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山草木旺盛，嵐氣環(huán)繞，就連久處其中的黑風(fēng)寨馬匪都常常迷路。

以往有弟兄亂了方向，過個幾天總會找到回家的路。

可最近發(fā)生了一些怪事，接連有外出的弟兄消失，無一例外，全都杳無音信。

聽守在山口的弟兄報信，根本就沒見有寨中兄弟出入，這意味著消失的弟兄們在山中出了意外。

“大哥！您還在猶豫什么？！”

聚義堂中，幾名漢子正圍在一疤瘌臉旁，焦急地等待著命令。

“那戴家是塊肥羊，這些年來在白玉山腳作威作福，我早差人打聽過，這群狗娘養(yǎng)的剛又吸干了眾多佃戶的血，此時正富得流油?！?

正在說話的公鴨嗓是黑風(fēng)寨二當(dāng)家張破山，為人狠毒，善使兩柄鑌鐵大錘，其下亡魂不知有多少，得了個“碎顱錘”的稱號。

他話音剛落，又有一人急切補充道：

“戴家家道中落，族中弟子大多縱情享樂，少主戴圣全是個酒囊飯袋，他那兩個兒子也就長子戴平嶺有點本事，次子戴平川一頂一的廢物，一晚上拿下戴家莊應(yīng)該不成問題?！?

此人是黑風(fēng)寨三當(dāng)家柳三更，江湖人稱“穿心劍”，一手長劍精妙絕倫。

疤瘌臉是黑風(fēng)寨大當(dāng)家林虎，一言不發(fā)地摩挲著他手中的樸刀。

“不瞞諸位兄弟說，我本計劃去戴家莊，可昨夜我做了個夢，夢到戴家一直藏拙，似有高人坐鎮(zhèn)。”

眾人聞言皆是一驚，縮著脖子道：

“大哥可有卜卦？”

這林虎不光善用樸刀，更是懂得些占卜之術(shù)，寨中每有大事，他都用銅錢卜卦。

“今早起來，我連卜三卦，均是大兇?！?

林虎煩悶不已，繼續(xù)道：

“山中怪事頻發(fā)，讓咱折損了十幾名兄弟，那張老二又欺人太甚，最近對咱追的緊，抓了咱不少弟兄，除掉老弱病殘，寨中還剩四十多名弟兄可下山?！?

張老二就是陽谷縣的縣令張岱，曾在軍中效命，后來到陽谷縣整頓官吏，竟真讓其拉扯起來一支戰(zhàn)力驚人的縣兵。

最近山中怪事太多，死了不少平民百姓，張老二便把這筆賬算到了林虎身上，逼著世家鄉(xiāng)紳出錢，圍剿多次，把黑風(fēng)寨留在別處的弟兄們逮了個七八。

“好巧不巧，最近不知哪群狗娘養(yǎng)的，竟打著咱們黑風(fēng)寨的旗號到處燒殺搶掠，那張老二可把咱們恨到骨頭里了?！?

提及此事，眾弟兄皆是恨得牙癢癢，本來他們并沒有太出格，現(xiàn)在被那群冒牌攪得好像他們是魔頭一般。

“他娘的，要是被老子逮到那群狗逼崽子，老子把他頭擰下來當(dāng)尿壺！”

碎顱錘張破山嗷嗷大叫，鑌鐵雙錘在地上砸出個大坑。

“干完這票，咱們就徹底封山，開春前就不出寨了。此時還需穩(wěn)妥行事，張老二那群狼崽子鼻子靈得很，咱們最好速戰(zhàn)速決。”

林虎用刀指向地圖上的一角，上面赫然寫著“李家村”三字。

“這村子由李家掌控，族長名叫李云霄，剛發(fā)跡不久，還未形成穩(wěn)固的宗族，村里盡是些散漫佃戶。”

他看向穿心劍柳三更，對方回憶起相關(guān)的情報，慢悠悠道：

“我聽過這李云霄，乃是個樂善好施之人。有傳聞?wù)f，他是個短命相，故而一直做善事以求延年益壽?！?

“甚么狗屁大善人，不過是個軟蛋！他一家我早有耳聞，老子是個體弱的短命鬼，小子也不過十歲左右，有甚么好擔(dān)憂的？大哥要是想打這李家村，不出一個時辰就能拿下?！?

