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最后一天，空氣里是“喪氣”

予爾蹲在“喵汪星球”寵物店門口的臺階上，一手撐著膝蓋，另一只手在鐵籠子縫里戳來戳去，逗里面那只剛滿月的橘白奶貓。小貓爪子扒著他的指尖，奶聲奶氣地喵嗚，把他一肚子對開學的怨氣暫時沖散了點。

“明天就高一了啊……”他對著小貓碎碎念，“重點高中，你看我多牛！不過以后可不能玩那么瀟灑啰！你說我爸我媽也是心大，兒子要去上‘煉獄模式’高中了，倆人居然還在工作！臨走就甩了張卡，說‘缺啥自己買’。買啥啊，買爸媽嗎？”

他頭發很長，燙了點自然的卷，垂下來快到肩膀，剛才進門的時候被空調吹得飄了兩下，旁邊一個阿姨還小聲嘀咕“這閨女長得真俊”。

予爾當時擼貓沒理。自從初二叛逆期留了長發，這種誤會他早就習慣了。反正他爸不管，他媽更關心他的鋼琴考級有沒有過，頭發長短這種“小事”，沒人在意。

正逗著貓，店里忽然熱鬧起來。

一個穿碎花裙的女生紅著臉，堵在過道中間，對著一個男生嘰嘰喳喳。那男生背對著予爾，個子挺高，穿件黑色連帽衫，帽檐壓得有點低，只能看見線條挺利落的下頜線。

“……同學，我看你也在看那只柯基，是不是也喜歡小狗啊？”女生聲音甜得發膩，“我也是！我覺得我們挺有緣分的，能不能加個微信啊？”

予爾立刻來了精神，往旁邊挪了挪，假裝看貨架上的貓罐頭，耳朵卻支棱得老高。

吃瓜，人類的本質。尤其是在開學前一天這種無聊透頂的日子里，任何一點八卦都像冰鎮可樂一樣解渴。

那男生終于轉了下頭，動作慢悠悠的。他抬眼的時候，予爾正好能看見他眼睛，挺亮的，帶著點漫不經心的笑意，不像是什么不好相處的人。

“不了吧。”男生聲音有點低，語速不快，但吐字清楚，“我媽不讓我隨便加陌生人微信。”

女生愣了一下，估計沒料到是這個理由，臉更紅了：“我們可以先認識一下啊，不算陌生人了呀……”

“算。”男生點點頭，特認真，“到現在為止，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你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從生物學角度講，屬于完全陌生的兩個個體。”

予爾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這哥們兒說話挺有意思啊，拒絕人都帶著點冷幽默。

女生顯然被噎得不輕，跺了下腳，瞪了予爾一眼，好像他笑出聲是罪大惡極。然后又轉向那男生，咬著嘴唇：“那……那我叫林薇薇，高二的，現在你知道了，可以加了嗎？”

男生——也就是拾憶，他低頭看了眼手機，像是在算什么，然后抬頭：“不行。”

“為什么啊？”林薇薇快急哭了。

“因為，”拾憶的目光忽然越過林薇薇，精準地落在予爾臉上，嘴角勾了勾，“我覺得跟那邊那位‘吃瓜群眾’更有緣分。”

予爾：“？？？”

什么情況？瓜怎么吃到自己頭上了？

林薇薇也懵了，順著他的目光回頭看予爾，眼神從疑惑變成了然，又帶上點“原來是這樣”的鄙夷，最后氣呼呼地踩著帆布鞋跑了，跑之前還狠狠剜了予爾一眼，那眼神跟看搶了她男朋友的小三似的。

予爾：“……”

他招誰惹誰了？他就是吃個瓜而已啊！

沒等他理清思路，那個叫拾憶的男生已經走了過來，停在他面前的貓籠旁，視線落在那只還在扒予爾手指的奶貓身上。

“這只挺可愛的。”拾憶先開口，語氣比剛才對林薇薇自然多了，“就是有點瘦，估計搶不過同窩的。”

予爾挑眉，心里那點被牽連的不爽還沒散：“關你屁事。”

他性格確實不軟，被人莫名其妙拉進這種尷尬局，沒直接懟回去已經算客氣了。

拾憶也不生氣，反而笑了笑，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哦？剛才笑那么大聲的時候，怎么不說關我屁事？”

“我笑我的，你拒絕你的，井水不犯河水。”予爾抱起胳膊，往后靠在貨架上，“倒是你，拒絕人就拒絕人，把我扯進來干嘛？顯得你很受歡迎？”

“不是。”拾憶搖頭，從口袋里摸出顆薄荷糖，剝開糖紙扔進嘴里，嚼了兩下才說，“主要是她再纏下去，我怕錯過寵物店打折活動。”

