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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獵魂啟程

骨髓深處殘留著溪水的刺骨寒意,林一猛然睜眼。劇痛與窒息感如潮退去,留下噬骨的虛弱和縈繞不散的血腥味。他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簡陋卻潔凈的木屋里,身下粗糲的草席摩擦著皮膚,洗得發白的薄被帶著陽光曝曬后的干燥氣息。渾濁的光斑透過糊著薄紙的破窗,在泥地上微微晃動。

“醒了?”沙礫摩擦般的嗓音在門邊響起。負責工讀生雜役的老約翰佝僂著背,端著一碗蒸騰著苦澀熱氣的藥湯進來。渾濁的眼珠掃過林一紙般慘白的臉和脖頸手腕處猙獰盤踞的紫黑毒紋,眼神里只有看透生死的麻木。“半條命都丟在河灘上了。治療魂師看過,說你體內那毒邪門得很,外人插不上手。”他將藥碗擱在吱呀作響的木凳上,土腥氣混著劣質草藥的苦澀彌漫開來,“這湯藥,吊命罷了。”

林一咬牙撐起上半身,雙臂和左肩傳來的撕裂感讓他悶哼出聲,冷汗瞬間洇濕鬢角。雙臂纏裹的麻布繃帶滲出暗紅,左臂傷口敷著褐綠色藥膏,邊緣卻頑固地泛著不祥的紫黑,麻木之下是毒蟲噬咬般的陰冷刺痛。更讓他心悸的是,皮下搏動的毒紋顏色深得發烏,如同八蛛矛的碎片在他血肉里扎下了更深、更毒的根。

【經脈承載力:15%!毒紋蝕心倒計時:5天12小時…】

【八蛛矛碎片融合度:31%!侵蝕深度:武魂核心…變異進程不可逆…警告!】

冰冷的系統提示是懸在頭頂的斷頭鍘。五天半!他只有這點時間!

“我的劍…”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鐵銹。

老約翰朝墻角努努嘴。玄鐵重劍斜倚在陰影里,黝黑的劍身沉暗如永夜。溪水沖去了血污,劍脊上那幾道新生的、扭曲蜿蜒的暗紅色銘文卻愈發清晰凸起,如同干涸凝結的血痂深深烙進金屬,絲絲縷縷肉眼可見的兇戾血氣正從銘文中蒸騰逸散。劍柄處,虎口崩裂留下的暗褐色血痂已與粗糙劍格融為一體。

林一目光急掃,心驟然沉入冰窟——那枚從斷臂魂尊尸體上搜出的暗紫色教皇密令,不見了!

“你手里死攥著塊破鐵片,掰都掰不開,”老約翰慢吞吞地搓著粗糙的手指,“后來…玉小剛大師來瞧過你一次。他走后,那鐵片就沒了。”

玉小剛!比比東的密令落入了他的手中!諾丁學院,這座他暫時的棲身之所,瞬間化作遍布蛛網的囚籠!比比東的目光已穿透層層迷霧,牢牢鎖死了他這個“實驗品”!那位理論大師會如何解讀?告訴唐三?還是直接呈遞武魂殿更高層?

冰冷的恐懼毒蛇般纏緊心臟,旋即被更洶涌的求生烈焰焚毀。絕不能坐以待斃!曼陀羅蛇的百年魂環,是激活“弱點感知”、壓制體內劇毒與八蛛矛侵蝕的唯一生路!他必須離開學院,深入那片死亡之地!

兩日后,諾丁城,獵魂大廳。

巨大的花崗巖建筑如同匍匐的洪荒巨獸,吞吐著洶涌的人潮。汗液的酸腐、皮革的鞣制味、魂獸皮毛的腥臊以及魂師身上駁雜的魂力氣息,在渾濁的熱浪中翻騰發酵,令人窒息。這里是魂師獲取魂環的命脈,也是階級壁壘最赤裸的展臺。

一道醒目的金線,將大廳切割成涇渭分明的兩個世界。

金線左側,平民區如同煮沸的蟻穴。人頭攢動,摩肩接踵。穿著粗布麻衣、皮甲破損的魂師們擠在幾塊巨大的任務板前,伸長脖子,焦灼的目光在密密麻麻的低級魂獸信息中瘋狂搜尋。汗水和塵土在他們臉上犁出溝壑,粗魯的咒罵、絕望的爭吵、孩童饑餓的哭嚎此起彼伏。空氣悶熱污濁得能擰出水來。幾個衣衫襤褸、面色菜黃的工讀生蜷縮在角落陰影里,眼中對魂環的渴望被現實的冰冷凍得幾乎熄滅。

“擠你娘!趕著給魂獸加餐啊?”

“操!又是十年份的爛豪豬!老子要的是百年魂環!”

“省省力氣吧,沒貴族老爺的擔保函,百年區的大門縫你都甭想瞅見!”

