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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梅花宴

辰時未到,鳳梧宮里已熱鬧起來。

小清端著銅盆進門,見宋曦微坐在妝臺前,指尖繞著一縷發,若有所思。

“公主,今日要去赴宴,奴婢給您挑了那件絳紅蹙金長裙,您看可好?”

宋曦微抬眼,鏡子里的自己眼尾微挑,唇色淡,像剛醒的貓,懶散又警覺。

“不必太艷。”她指尖點了點匣中月白織錦,“就它。”

小清愣了下:“可今日是皇后娘娘辦的梅花宴,各宮娘娘和世家小姐都鉚足了勁……”

“我若太扎眼,那她們就毫無亮點了。”宋曦微淡淡打斷,“去罷。”

小清不敢再勸,替她系好披風,末了還是忍不住低聲補一句:“奴婢聽說,三公主昨夜哭到半夜,今早還在請太醫。”

宋曦微系腰帶的動作沒停,嗯了一聲。

“還聽說……質子今早寅時就起了,在院里練劍,玄一大人沒叫停,那背上的傷都裂了。”

銅鏡里,宋曦微的睫毛顫了下,沒說話。

卯時三刻,馬車駛出宮門。

雪未化盡,車輪碾過冰碴,發出細碎的裂響。宋曦微靠在軟墊上,膝頭攤著本《李衛公問對》,翻了兩頁又合上。

她想起昨夜周珩野喝藥時皺起的眉,以及銅鏡里那枚月牙印——像雪里掐出的一點血。

馬車忽地一頓。

“殿下,前頭堵了。”車夫在外頭回話。

宋曦微掀簾,見前面烏泱泱停了一長串,都是赴宴的車馬。最前頭那輛翠蓋朱纓,是三公主的。

小清探頭,小聲道:“三公主也在?那咱們可要換道?”

“不換。”宋曦微放下簾子,“就等。”

片刻后,前頭傳來爭吵。

“……我們公主金枝玉葉,豈容你們怠慢?”是三公主身邊的嬤嬤。

守門的禁衛不卑不亢:“皇后娘娘有令,今日赴宴者皆下車步行至梅林,以示虔敬。”

小清撲哧一笑:“活該,誰讓她非要搶前頭。”

宋曦微沒笑,只抬手理了理袖口。又等了約莫一盞茶,前頭終于松動。

馬車在宮門外停穩,小清扶她下車,風一吹,雪沫子直往脖子里鉆。宋曦微瞇眼,見三公主的嬤嬤正替主子披鶴氅,宋幼清臉色蒼白,由宮女扶著,一瘸一拐。

她也看見了宋曦微,目光一觸即分,像冰棱劃過。

宋曦微收回視線,帶著小清往梅林走。

梅林里早擺了數十張矮幾,皇后坐在主位,穿暗紫鳳紋褙子,鬢邊別一枝含苞紅梅,見宋曦微進來,招了招手。

“曦微,到母后這兒來。”

滿座目光刷地聚過來。宋曦微低眉順目,行禮落座,余光掃過下首——周珩野竟也在,坐在最末一席,穿素青圓領袍,背脊筆直,像塊冷鐵。

皇后順著她目光看去,笑了:“質子也到了年紀,不好老關著,總得讓他來見識見識大啟的禮數。”

說罷吩咐宮女:“給質子添個手爐罷。”

眾女眷交換眼神,掩唇低笑。

宋曦微端起茶盞,指腹摩挲杯沿,沒說話。

酒過三巡,皇后笑道:“光喝酒無趣,本宮記得往年有‘飛花令’,今年換個花樣——以梅為題,作詩作畫皆可,拔得頭籌者,本宮有賞。”

話音未落,三公主身邊的婢女已鋪好宣紙,宋幼清執筆,腕上紗布若隱若現。

宋曦微瞥一眼,收回目光。

片刻后,畫作呈上,皇后點頭:“清兒這枝疏影橫斜,倒有宋人風骨。”

宋幼清福了福身,額上滲出薄汗。

輪到宋曦微,她只寫了兩句:

“雪壓枝頭低,

低處泥亦香。”

字跡瘦勁,末尾一筆拖得微長,像刀尖劃破紙背。

皇后怔了下,旋即笑嘆:“好一個‘泥亦香’,曦微的性子還是這么硬。”

宋曦微垂眸:“兒臣拙筆,母后謬贊。”

眾女眷面面相覷,誰也沒接話。

忽聽外頭一陣騷動,內侍尖聲稟報:“皇上駕到——”

皇帝穿便服,身后跟著玄一。

眾人起身跪拜,皇帝抬手:“朕路過梅林,聞見酒香,進來討一杯。”

目光掃過席間,落在末席的周珩野身上,停了一停。

“質子也在這兒?”皇帝語氣聽不出喜怒,“朕記得你擅劍,不如趁此雅興,舞一曲助興?”

