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熊甩了幾次,發現竟然沒能甩掉這個討厭的蟲子,更加狂躁!它猛地將手臂收回懸崖上方!林大山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被帶離了懸崖邊緣,懸空感消失,但下一刻,更恐怖的危機降臨!
妖熊那巨大的頭顱低了下來,那張布滿獠牙、滴淌著腐蝕性涎水的血盆大口,帶著令人作嘔的腥風,朝著死死抱住它手臂的林大山,狠狠噬咬而來!它要連蟲帶手臂一起咬斷!
腥臭的氣息撲面而來,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接近!林大山甚至能看到那喉嚨深處蠕動的暗紅色肉壁!
千鈞一發!生死一線!
林大山眼中血光爆閃!他猛地低頭,用盡最后殘存的所有力氣,張開嘴,露出染血的牙齒,朝著妖熊小臂上剛剛被藥鋤鑿開、還在汩汩冒血的耳根傷口處,狠狠咬了下去!
撕咬!用最原始、最野蠻的方式!
“噗——!”
滾燙的、帶著濃烈腥臊味的獸血瞬間灌滿了他的口腔!他死死咬住那堅韌的皮肉和斷裂的血管,瘋狂地撕扯、吮吸!如同沙漠中瀕死的旅人遇到了甘泉!不,這比甘泉更熾熱,更充滿力量!妖熊的血液蘊含著狂暴的生命能量,滾燙如巖漿,沖入他的喉嚨,燒灼著他的食道和胃!
“嗷嗚——!!!”
這一次的慘嚎,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劇痛和驚恐!妖熊感覺自己的血液和力量正在被瘋狂吞噬!它噬咬的動作猛地一滯!劇烈的疼痛讓它本能地將手臂猛地向后一縮,試圖甩開這個吸血的怪物!
就是這一縮!
林大山等的就是這一刻!他咬住傷口不放,身體隨著妖熊縮臂的動作被帶得向前撲去!他的目光,死死盯住了妖熊那顆巨大的、近在咫尺的、燃燒著暴怒火焰的左眼!
那左眼的邊緣,靠近鼻梁的位置,赫然有一道陳舊的、已經愈合但依舊猙獰的疤痕!那是它與其他強大妖獸爭斗留下的舊傷!也是此刻唯一的、肉眼可見的弱點!
機會!用命換來的唯一機會!
林大山松開了咬住傷口的嘴,任由腥臭的獸血從嘴角淌下,他僅存的右手,如同閃電般探出!目標不是眼睛,而是他剛才解開的繩索末端——那根還纏繞在他腰間的、沾滿了他和妖熊鮮血的牛筋繩索!繩索的一端,還系著另外兩根寒光閃閃、未曾使用的精鋼巖釘!
他抓住繩索的末端,用盡畢生最后的力量,將繩索連同那兩根巖釘,如同揮舞流星錘一般,狠狠砸向妖熊那帶著舊傷的左眼!
“噗嗤——!!!”
一聲令人牙酸的、如同扎破熟透瓜果的悶響!
尖銳的巖釘,裹挾著林大山所有的恨意、絕望和最后的力量,精準無比地、狠狠貫入了妖熊左眼那道陳舊的疤痕深處!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妖熊那暴虐的、赤紅如血的左眼,瞬間被巖釘貫穿!暗紅色的粘稠液體混合著破碎的眼球組織,猛地從巨大的眼眶中爆濺開來!噴濺了林大山滿頭滿臉!
“嗷————————!!!!!”
無法形容的、超越了所有痛苦的、足以撕裂靈魂的恐怖慘嚎,如同滅世的雷霆,猛地從妖熊的喉嚨深處爆發出來!那聲音不再是單純的憤怒,而是混合了難以置信的劇痛、深入骨髓的恐懼和徹底瘋狂的毀滅意志!整個黑風嶺似乎都在這一聲慘嚎下顫抖!遠處的飛禽走獸瞬間死寂!
妖熊龐大如同小山的身軀猛地人立而起!僅存的右眼瞬間變得一片漆黑,如同吞噬一切光明的深淵!它僅剩的右爪瘋狂地、毫無章法地朝著自己的頭顱、朝著那個帶給它毀滅性痛苦的小蟲子抓去!那力量狂暴到極致,空間仿佛都被它的利爪撕裂!
然而,在它人立而起、陷入徹底瘋狂的瞬間,那巨大的力量也將死死抱住它左前臂的林大山,如同甩掉一塊破布般,狠狠地甩飛了出去!
林大山只感覺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傳來,身體瞬間失去了所有依附,騰空而起!劇痛、眩暈、失血過多帶來的冰冷,瞬間淹沒了他殘存的意識,耳邊是妖熊那撕裂天地的痛苦咆哮和利爪抓撓自己頭顱、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嗤啦”聲。
他像一片被狂風卷起的落葉,翻滾著,朝著深不見底的懸崖下方,無力地墜落。
眼前的世界在飛速旋轉、模糊。灰黑色的猙獰崖壁,上方那瘋狂自殘、鮮血狂噴的恐怖妖熊巨影,還有……那點從懷里透出的、如同蕓娘最后心跳般的溫潤紅光……
“蕓娘…參…帶…回…”最后的念頭如同風中殘燭,徹底熄滅。
黑暗,溫柔而冰冷地擁抱了他,風,在耳邊尖嘯。
墜落……永無止境的墜落……
時間被拉長,又被壓縮。撞擊來得猝不及防,卻又仿佛等待了千年。
“嘭!!!”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悸的巨響,如同裝滿谷物的麻袋從極高的地方狠狠砸落在地!