金線右側,貴族通道光潔如鏡。寬闊的空間人影稀疏,穿著絲絨或名貴皮草的魂師神態悠閑,胸前徽章閃爍著身份的光澤。制服筆挺的工作人員面帶近乎諂媚的微笑,躬身將燙金封面的精美魂獸圖鑒和詳實資料,輕輕放在他們手邊的鎏金小桌上。侍者穿梭,奉上精致的茶點,空氣里彌漫著淡雅的熏香。幾個貴族少年旁若無人地縱聲談笑,刺耳的笑浪清晰地蕩過金線,在平民區激起一道道壓抑著怒火與卑微艷羨的復雜目光。

林一背著沉重的玄鐵重劍,如同逆流而上的孤舟,在平民區洶涌的人潮中艱難挪動。每一次推搡都牽扯著未愈的傷口,毒紋在皮膚下灼痛地搏動。襤褸的衣衫、病態的蒼白、以及背后那柄與周遭格格不入的沉鐵巨劍,讓他如同闖入天鵝群的禿鷲,引來無數或好奇探究、或鄙夷輕蔑、或麻木憐憫的視線。

他艱難地擠到一塊標注著“毒屬性魂獸”的任務板前,目光如鷹隼般銳利掃過。很快,目標鎖定——

「百年曼陀羅蛇|出沒區域:毒瘴沼澤外圍|任務要求:毒囊及完整蛇蛻(魂環吸收證明)|報酬:20金魂幣」

百年!精神屬性!這正是他絕境中唯一的光!

林一強壓翻涌的氣血,擠到旁邊掛著“任務登記”木牌的窗口。窗口后,一個滿臉油光的中年胖子正打著哈欠剔牙,眼皮都懶得抬。

“接取,百年曼陀羅蛇任務。”林一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斬斷退路的決絕。

嘈雜的大廳仿佛被按下了瞬間的靜音鍵。周圍幾道目光如釘子般射來,驚愕與毫不掩飾的嘲諷幾乎凝成實質。

“啥玩意兒?”胖子登記員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終于抬起浮腫的眼皮,上下掃視著林一襤褸的衣衫和背后那柄黑沉沉的“破鐵”,嗤笑聲從油亮的嘴角溢出,“小子,沒睡醒說夢話呢?百年任務?瞪大眼瞧瞧!要百年魂環區域準入的‘貴族擔保函’!你有嗎?嗯?”

哄笑聲頓時如瘟疫般在周圍炸開。

“工讀生也敢接百年任務?活膩歪了吧?”

“背口破鍋就當自己是個人物了?笑死老子!”

“擔保函?把他拆零碎了賣,也換不來擔保函上一個泥點兒!”

窗口右側,貴族通道那邊也飄來幾聲輕佻的嗤笑。那個穿著銀絲滾邊華服的少年正摟著女伴,指著林一這邊,笑得前仰后合,水晶杯里的液體晃蕩著刺目的光。

林一攥緊了拳頭,指甲深陷掌心,屈辱和憤怒的火焰灼燒著理智,但他知道,在此爆發只會淪為更大的笑柄。他沉默著,目光如冰冷的刀鋒,死死釘在登記員那張油滑的臉上。

“沒擔保函?滾蛋!別擋道!”胖子登記員不耐煩地揮手驅趕,如同驅趕一只蒼蠅。

就在林一幾乎被身后擁擠的人潮推搡出去的剎那,一只骨節分明、覆蓋著暗沉金屬護甲的手,悄無聲息地按在了他身前的窗臺邊緣。

手的主人裹在毫不起眼的灰色麻布斗篷里,兜帽壓得極低,只露出一個線條冷硬如刀削的下巴。沒有任何言語,一張折疊起來的、材質特殊的暗銀色紙張,被從窗口下方的縫隙精準推入,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

胖子登記員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臉上的油滑與不耐瞬間凍結,如同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他猛地瞪圓了眼睛,肥胖的身體觸電般彈直,油汗瞬間從額頭、脖頸涔涔而下,臉上堆砌起諂媚與惶恐扭曲的復雜表情,連嘴唇都在哆嗦:“大…大…大人…這…這…”

斗篷人沉默如石,只是下頜極其輕微地抬了一下。

胖子登記員如夢初醒,手忙腳亂地抓起羽毛筆,蘸飽墨汁,在登記簿上林一的名字后飛快寫下任務編號和歪歪扭扭的“準入許可”四字。隨即雙手近乎捧圣物般,將一塊刻著“百年區域”的簡陋木牌連同那張暗銀紙張,從縫隙里小心翼翼地推出來,姿態卑微到塵土里。

林一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迅速收起木牌,目光如電掃過那張折疊的暗銀紙張——在不起眼的角落,一個由數道銳利線條構成的、細微卻無比清晰的星芒印記一閃而過,帶著古老而鋒銳的冰冷氣息,瞬間烙印進腦海。

【檢測到特殊印記:星芒裁決紋(未激活)…關聯信息:裁決之神考核…信息碎片載入中…】

系統的提示如驚雷炸響!裁決之神考核?!這個神秘的斗篷人…來自隱世魂導家族?是援手?還是更深的陷阱?

