他當年那支“新民”筆的轉世重生!
他的腳步,像被無形的釘子釘在了原地。渾濁的眼珠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著那支筆,仿佛要將它看穿。時光的閘門在瞬間轟然洞開,眼前這光怪陸離的浮華景象被徹底撕裂。他仿佛又回到了閩北山村,恩師將那支半舊的筆鄭重放入他掌心,枯瘦的手傳遞著滾燙的期望;回到了新婚之夜,他將筆與林晚的并排放在印泥盒旁,許諾書寫屬于他們的新天新地;回到了無數個油燈搖曳的深夜,筆尖劃過粗糙稿紙,發出沙沙的、令人心安的聲響,書寫著喚醒沉睡同胞的泣血檄文……
“晚兒……先生……”他干裂如旱地般的嘴唇無聲地翕動著,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模糊的、被砂石磨礪過的哽咽。一股洶涌的、遲來的熱流猛地沖上酸澀的眼眶,然而淚水早已在無數個絕望的寒夜里流干、凍僵,只剩下眼眶內部灼燒般的刺痛。
就在這排散發著物質優越感的鋼筆上方,櫥窗里還貼著一張嶄新得刺眼、印刷極其精美的海報。海報上,一個穿著艷俗旗袍、燙著夸張卷發的摩登女郎,正搔首弄姿、笑容虛假地舉著一瓶香水。旁邊,一行巨大的、用花哨美術體寫成的標語,在精心布置的燈光下分外醒目,跳躍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空洞的歡愉:“喜迎圣誕,共慶新生!”
“喜迎圣誕……共慶新生……”陳書白下意識地、夢囈般喃喃重復著這幾個字,聲音嘶啞得像砂紙在朽木上反復摩擦。他咧開嘴,露出殘缺發黑、參差不齊的牙齒,想扯出一個笑容,卻只牽動了臉上僵硬的肌肉,扭曲成一個比哭更絕望、更荒誕的表情。新生?誰的新生?這滿街虛浮的霓虹,這櫥窗里冰冷的奢華,這虛偽透頂的“喜迎”,與他這蜷縮在風雪中的螻蟻何干?與他那些無聲無息凍斃在街角、被清道夫隨意拖走的同類何干?與林晚喉間那支染血的筆尖何干?與他恩師墳頭那叢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荒草何干?
徹骨的寒意,早已不僅僅來自外界。一種從靈魂最幽暗深處彌漫開來的、足以凍結時空的絕對冰冷,徹底攫住了他殘存的生命之火。他再也無法支撐這副千瘡百孔的軀殼,靠著那冰冷堅硬、映照著櫥窗內虛假繁華的玻璃,身體一點點、不可遏制地滑落下去。他蜷縮起來,雙臂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緊緊抱住自己嶙峋的身體,頭深深埋進膝蓋,像一只在暴風雪中尋找最后一點可憐庇護的受傷野獸,更像一粒即將被徹底碾入塵埃、永世不得翻身的微塵。細碎的雪花開始飄落,無聲無息,起初如鹽粒,漸漸變得綿密,溫柔地、也是無情地覆蓋在他枯草般雜亂灰白的頭發、他那無法再挺直的、襤褸的肩頭。
櫥窗內,那支烏黑的鋼筆在精心設計的柔和燈光下,依舊閃爍著冷冽而永恒的光澤,如同一個來自異世界的冰冷嘲諷。窗外,“喜迎圣誕”的標語在越來越大的風雪中,紅得刺眼,像一道永不愈合的、凝固的傷口。
風雪更大了,嗚咽著席卷過空曠的街道。遠處教堂傳來的圣誕鐘聲,縹緲而空洞,如同來自另一個星球。陳書白蜷縮在櫥窗下的姿勢,徹底凝固了。風雪覆蓋了他,像一個沉默的、毫不起眼的、即將被世界徹底遺忘的微小墳冢。
