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外恰時響起了一道巨大的驚雷聲，玉蓮沒聽見劉公子說了什么，但也顧不上追問，因為方才的驚雷將山洞頂部劈出一條手掌寬的縫隙。

干柴全被澆濕了，剛升起的火堆也被倒灌進來的雨水澆滅，玉蓮身上的衣物還沒烤干，又被頂上灌進來的雨水澆了個透心涼。

“真是太背運了！”玉蓮搬起裝滿山貨的背簍，躲到唯一沒被雨水浸濕的干草床榻附近，“怎么躲雨的山洞能被雷給劈壞呀！”

永長安則走運很多，頂上灌進來的雨水剛好和他錯開，沒有被二次淋濕。

他望著抱著背簍、蜷縮在干草床上渾身濕透玉蓮，目光掃過她緊貼身體的冰冷衣物和瑟瑟發抖的肩膀，忽然目光微動，嘴角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愉悅弧度。

“暴雨阻路，”他低聲自語，視線在她虛弱的姿態上停留片刻，隨即若有所思地轉向洞外傾瀉的雨幕，“看來今夜是注定要在此耽擱了。”

永長安坐到玉蓮身旁，欣賞起洞中落雨的“美景”，身旁的玉蓮忽然接二連三打起噴嚏。

“阿嚏！阿嚏！阿嚏！……”

“怎么了？是著涼了嗎？”他眉頭略微皺起，見她面色蒼白，身體輕顫，立刻察覺到不妥。

玉蓮捂著嘴，鼻音變得有些重：“不曉得，或許是吧，都怪這雨……”

劉公子忽然伸手，手背貼在她額上，半晌后，他收回手：“玉蓮姑娘似乎有些發熱了。”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玉蓮深感無力，倏地，她看到背簍里的草藥。

“對了，我今天采的草藥，其中有一種開著黃花的正是治傷寒的。”

劉公子似乎有些疑惑：“可現下沒有火，怎么熬藥呢？”

“不用熬，直接吃就是了。”玉蓮選出治傷寒那味草藥，就著雨水沖刷干凈其上帶著的泥土后，放入嘴中咀嚼咽下。

永長安就這樣看著她苦得臉皺成了一個包子，心里居然升起幾分好笑。

玉蓮吃了藥沒多久就感到一陣困意襲來，頭一點一點的，眼睛困到睜不開。

“既然困了，便先睡吧，不要硬撐。”

劉公子的聲音在玉蓮耳邊響起，卻像是從遠處傳來似的，朦朦朧朧，聽不真切，玉蓮隨便“嗯”了一聲，就疲倦地臥在干草床上睡著了。

永長安望著玉蓮恬靜乖巧的睡顏，越發覺得她像自己曾經養過的那只貓，一樣脆弱、可憐，令人憐惜，他幼時時常抱著它一起安眠，他會抱著它一起說話，還會把自己省下來的銅板，給它換喜歡的肉吃……可后來那只畜生居然因為別人的一點小恩小惠，就不再回家，另認主人，甚至還把試圖將它抱回去的自己抓傷。

當時的他頗為難過，沒想到喂了這么久居然還是養不熟，為了把它永遠地留在自己身邊，他把它掐死了，他抱著它的尸體哭得很是傷心，可沒辦法，死亡是它唯一能永遠留在自己身邊的方式，不然，它背主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他不能允許這種事情再一次發生，所以他把它掐死了……

永長安的左手輕輕放在玉蓮纖細脆弱的脖頸上，摩挲著她鼓起跳動的筋脈，他忽然把右手也放于其上，兩只手漸漸合攏……

“咳咳！……”睡夢中的玉蓮難受的咳嗽幾聲，霎時，永長安臉上的迷戀褪去，恢復了平靜。

他將手收回，移開了視線，冷冷注視著山洞中的水柱。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漸漸昏暗下來，玉蓮睡醒了，揉著眼睛，迷蒙中看見一道身影坐在自己身前，為自己擋住水柱濺起的水滴。

“劉公子，你一直這么坐著的嗎？”

劉公子淡淡“嗯”了一聲，玉蓮瞬間有些不好意思，看外面天都黑了，沒想到自己睡了這么久。

玉蓮起身，往山洞外望去，外面的雨聲好像小了許多，照這樣子，估計明天早上，雨就能停了。

她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劉公子，劉公子卻是沒有多高興的模樣，仿佛早有預料。

“劉公子，你要不也睡一覺吧，明早應該就能回去了，我來守夜，出事就叫你。”玉蓮商量道。

劉公子不置可否地“嗯”了聲，然后躺在剛剛玉蓮躺過的，還有余溫的干草床上，閉上了眼。

而玉蓮坐在床邊，替他擋著水滴。

永長安雖然躺下了，但眼里并無半分睡意，他悄然望著玉蓮的背影，心底第一次升起名為“茫然”的情緒。

他最開始想殺了她，如果她死了，她的存在就不會再困擾著他，可是一旦想到她死后會化為一抔黃土，那雙清澈動人的眼再也倒映不出他的模樣，他就無法下手。

永長安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做，甚至有些自嘲地想到，原來像他這樣心狠手辣、卑劣狡詐的人，也會有被他人牽扯心思的一天。

永長安翻了個身朝向石壁，不再盯著玉蓮，時間隨著雨柱一點一點落在地上，濺起水花。

玉蓮本想守一晚上夜的，但她守著守著，意識便逐漸昏沉起來，緩緩向后倒去……

永長安扶住了玉蓮的身子，輕輕讓她放平躺在床榻上，而他自己則起身為玉蓮遮擋雨滴。

他抬頭順著山洞頂部的縫隙看過去，外面的雨勢漸漸沒了，露出繁星滿天的夜空，月牙懸于天上，撒下淡淡銀輝，他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好好看過如此美景了。

沒想到再一次看到卻是在如此景狀之下，他回頭，看向露出憨態睡顏的玉蓮，替她輕輕抹去臉上濺到的水珠。

永長安盯著玉蓮良久，忽然俯下身來，緩緩湊近她的唇，兩唇相貼之時，柔軟的觸感像第一次吃到麥芽糖的他，一股難言的巨大愉悅感席卷全身，他頓時感到通體舒泰。

他正想沉溺其中，倏忽，他感到一道如芒在背的目光，永長安轉過頭，看向那道視線的主人，是一個健壯的農家小子。

他正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盯著他們，眼睛深處是一團妒火。

“你們在干什么！？”

柱子看到那個溫雅清貴的男子，唇角忽然勾起一抹詭譎莫測的笑，像極了一條優雅的毒蛇。

“噓，她累了，不要吵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