不容他細想,斗篷人已收回手,身影如鬼魅般融入洶涌人潮,消失無蹤。

“呸!走了狗屎運的窮酸!”胖子登記員擦著冷汗,對著林一的背影低聲咒罵,旋即又挺直腰板,對后面吼道:“看什么看!下一個!”

林一握緊手中粗糙的木牌,如同攥住了深淵邊緣垂下的唯一藤蔓。他轉身擠出令人窒息的人潮,走向獵魂大廳那扇通往未知的厚重側門。玄鐵重劍拖在身后,粗糙的劍柄刮擦著凹凸不平的石板地面,發出“喀啦…喀啦…”的刺耳鳴響,在這片喧囂中微不足道,卻像是一道沉重的刻痕,標記著他通往荊棘的前路。

就在他即將推開那扇沉重木門的瞬間,貴族通道方向傳來一陣帶著惡意的喧嘩。

“小三,快看!是那個背破鍋的!”馬紅俊洪亮的嗓門刻意拔高,滿是輕蔑。

林一腳步驟然一頓,沒有回頭,但眼角的余光已精準捕捉。

唐三、小舞、戴沐白、馬紅俊一行人正從光潔的大理石通道走出。唐三面色平靜無波,唯有目光掃過林一和他背后的重劍時,瞳孔深處掠過一絲極寒的審視。戴沐白抱著雙臂,唇角勾起玩味的弧度。馬紅俊則毫不客氣地伸手指點,放聲嘲笑。小舞站在唐三身側,長長的兔耳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紅寶石般的眸子落在林一蒼白如紙的臉和左臂滲血的繃帶上,秀眉微不可查地輕蹙。

“他也配接任務?別是趕著去喂蛇吧?”馬紅俊的聲音洪亮地回蕩。

“胖子,嘴上積德。”戴沐白假意呵斥,語氣里的揶揄卻更濃。

唐三并未理會同伴,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林一的身體,精準地落在他緊握的那塊“百年區域”木牌上,眼神驟然一凝。旋即,他面無表情地收回目光,仿佛只是瞥見一粒塵埃,帶著團隊徑直走向另一個裝飾華貴的任務窗口。林一清晰地聽到他平靜無波的聲音響起,穿透大廳的嘈雜:

“諾丁學院,唐三團隊,接取百年曼陀羅蛇任務。”

相同的目標!

一股冰冷的寒氣瞬間從林一尾椎炸開,直沖天靈蓋!這絕非偶然!是玉小剛的指引?還是唐三的意志?無論答案為何,都意味著在那片死亡沼澤里,等待他的不僅是兇殘的魂獸、武魂殿如影隨形的追殺,更有來自背后、淬著劇毒的致命暗箭!

他不再有絲毫停留,猛地推開沉重的側門。門外,刺目的陽光裹挾著草木塵土的氣息和未知的危險,如潮水般涌入。一條塵土飛揚的土路延伸向遠方,兩側是無垠的曠野,墨綠色的森林山脈在天際勾勒出沉默而猙獰的輪廓。

他一步踏出,將大廳的喧囂、貴族的嘲弄、以及唐三團隊投下的巨大陰影,暫時甩在身后。沉重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路上孤獨回響,玄鐵重劍拖曳的“喀啦”聲,如同為他送行的、沉悶而決絕的戰鼓。

就在他身影消失在門外土路騰起的煙塵中時,獵魂大廳二樓一扇不起眼的格柵窗后,玉小剛緩緩放下了手中的單筒望遠魂導器。鏡片反射著冰冷的光澤,指間正捏著那枚暗紫色的教皇密令,權杖纏繞猙獰蜘蛛的圖案在光線下仿佛在蠕動。他的另一只手,在一個攤開的皮質筆記本上運筆如飛:

「觀察對象:林一」

「狀態:深度魂力侵蝕(八蛛矛碎片催化加劇),武魂兇戾化顯著(血銘文顯性,氣息增幅17%)」

「行為:目標明確鎖定百年曼陀羅蛇(針對其精神屬性?)」

「疑點:擔保函來源(暗銀紙張材質特殊,星芒紋關聯裁決遺跡傳說?)」

「威脅評級上調:乙下…變異過程伴隨強烈武魂反噬風險(注:其左眼視覺神經出現初期萎縮征兆)…極具研究價值,需24小時監控其武魂融合進程…」

鋼筆尖在紙面劃出沙沙的銳響,如同毒蛇在枯葉上潛行。玉小剛的目光,透過格柵,死死鎖定林一消失的方向,鏡片后的瞳孔深處,翻涌著學者特有的冰冷探究與一絲近乎狂熱的貪婪。筆記末頁,鋼筆尖無意識重重一戳,留下一個深陷的、蛛網般的墨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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