天色微明,肆虐一夜的風雪終于停歇。街道清冷死寂,積雪覆蓋了所有污穢,也覆蓋了昨夜的喧囂與悲鳴。一個穿著洗得發白、肩肘和膝蓋處打著深色補丁的藍布棉襖的年輕女孩,背著沉甸甸的舊帆布書包,腳步匆匆地跑過這條支馬路。她梳著兩條粗黑的麻花辮,臉頰被寒風吹得通紅,鼻尖也紅紅的,是附近工人夜校的學生方雨晴,趕著去上早課。經過那家燈火已熄、櫥窗蒙上薄雪的文具店時,她無意間瞥了一眼路邊那個形狀奇異的雪堆,腳步猛地頓住。那隆起的輪廓,隱約透出某種令人心悸的熟悉感——人形。
她猶豫了一下,警惕地四下張望。清晨的街道空曠無人,只有寒風卷起地面的雪沫。一種莫名的、帶著寒意的悸動驅使著她,她小心翼翼地向前挪了幾步。積雪掩蓋了大部分,但一只幾乎凍成青紫色、穿著破爛不堪單鞋的腳踝,僵硬地從雪里伸了出來,指向虛空。
方雨晴倒吸一口冷氣,心臟在胸腔里狂跳起來,撞得肋骨生疼。她蹲下身,不顧骯臟和刺骨的冰冷,徒手拂開那人頭臉部位的積雪。一張布滿凍瘡和污垢、瘦削得完全脫了形、如同骷髏蒙皮的臉露了出來,雙目死死緊閉,嘴唇是駭人的烏紫。女孩顫抖著伸出同樣凍得通紅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向他枯槁的鼻下——一片冰冷、凝固的死寂。
巨大的恐懼和滅頂的悲傷瞬間攫住了她,讓她幾乎窒息。她想尖叫,喉嚨卻像被冰冷的鐵鉗死死扼住,發不出一點聲音。就在這極度的驚惶中,她的指尖在拂開積雪時,意外地觸碰到了幾片冰冷堅硬的異物,深陷在雪下的泥濘里。她下意識地撥開那點雪泥,看清了——是幾片染著暗褐污跡、形狀扭曲的金屬碎片,邊緣帶著尖銳的棱角,在灰白晨光下閃著不祥的微光。
她幾乎是本能地撿起了它們。碎片入手冰冷刺骨,那殘留的暗褐色痕跡,像干涸了幾個世紀的血,帶著一種無法言說的沉重與不祥。她不知道這是什么,只覺得心口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悶痛得厲害。她再次看向那張被薄雪半掩的、毫無生氣的、寫滿人間苦難的臉,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愴和一種沉甸甸的、仿佛來自歷史深處的責任感,重重地壓在了少女尚顯稚嫩的心頭。
她猛地站起身,沒有驚惶地跑開,而是攥緊了那幾片冰冷的碎片,轉身朝著不遠處那個已經開始營業、燈火通明、散發著暖烘烘食物和香粉氣息的百貨公司大門,奮力跑去。她要去打電話,找人來收殮這具無名尸骸。她跑得很快,腳下的積雪被踩得咯吱作響,兩條粗黑的麻花辮在身后劇烈地跳躍、甩動。那幾片來自死亡深淵的金屬碎片,被她用盡全身力氣死死攥在手心,堅硬的棱角深深硌進她柔軟的掌心皮肉,帶來清晰的痛感。它們像幾顆來自最寒冷冬夜的、包裹著死亡與絕望的種子,意外地、宿命般地,落入了一片尚待開墾的、充滿韌性的、年輕的土壤。
時間奔流不息,沖刷著血跡、淚痕與斷壁殘垣。1949年5月,上海的春天終于掙脫了嚴冬的桎梏,帶著硝煙散盡后特有的、粗糲而蓬勃的生機降臨。陽光第一次如此毫無遮攔地、慷慨地灑在外灘那些飽經戰火洗禮、沉默矗立的萬國建筑群上。慶祝解放的鑼鼓聲震天動地,鮮艷的紅旗如燎原之火,淹沒了昔日的靡靡霓虹。人們從四面八方涌上街頭,臉上洋溢著疲憊卻無比真實的笑容,眼中燃燒著對嶄新未來的灼熱期待。
