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柳鄉(xiāng)，后山。

夜深，淡淡的月色落在山路上，像是鋪了一層白霜。

“吱呀！”

官靴踩在枯枝上，發(fā)出脆響。

姜午陽斜抱長刀，緩步朝山上走去。

他不知道妖在哪，但妖應(yīng)是知道他來了。

不知道也無妨，他懷里還有火折子，若是對方不現(xiàn)身，那就一把火把這山燒了。

山禿了，妖自然也就會自己現(xiàn)身。

所以他不急，走的很慢。

慢到最后，直接停了下來。

他停下來不是累了，更不是厭了，而是前面的路被攔住了。

攔路的是個身穿道袍的黑影。

道袍很長，拖在地上，像條死蛇。

對方背著身，看不到臉。

但姜午陽覺得對方就是那只妖。

因?yàn)楹苌儆腥藭吒撸粫谏钜苟伦∩仙降穆贰?

“小友莫要往前了，這山上，有妖！”

對方的聲音，像是枯木摩擦，帶著一股子霉味。

姜午陽將懷中長刀拿在手中，“巧了，本差就是為捉妖而來！”

對方并不意外，道：“山這么大，小友去哪里尋妖？”

姜午陽掏出火折子，道：“放火燒山，它自會出來！”

道袍中的黑影一愣，緩了片刻后問道：“你是捉妖衛(wèi)？”

只有捉妖衛(wèi)，才會為了捉妖無所顧忌。

“是！”

姜午陽朝前走了一步。

見他走，黑影也走了一步，始終保持著距離。

“別看了，就本差一人！”

見對方朝四周探望，姜午陽道。

“當(dāng)真？”

道袍人說完，猛地回頭。

道袍下，是一只灰皮鼠妖。

鼠頭微側(cè)，細(xì)眼如豆，盯著姜午陽的同時，尖耳顫了顫，謹(jǐn)慎掃過四周。

“保真！”

姜午陽腳下輕點(diǎn)，縱身朝對方躍去，同時，玄色刀鞘‘鐺’的一聲落地，三尺三寸長刀被他拎在手中，刀刃月色下映出攝人寒光。

長刀劈來，鼠妖沒躲。

“若只有小友一人，那可以去死了！”

話音落，鼠妖破舊的道袍突然鼓起，像只被吹脹的皮囊。

一道灰影從袍袖射出，是爪！

帶著土腥氣的爪。

“叮！”

刀爪相擊。

火星在月色里爆開，又滅了。

姜午陽站在原地。

鼠妖卻已在三丈外。

它的尖牙露在唇外，像兩截生銹的鐵釘。

“燭境！”

鼠妖的聲音更啞了。

剛剛的交手，它吃了大虧，道袍中的爪子當(dāng)下已經(jīng)沒了知覺。

“既然知道，還不死！”

姜午陽再次揮刀而上。

“吱、山腰東側(cè)二里，貧道在那里等你！”

鼠妖突然矮了半截，貼著地面竄出。

刀劈空了。

地上多了一道裂痕。

鼠妖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十丈外。

它在跑，像一陣灰風(fēng)，道袍掃過草尖，發(fā)出‘沙沙’聲，像蛇在爬。

姜午陽拎刀追在后面。

刀在手里，人比刀快。

所以，一人一鼠的距離越來越近。

三丈。

兩丈！

“吱！”

鼠妖回頭，見對方已至身后，嚇得兩只豆眼暴凸。

它猛地咬破舌尖，周身妖氣頓時濃郁三分。

唰！

鼠妖突然折向，撞進(jìn)林子。

林子樹多，不宜疾行，但它不怕，它是鼠妖，不過才三尺來高。

一人一鼠的距離，再次被拉開。

姜午陽拎刀在后，臉上未顯絲毫焦急之色。

樹雖多，但總有盡頭。

前面，就已隱約顯露出了大片空地。

唰！

鼠妖和姜午陽一前一后，沖出了樹林。

空地上什么也沒有，除了那處人高的洞穴。

“噗通！”

