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看著她窘迫的樣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他沒有再逗她，而是指著試卷，一本正經(jīng)地接話。

“所以，摩擦力是斜向下的，對嗎？”

“……對。”

蘇晚定了定神，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到試卷上，用盡量平穩(wěn)的聲音，將剩下的解題思路講完。

好不容易，這次講解總算磕磕絆絆地完成了。

蘇晚感覺自己像是打了一場仗，口干舌燥。

她拿起桌上的水杯，仰頭喝了幾口水。

放下水杯時，一滴晶瑩的水珠，恰好沾在了她飽滿的下唇瓣上。

燈光下，那唇瓣泛著淺淺的水光，像是什么誘人的果凍。

陸時的目光定格在那處。

不行。

他猛地轉(zhuǎn)過頭，視線強行落回到面前的試卷上。

心里默念：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

蘇晚對此毫無察覺，喝完水后，她重新拿起那份復(fù)習(xí)資料，又從書包里抽出一本新的筆記本。

她在筆記本上寫下“陸時補課計劃”幾個字，然后開始低頭梳理和記錄。

他的強項是理綜，但解題思路過于跳躍，基礎(chǔ)不牢。

他的弱項是語文和英語，字跡潦草，作文扣分嚴重。

她要做的，就是幫他把地基打牢，再把短板補上。

一旁的陸時，看著她專注的側(cè)臉，心里卻在想另一件事。

剛才那場高度集中的補課，讓他此刻感到了一陣熟悉的疲倦。

這在高三是大忌。

他清楚地記得，前世就是因為臨近高考時拼得太狠，勞累過度，結(jié)果一場重感冒讓他躺了整整一周。

那一周，錯過了最關(guān)鍵的幾輪復(fù)習(xí)，也讓他最后的分數(shù)，留下了無法彌補的遺憾。

重來一世，他絕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

學(xué)習(xí)是腦力活，但歸根結(jié)底，拼的是體力。

只有好的身體素質(zhì)，才能支撐這最后幾個月的沖刺。

想到這里，陸時心里有了決定。

他看向身旁還在奮筆疾書的蘇晚。

“蘇晚。”

“嗯？”蘇晚抬起頭，清澈的眼眸里帶著一絲詢問。

“以后每天晚上，出去跑步吧？”

蘇晚愣了一下。

陸時解釋道：“高三是個體力活，光學(xué)習(xí)不行，身體得跟上。不然到后面沖刺階段，很容易生病。”

這個理由，無懈可擊。

蘇晚的心跳，卻漏了一拍。

和陸時……有更多單獨相處的時間。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她的臉頰就有些發(fā)熱。

她輕輕“嗯”了一聲，答應(yīng)了下來。

“好。”

兩人沒有再多說什么，各自回房換了一身方便運動的衣服。

陸時出來時，蘇晚已經(jīng)等在門口。

她看了一眼妹妹緊閉的房門，蘇淺淺睡得很香，她很放心。

有陸時在，這里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讓她感到安全。

兩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門，沿著公寓旁的小路，朝著不遠處的河邊跑去。

夜晚的風(fēng)帶著一絲涼意，吹在臉上很舒服。

河邊的路燈拉出兩道長長的影子，時而交錯，時而分離。

起初，兩人的節(jié)奏相當(dāng)，步伐一致，只有輕微的喘息聲和鞋底摩擦地面的聲音。

但漸漸的，蘇晚的速度就慢了下來。

她的體力本就不算好，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腳步也越來越沉重。

陸時一直注意著她的狀態(tài)，察覺到她跟不上了，便不動聲色地放緩了自己的腳步，始終與她保持著并肩的距離。

汗水順著蘇晚的鬢角滑落，浸濕了領(lǐng)口，肺部像是被火燒著一般，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痛感。

她咬著牙，不想讓自己在他面前顯得太沒用。

陸時溫和的聲音，卻在此刻從身旁傳來。

“累了？”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夜色，又像是怕戳破她的偽裝。

蘇晚腳步一頓，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她強撐著搖了搖頭，額前的碎發(fā)因為汗水粘在了臉頰上。

“我沒事。”

她喘著氣，偏過頭不去看他。

“你……你體力好，你先跑吧，不用管我。”

這話帶著一絲逞強的倔強，聽在陸時耳中，卻只覺得可愛。

他輕笑一聲，也停下了腳步。

“說什么傻話。”

“第一天，就到這里吧，得循序漸進。”

陸時說著，很自然地抬頭看了一眼。

這一看，他的目光便頓住了。

“蘇晚，你看。”

蘇晚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jīng)跑到了河邊的一處開闊地。

遠離了公寓樓的光污染，頭頂?shù)囊箍障袷潜幌催^一般，深邃的墨藍色天鵝絨上，綴滿了細碎的鉆石。

那是許久未見的，璀璨星河。

陸時沒再說話，只是帶著她，走到了河邊一處干凈的草坡上，角落里還有一條公園的長椅。

他示意她坐下。

蘇晚坐了下來，雙腿的酸脹感這才清晰地傳來。

她仰著頭，看著漫天繁星，整個人都有些怔住了。

有多久……沒這樣看過星星了？

上一次，好像還是在很小很小的時候。

那時候，爸爸的生意還沒失敗，媽媽也還在。

夏天的夜晚，她會被爸爸架在脖子上，媽媽就在一旁笑著，指著天上的星星，給她講牛郎織女的故事。

那時候的星空，似乎和今晚一樣明亮。

可后來，一切都變了。

想到這里，蘇晚眼中的光，一點點黯淡了下去，唇角剛剛放松的弧度也重新抿緊。

陸時敏銳地察覺到了她情緒的變化。

身旁的女孩忽然就不說話了，像一只把自己縮回殼里的小刺猬。

他沒有問她想到了什么，只是順著星空，主動找了話題。

“我以前，也很喜歡看星星。”

蘇晚微微一怔，偏頭看他。

陸時靠在長椅的椅背上，姿態(tài)放松，目光卻很認真。

“你看它們，每一顆都在自己的軌道上，安安靜靜地發(fā)著光。不為了誰，也不去強求什么，就只是做好自己，然后變得足夠亮，亮到讓別人無法忽視。”

“我以前很羨慕它們。”

他自嘲地笑了笑，聲音里帶著一絲釋然。

“那時候不懂為什么，后來才明白，是我自己太蠢了。”

“在那條當(dāng)舔狗的路上，把自己給弄丟了，總想著去當(dāng)別人的太陽，結(jié)果連自己那點光都耗盡了。”

他把前世那段不堪回首的追逐，用一種近乎調(diào)侃的語氣說了出來，坦然得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