在閘北區一間簡陋卻收拾得窗明幾凈、充滿書卷氣的辦公室里,方雨晴正伏案疾書。窗臺上,一小盆青翠欲滴的綠蘿舒展著葉片,貪婪地吸收著陽光。她的面容褪去了幾年前的青澀與惶惑,眉宇間多了份沉穩與堅定,眼神明亮如淬火的星辰。她正為一份新生的、名為《人民之聲》的報紙,撰寫一篇重要的開篇社論,筆鋒所指,是新社會的基石與方向。
她停下筆,揉了揉因長時間書寫而有些發酸的手腕,目光自然地落在桌角那個簡陋卻擦拭得干干凈凈的小鐵皮盒上。她輕輕打開盒蓋,里面靜靜地躺著幾片早已被反復擦拭、卻依然帶著無法磨滅暗褐色痕跡的金屬碎片——正是那個雪夜清晨拾得的筆尖殘骸。旁邊,還有一支筆桿被摩挲得溫潤發亮的竹節蘸水鋼筆,唯有那黃銅的筆尖,在透窗而入的晨光下閃爍著沉穩而銳利的微光。這支筆的筆尖,是她后來用省下的飯錢,在舊貨攤上精心挑選配上的。
她的手指,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溫柔,輕輕拂過那些冰冷的碎片。指尖傳來的微涼觸感,瞬間將她拉回那個寒風刺骨、心被絕望攥緊的清晨。她拿起那支竹節鋼筆,筆桿溫潤的觸感傳遞著力量。她蘸了蘸鮮紅的墨水,在鋪開的、略顯粗糙的再生紙稿紙上,繼續書寫。筆尖劃過紙面,發出沙沙的輕響,如同春蠶在啃食桑葉,又像無數頑強的種子,正在解凍的土地下奮力萌發。
稿紙上,一行行清秀而遒勁、飽蘸著思考與力量的字跡,堅定地鋪展開來:
“……歷史的長河奔涌向前,從未遺忘任何一粒微塵。那些在漫漫長夜中凍斃于街頭的無名骸骨,那些被暴風雪無聲掩埋的姓氏,那些被生生折斷的筆鋒、永遠凝固的熱血、消散在風中的吶喊……他們并非徒然消逝的灰燼。他們是深埋于這片飽經滄桑土地之下的、沉默而堅韌的根脈,是燃燒自己以照亮后來者前行道路的寒枝。我們今日奠基的每一塊磚石,鋪設的每一條道路,皆立于他們未曾冷卻的遺志之上。他們以身為薪,燃盡了舊世界的沉沉黑暗與徹骨冰冷,只為讓我們能在黎明真正降臨的時刻,清晰地辨認出——那屬于億萬人的、不可阻擋的春天的方向。”
她寫得專注而有力,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重量。窗外,孩童們清脆無邪的笑聲追逐著鴿群掠過晴空,與遠處隱約傳來的、充滿力量的《咱們工人有力量》的雄渾歌聲交織在一起,匯入這嶄新的、沸騰的、充滿無限可能與喧嘩生機的春天洪流。陽光透過潔凈的玻璃窗,慷慨地傾瀉進來,溫暖地包裹著她奮筆疾書的手,落在那支溫潤的竹節鋼筆上,也落在那幾片沉默地躺在鐵盒里的金屬碎片上,仿佛為它們鍍上了一層微弱卻無比溫暖、無比明亮的金色光暈。那光暈里,消逝的寒枝與初萌的新綠,在歷史的熔爐中完成了悲壯的交接。灰燼深處蘊藏的火種,終將點燃下一個更加光明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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