林大山殘破的身軀,如同一個被頑童隨意丟棄的破爛布偶,重重地摔在了懸崖之底。
**“咔嚓!咔嚓!咔嚓嚓……”**
一連串令人牙酸的、密集如炒豆般的骨裂聲,在林大山身體落地的瞬間,從他體內沉悶地爆發出來!仿佛全身的骨骼都在同一時間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碎!胸骨、肋骨大面積塌陷、碎裂,尖銳的斷骨茬口如同無數把匕首,狠狠刺入他柔軟的內臟!
“噗——!!!”
一大口混合著暗紅血塊和內臟碎片的滾燙鮮血,如同壓抑了萬年的火山熔巖,猛地從林大山大張的口中狂噴而出!血霧在昏暗的光線下彌漫開來,帶著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氣和死亡氣息。鮮血如同決堤的洪水,從他口鼻、耳孔、甚至身體各處被骨茬刺穿的傷口中瘋狂涌出,迅速浸透了他殘破的衣衫,將他身下厚厚的苔蘚和腐殖層染成一片觸目驚心的暗紅。
冰冷……深入骨髓的冰冷……如同跗骨之蛆,迅速從身下濕冷的苔蘚蔓延上來,貪婪地吞噬著他正在飛速流失的體溫。
**蕓娘……**
不能死……還不能死……
求生的本能如同風中殘燭,微弱地搖曳著。他用盡靈魂深處最后一絲力氣,試圖掙扎。斷裂的骨骼在體內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帶來更恐怖的劇痛,瞬間碾碎了這徒勞的努力,更多的鮮血涌上喉頭,堵住了他試圖發出的任何聲音,只能化作幾聲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帶著血沫的“嗬…嗬…”聲。
視線模糊得厲害,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被血染紅的毛玻璃,世界只剩下大片大片扭曲、晃動的暗紅色塊,他艱難地、極其緩慢地轉動著唯一還能勉強活動的脖頸,每一次微小的動作都牽扯著碎裂的骨骼和撕裂的筋肉,帶來一陣陣令人窒息的眩暈。
他看向一個方向。
那個方向,沒有高聳入云的恐怖崖壁,沒有嶙峋冰冷的怪石,沒有濃得化不開的死亡瘴氣。在意識模糊的視野里,那里只有一片溫暖的、模糊的光暈,光暈里,是低矮的籬笆小院,是裊裊升起的炊煙,是那扇熟悉的、透著昏黃燈光的木格窗欞……
**家!雙魚坳!**
那個方向,是家的方向!是蕓娘等待的方向!
淚水,混合著臉上的血污,無聲地滑落。不是因為身體的劇痛,而是因為那深入骨髓的、無法完成承諾的絕望和刻骨的思念。
他看到了,在那片溫暖的光暈里,蕓娘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碎花布襖,倚在門框邊,朝著山嶺的方向眺望,她的臉色依舊蒼白,眼神卻溫柔而期盼,小凡穿著打補丁的粗布衣服,小小的身影在院子里跑來跑去,手里舉著一個草編的螞蚱,清脆的笑聲仿佛穿透了時空的阻隔……
“蕓…娘……”他翕動著破裂的嘴唇,沒有聲音,只有血沫涌出,所有的力氣,所有的意念,都凝聚在這無聲的呼喚里,他想伸出手,想觸碰那片光,想把懷里那滾燙的希望遞出去……
然而,那近在咫尺的光暈,卻如同水中月鏡中花,無論他如何努力,都無法觸及分毫,冰冷的現實如同鐵壁,將他死死地禁錮在這片黑暗冰冷的死亡之地。
懷里的赤血參,隔著被血浸透的衣物,傳來一陣微弱卻清晰的搏動,那搏動,像是回應著他的呼喚,又像是蕓娘越來越微弱的心跳。
“參……帶……回……”殘存的意念如同即將熄滅的火星,在黑暗中徒勞地閃爍。他死死地盯著家的方向,眼神里充滿了無盡的眷戀、刻骨的焦急和無法完成的痛苦。他多想站起來,帶著這救命的藥草,飛奔回那個亮著燈的小院啊!
可是……身體……動不了……
黑暗,如同溫柔的潮水,從四面八方溫柔地、不可抗拒地涌來,一點一點地淹沒他的視野,吞噬他的感知,沉重的眼皮再也無力支撐,緩緩地、無比眷戀地合攏,最后凝固在眼底的,只有那一片無邊無際的、冰冷的黑暗,和那死死鎖定的、家的方向……
粗重如破風箱般的喘息聲,戛然而止。
懸崖之底,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那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還在冰冷的空氣中固執地彌漫,無聲地訴說著剛剛發生的慘烈。
周圍徘徊著各種野獸,像是在等待著開飯的饑餓很久的野狼一樣,死死盯著那個突然闖入的獵物,他們都想分食這個美味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