予爾愣了下，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門口的海報——“開學季寵物用品滿200減50，僅限今天”。

“……就這？”

“不然呢？”拾憶聳聳肩，“總不能說‘我對你沒興趣’吧？多傷姑娘心。找個轉移目標的借口，效率高，還不得罪人。”

他說得理直氣壯，好像把別人當擋箭牌是什么多光榮的事。

予爾被氣笑了：“那我謝謝你啊，用我的‘美色’幫你解圍？”

“不用謝。”拾憶居然真的點頭，然后話鋒一轉，“不過說真的，能借你手機用一下嗎？我手機剛才看柯基的時候掉水盆里了，黑屏了，想借你手機打個電話給我爸，讓他送個備用機過來。”

予爾皺眉，上下打量他兩眼。這人看著不像騙子，穿得挺干凈，連帽衫是某運動品牌的基礎款，雖然舊了點但洗得發白，不像缺錢的樣子。

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免談。”他干脆地拒絕，“誰知道你是不是想套我手機號？剛才那女生的套路我可看見了。”

拾憶被戳穿也不尷尬，反而笑得更明顯了：“喲，還挺警惕。行吧，那換個方式——加個微信？”

予爾：“……”

繞了一圈，還是要聯系方式？

他立刻明白了，合著剛才那出戲，根本就是這小子的套路！先拒絕別人，再轉頭找自己要微信，顯得他多與眾不同似的。

肯定是因為自己這頭長發！把他當女生撩了！

想到這兒，予爾心里那點不爽徹底冒了上來，語氣也沖了點：“我說同學，你眼神沒問題吧？有問題的話，重點高中旁邊的眼科挺好的！”予爾還特意把“重點高中”這幾個字加深了。

拾憶眨眨眼：“？”

“看清楚了，”予爾抬手扯了扯自己的長發，故意加重語氣，“爺是男的。別跟剛才那女生似的，眼神不好使。”

拾憶愣了兩秒，隨即低低地笑出聲，肩膀都在抖。他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看著予爾有點炸毛的樣子，眼神里帶著點揶揄：“我知道啊。”

“知道你還……”予爾的話卡在喉嚨里。

“知道你是男的，才跟你要微信啊。”拾憶說得理所當然，“跟女生要微信多麻煩，還得應付各種問題。跟你要，省事。”

這理由……好像有點道理，但又好像哪里不對勁？

予爾一時沒反應過來，皺著眉琢磨他這話的邏輯。

拾憶趁機又說：“你也是那二中的？”

予爾有點震驚：“你不會也是吧？那很晦氣了！”

拾憶低頭笑了笑：“放心點！你和我都不在一個檔次，肯定不會分到一個班～”

予爾聽到這番話，陰陽怪氣地回了一句：“不知道是誰已經把高二的課學了呢～”

“不知道呀～早學早忘！”

“不和你吵了，加個微信！我要去覓食了！”拾憶邊說邊掏出手機

“行吧。”予爾猶豫幾分，掏出手機，解鎖屏幕，“掃我還是我掃你？”

“我掃你。”拾憶拿出自己黑屏的手機，晃了晃，“等我手機好了，就通過。”

予爾調出二維碼，看著拾憶用旁邊貨架上的座機（不知道寵物店為什么會有這玩意兒）掃了一下，然后聽到自己手機“叮”的一聲。

“好了。”拾憶放下手機，沖他舉了舉黑屏的手機，“我叫拾憶，拾金不昧的拾，記憶的憶。”

“予爾。”他言簡意賅地報上名字，“給予的予，你我的爾。”

“魚兒？”拾憶念了一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魚兒？挺好聽的，跟你這人不太像。”

“？”予爾挑眉，“耳朵也要治”

“看著挺兇，其實還行。”拾憶笑著說，“至少沒直接把我當神經病打出去。”

“那是我今天心情好。”予爾哼了一聲，收起手機，“還有事嗎？沒事我走了，還得去買臭豆腐。”

提到臭豆腐，拾憶眼睛又亮了：“巧了，我也去！前面路口那家‘王記’，他們家的臭豆腐炸得外酥里嫩，澆上蒜水和小米辣，絕了！”

“你也知道那家？”予爾有點意外，“我跟你說，他們家下午五點才出攤，去晚了就得排隊。”

“那還等什么？”拾憶率先往外走，“再不走，等會兒不光要排隊，還得頂著大太陽，熱死。”

予爾愣了一下，看著他的背影，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喂，等等我！”

“走快點啊，長發帥哥！”

“再叫我帥哥試試？信不信我把你手機扔臭水溝里？”

“試試就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