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眨眼便是三月底。

“菲利普，斯皮諾拉撤退了！”

“弗雷德，你這戰報傳得真勤，消息比宮廷還靈通。這么說來，昂吉安公爵的軍隊是要向前推進了嗎？”

“據說是這樣，昂吉安公爵大概率是要一雪前恥，直接反推到佛蘭德斯。”

菲利普在他們海事局“分管專員”的大辦公室里轉了轉，阿涅勒小鎮建的這棟行政樓氣派得像宮殿一樣。

海務秘書手上的錢比財政大臣還要多，在阿涅勒小鎮建些辦公機構當然不成問題。

“可惜外敵還沒趕走，內部又開始內斗。”

菲利普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比較遲鈍，但即使是他，也能察覺出宮廷內部的氣氛不對。

“弗雷德，關于火槍手衛隊內部最近出現的風波，你有什么看法？”

“你說的是達達尼昂隊長與阿拉密斯先生的矛盾？”

“正是，我聽我原來在第一連隊的朋友說，他們前天甚至在國王陛下面前大吵過一架。”

菲利普顯得有些左右為難，他是達達尼昂的支持者，又是阿拉密斯的仰慕者，但他本質上是路易十三的忠實擁躉者。

現在那兩位鬧翻了，他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菲利普，據我所知，那兩位應該是因為黎塞留主教而鬧翻的。”

弗雷德自己出身于黑色內閣，天然站在黎塞留一邊，肯定是要給支持黎塞留的一派說話。

“達達尼昂隊長認為黎塞留主教可以借用國王的權力指揮衛隊，但阿拉密斯先生則反對此事。”

“當然，在我看來，黎塞留主教本來就代表國王的權威和利益，為什么不能代為指揮火槍手衛隊呢？”

“或許如此吧，”菲利普顯得有些擔憂，“然而我怕這種爭端會延伸到我們黑色連隊來。”

這次防守巴黎的成功，令路易十三對黑色連隊和海事局寄予厚望，也激起了巴黎各界人士對海事局的“研究”。

在坊間推測與內鬼泄密的多重因素之下，“黑色火槍手衛隊”的馬甲基本都被拔干凈了。

現在的“黑色連隊”就是個被官方否認的公開秘密。

弗雷德瞬間就明白菲利普的憂慮：“你是怕我們第二連隊也會參與進第一連隊的爭端中？這是完全不需要擔心的事。”

雖然菲利普時常看不慣弗雷德的明哲保身，但還是認可他機靈的腦袋瓜：“為什么不用擔心？”

“因為吉倫特閣下一定會讓我們第二連隊參與進去，這是毫無疑問的結果。”

“啊？”

“哎呀，菲利普，阿拉密斯先生極大概率是圣迪斯馬的人，吉倫特閣下難道會放過這個鏟除他的機會？”

菲利普其實到現在還不愿相信阿拉密斯與圣迪斯馬相關。

“這…這…真是這樣嘛……”

“這還用再考慮嗎？那個謝夫勒斯夫…不對，那個偽裝成王后侍女的圣迪斯馬已經確認此事。”

弗雷德記著克萊芒的囑托，“謝夫勒斯夫人早就死了”。

“更關鍵的是，她也承認宮廷內有向西班牙國王傳遞軍事情報的叛徒！”

“唉，如果連火槍手衛隊中的老前輩都要背叛法蘭西，那我們……”

弗雷德完全不理解菲利普的痛苦，他畢竟不是火槍手出身：“那個德赫爾布雷神父本來就與西班牙貴族有關系，這是他所選擇的立場。”

“再者，我們是第二連隊，又不是第一連隊，第二連隊里又沒有受他恩惠之人，能有什么顧慮呢？”

弗雷德繼續勸告：“菲利普，國王陛下不是將之前組建的火槍步兵團拆出來一部分交給你統領嗎？”

“你作為受國王陛下恩寵的臣屬，有必要去與叛徒感同身受嗎？”

而且據他搜集到的情報，這菲利普·德·波旁還是王室私生子。

最后這句話，弗雷德沒有說出口。

“確實，我要做的事就是履行我在黑色連隊的職責……”

菲利普念及于此，想起了火槍步兵營在阿涅勒小鎮的駐扎問題。

“弗雷德，你跟雅各布說過了嗎？讓他在阿涅勒小鎮附近圈一塊地來安置‘火槍步兵營’。雖然我們這只有五百人的編制，但也不是個小數目。”

“已經與他說過了…雅各布真是個命好的人……”

一介平民，居然正好被海務秘書看中，到了今日竟然和他們兩位貴族平起平坐。弗雷德并未看出那個雅各布到底有什么過人之處。

因而他總覺著心里有些不平衡，但菲利普對此好像沒有太多不滿。

“或許是因為這菲利普是個私生子，本來也是受人歧視的階層……”他如此腹誹。

弗雷德一直有著往上走得更高的野心。

“他在哪？我去催一催。”菲利普覺著他們辦事效率太低，便急道，“再過幾天，那‘火槍步兵營’就要返回巴黎了！”

“吉倫特閣下找他去討論‘海事學院’的項目了，不少法蘭西學術院、索邦神學院和外省來的專家學者也在。”

“哦，對！我差點忘了！吉倫特閣下這個月都在處理這件事，難怪那些管理人員一天到晚都忙得暈頭轉向。”

弗雷德提議道：“我們去吉倫特閣下的辦公室外等著吧，現在已經快傍晚，會議應該接近尾聲。”

“行，走吧……”

克萊芒作為海務秘書，他的辦公室肯定是海事局最大的那一間，比黎塞留的辦公室剛好小一些。

海務秘書辦公室在這棟海事局行政樓的二樓靠里處。此處，關于海事學院籌建的初步方案剛好形成。

“法蘭西學術院提供學術幫助，索邦神學院協助教務管理，并聘請行業內著名大師前來授課……諸位，我們現在應該能就此達成共識了吧？”

“是的，海務秘書閣下！”

學者埃蒂安·孔拉爾、學者讓·夏普蘭、神學教授尼古拉·科桑、財政大臣克勞德·德·布蒂利耶，全部都是克萊芒的老熟人。

就因為這種人員配置，以奧爾良公爵、朗布依埃夫人為首的貴族們才批評海事局“拉幫結派”。

其實他們說的也不算太錯，畢竟這里的人基本都屬于黎塞留一派的勢力。

方案初步形成后，各方代表也逐個離場，只有財政大臣克勞德還有繼續交流的意思。

克萊芒便請他到隔壁的小密室私下交流。

“吉倫特閣下，部分貴族開始朝宮廷施壓，他們想讓財政委員會取消巴黎房產和地產的限制令。”

克勞德不知道這些貴族手上哪里來的這么多閑錢。叫他們支援戰爭，都說沒錢。一談到要炒房產、地產，立刻就有錢了。

“看來市場還遠沒到頂，那就讓他們去炒吧！不過必須請財政大臣嚴格管控巴黎的融資活動。”

“而且，除此之外，要請財政大臣幫我找個機會與那些貴族派系中的領頭者‘交流’一番。”

“好，好，請海務秘書繼續幫忙。”

西班牙軍隊這個對市場影響最大的外部沖擊沒了，房產、地產市場又抑制不住了。

既然那些貴族這么想被套，克萊芒也攔不住他們，只能提前做些對策，防止他們被套之后還不認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