碎顱錘張破山嘎嘎叫喚，他好久沒下山玩娘們，早就憋壞了，別說是讓他捏軟柿子李家，只要能玩上娘們，就算讓他攻打縣太爺他也愿意。

“老三說得對，我也這個想法，咱們最重要是速戰(zhàn)速決，子夜行動，天亮前回山，讓張老二抓不到線索?！?

言罷，林虎從獸皮囊抓出五枚血沁銅錢，放在手中搓了搓，隨即灑向空中，銅錢落地竟嵌入青磚，呈現(xiàn)「三陰壓陽，火風(fēng)鼎卦」卦象。

“離火焚木，主速戰(zhàn)速決；巽風(fēng)助火，利夜間奇襲；鼎器烹食，屠村可飽掠！”

“大吉！”

林虎眼前一亮，大喜道：“果真如此，正如咱們兄弟所想，血洗李家村才是大吉之象！”

眾人聞言皆是歡喜，他們憋了許久，嘴里都淡出個鳥來。

大當(dāng)家的要下山做買賣，他們自然愿意跟著。

畢竟這些年來大當(dāng)家的卜卦向來準(zhǔn)確，黑風(fēng)寨才得以存在二十多年屹立不倒。

“十月廿八子時，血屠李家村！”

————

戴家莊，寒風(fēng)中飄來煮觀音土的餿味，戴家高宅前凍硬的驢糞蛋，正引來孩童爭搶。

高墻外是泥草窩棚，墻內(nèi)卻是另一番光景。

七進(jìn)院落的飛檐斗拱下，金絲楠木柱釘著虎頭銅環(huán)。

細(xì)細(xì)瞧去竟有影壁浮雕，上面鑲有“耕讀傳家”圖。

戴爭鳴將族中長老邀至大廳，院落四處均有族中親近子弟把守，以防有人偷聽。

“什么？族長您要改夜襲時間？！”

“昨日下午不是已經(jīng)說好了嗎，這命令我都下出去了，怎地臨陣變卦？”

“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眾長老七嘴八舌的討論著，臉上均是不解。

昨日家族大會才敲定了李家的夜襲時間，今早族長戴爭鳴卻又緊急召集大會，宣布更改了時間。

“非我任性，乃是縣丞大人那邊傳來了消息，最近幾天縣太爺要第四次剿匪，這時候咱們打著黑風(fēng)寨的幌子屠殺李家，太過招搖?！?

戴爭鳴十分無奈，他沒有只手遮天的本事，只能賄賂縣丞，假借馬匪來掩蓋罪行。

誰知道縣太爺抽什么風(fēng)，突然搞了個第四次剿匪，他斷然是不能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跳出來。

否則以縣太爺?shù)男宰?，說不準(zhǔn)真要拿白玉山開刀，屆時縣丞大人都保不住，必然會露出馬腳。

“原來如此，那我們再議時間。”

“對，不急于一時?！?

“還是要早早定下日子，我們請來的江湖好手不光助拳錢昂貴，就連每日酒食消耗都是大頭，更別提還要日日給他們提供猛獸血肉修行。這樣耽誤下去，對我們戴家來說是筆不小的開銷。”

“怕什么？只要能將李家子弟全部鏟除，花些銀兩也是值得的。屆時李家村就是我戴家的囊中之物，光是那些田產(chǎn)不就回本了？”

戴爭鳴十分豪氣，這次他對李家村志在必得。

他已經(jīng)六十多歲，年輕時就立下志向一統(tǒng)白玉山腳下的村落。

起初憑借戴家蔭庇一切都還順利，不曾想半路出現(xiàn)個李云霄，短短十年竟隱隱有了和他戴家分庭抗禮之相。

這如何能忍？

戴爭鳴謀劃多年，暗中培育族中弟子習(xí)武，又招募了些江湖好手作為門客。

“呵呵，甚么狗屁江湖好手，等他們助我洗劫完李家，便把他們毒死。”

戴爭鳴想來一招卸磨殺驢，用他們的尸體來充當(dāng)馬匪，賺一波民聲。

幾個長老商量了半日，最終還是戴爭鳴拍板。

他戴爭鳴已經(jīng)倒霉了一輩子，這次已做好了萬全準(zhǔn)備，絕不可能出現(xiàn)意外！

“十月廿八子時，我們夜襲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