鼠妖身形一轉(zhuǎn)，直接跪倒在地。

“大人饒命！”

姜午陽一怔，對方這是搞的哪一出？

不過，沒什么用。

“到手的功績點(diǎn)，求饒好使？”

長刀橫斬，就要將灰鼠妖一劈為二。

“我有仙丹六顆愿送與大人！”

鼠妖尖叫。

刀刃落在它的眉心，再近一寸，腦袋就會被從中劈開。

“你？仙丹？”

姜午陽手腕用力，長刀貼在對方的灰皮上。

鼠妖大驚，不敢猶豫，道：“回大人，小道善煉丹丸，正巧今日是開爐吉日，只要大人放了小妖，丹爐中的六顆仙丹愿全部送與大人！”

姜午陽抬頭，看了看那處洞穴，問道：“丹爐在洞里？”

鼠妖連連點(diǎn)頭。

“帶我進(jìn)去！”

姜午陽不怕對方使詐。

他連死都不怕。

鼠妖也是沒想到對方這么痛快的答應(yīng)隨自己進(jìn)洞，不過長刀壓身，它也不敢多問，帶著姜午陽朝洞穴中走去。

洞很大，初入雖狹，但里面卻很闊，足以讓十幾個成年人在洞中自由活動。

鼠妖說的丹爐很好找，就在洞穴最中央的位置。

只是丹爐的模樣，倒是有些出乎姜午陽的意外。

說是丹爐，倒不如說是鐵桶。

被碳火烤的漆黑的大桶，已經(jīng)看不清原本的樣子，倒是從頂上飄出淡淡的青煙中，確有幾分草藥的香氣。

以及血腥氣。

除了草藥的味道，姜午陽聞到了煙中的血腥味。

其實(shí)不需要聞，洞穴四周到處散落的白骨，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大人稍等，待小道開爐！”

鼠妖不敢遲疑，上前滅了大桶下的碳火，而后將鐵桶上面的鐵蓋掀開。

“吱……吱吱……”

鼠妖忍著燙，從鐵桶里掏出赤、橙、黃、青、紫、黑五枚眼珠大小的丹丸。

“小道苦研數(shù)十年，今日才煉制成這‘六賊丹’，大人真是好氣運(yùn)！”

雖有不舍，灰鼠還是捧著五枚丹藥，遞到姜午陽身前。

“六賊丹？”

姜午陽沒接。

灰鼠見狀，諂笑道：“所謂六賊，便是眼看喜，耳聽怒，鼻嗅愛，舌嘗思，意見欲，身本憂，常人服了這六賊丹，便會得這六賊中的一賊，到時，六識中的一識，便會遠(yuǎn)超同階修士！”

“不過——”

鼠妖說道這里，朝后退卻一步，聲音中多了幾分從容，“這丹藥服用也大有講究，若是亂了前后順序，非但無法得六賊，反倒會被丹毒反噬，爆體而亡！”

待它說完，姜午陽問道：“所以本差不能殺你，因?yàn)闅⒘四悖@六枚丹藥的服用順序就不得而知，自然也就無法解鎖六賊，是不是？”

“正是！”，鼠妖點(diǎn)頭，笑道：“除此之外，小道還想與大人合作！”

見姜午陽不說話，灰皮鼠妖繼續(xù)道：“若大人能為小道提供更多的血肉，小道亦可為大人煉制別的丹藥！

除了這六賊丹，小道還會煉制紅肉丹、生人丸、血泡子……”

姜午陽站在那里，一言未發(fā)，直到灰皮鼠妖說完，他才淡淡問道：“說完了？”

灰皮鼠點(diǎn)了點(diǎn)頭，臉上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憑借這六枚六賊丹，它篤定對方會跟自己合作。

“那你還不去死！”

聲音未落，鼠頭高高飛起，帶起一道血線。

血噴如泉，賤在洞壁的白骨上。

六顆丹丸，從鼠爪脫落。

唰！

刀光一現(xiàn)，六顆丹，盡數(shù)落在刀刃上。

“廢話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