梅林霎時安靜,雪落可聞。

周珩野起身,拱手:“外臣遵旨。”

玄一奉劍。

劍出鞘,寒光一閃,映得雪色黯然。

周珩野旋身,劍尖挑起枝頭殘雪,雪沫飛濺,像碎玉。

他背上的傷還未愈,動作卻利落,每一式都帶著風聲,衣擺翻飛,像只受傷的鶴,仍要飛向高空。

宋曦微捏著杯盞,指節微緊。

一套劍舞罷,皇帝拊掌:“好!”

眾人這才跟著附和。

皇帝目光一轉,看向宋曦微:“朕記得微兒也會劍,不如與質子切磋?”

滿座嘩然。

皇后急道“這怎合適,外一微兒受傷了……”

還未說完,使被皇帝抬手打斷

“我相信微兒不會受傷。”

宋曦微起身,聲音平靜:“兒臣劍鈍,恐傷質子。”

皇帝笑了:“無妨,點到為止。”

她看向周珩野,后者亦看她,眼底一片深黑。

兩人走到空地,相距五步。玄一遞劍給宋曦微,低聲道:“公主,劍未開刃。”

宋曦微嗯了一聲,抬手起勢。

雪又開始下,細碎的雪粒被劍風卷成漩渦。

周珩野先動,劍尖斜挑,宋曦微側身避過,反手一撩,劍身相擊,發出清脆一聲。

兩人你來我往,劍光交錯,竟不像比試,更像拆招。

宋曦微忽然變式,劍尖直指他頸側月牙印,卻在觸及前寸許停住。

周珩野呼吸一滯,劍尖微顫。

宋曦微收劍,后退一步:“承讓。”

皇帝大笑:“好!好!好!不愧是朕的微兒!賞!”

皇后也笑,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一圈,沒說話。

比試散后,女眷們三三兩兩去賞梅。

宋曦微落在后頭,忽聽身后腳步輕響,回頭,是三公主。

宋幼清臉色仍白,聲音卻低而清晰:“大姐那兩句詩,是寫給他的?”

宋曦微看著她,沒否認。

“父皇母后都在,大姐就不怕……”

“怕什么?”宋曦微淡淡,“怕他們知道你替他挨的鞭子,還是怕他頸上的印?”

宋幼清咬唇,半晌道:“大姐到底想怎樣?”

“沒想怎樣。”宋曦微撣去袖上雪粒,“只是想告訴你,六千兩不是小數目,妹妹若湊不齊,我這兒倒可以賒賬——利滾利。”

宋幼清臉色一變,轉身走了。

小清湊過來,小聲道:“公主,質子被皇后娘娘留下了,說讓他去暖閣換身干衣裳。”

宋曦微點頭,往暖閣方向走。

暖閣外,玄一守著,見她來,低聲道:“公主,皇上剛走,里頭只有皇后。”

宋曦微推門,見皇后倚窗,手里捻著朵紅梅,周珩野垂首站在一旁,衣裳已換,頭發還濕。

皇后聽見動靜,回頭笑:“微兒來得正好,母冇正要賞質子,你替母后給他。”

說著遞來一只白玉小瓶:“上好的雪參膏,治外傷不留疤。”

宋曦微接過,走向周珩野。

兩人相距一步,皇后在窗邊看雪,背對著他們。

宋曦微拔開瓶塞,指腹蘸了點膏,抬眼看他。

周珩野沒動,只睫毛顫了下。

她指尖落在他頸側印旁,輕輕一抹,藥膏涼,像雪。

周珩野喉結滾了下,聲音極低:“公主……”

“別動。”宋曦微聲音更輕,“皇后看著。”

藥膏暈開,像給那月牙鍍了層水色。

皇后回頭,笑道:“好了,年輕人說話,本宮先回席。”

門闔上,暖閣里只剩雪落聲。

宋曦微收回手,把瓶子塞進他掌心:“收好,省著用。”

周珩野攥緊瓶子,忽然開口:“公主為何替我擋劍?”

比試時,皇帝身邊侍衛的劍鞘不慎滑落,朝他后背砸來,宋曦微側身用肩擋了一下。

“我若受傷,”宋曦微聲音淡淡,“你還得繼續當質子,多麻煩。”

她說完要走,手腕卻被攥住。周珩野掌心滾燙,聲音低啞:“那六千兩……”

“不急。”宋曦微抽回手,“等你還得起再說。”

她推門,風雪撲面,吹得披風獵獵作響。

周珩野站在原地,指尖還殘留藥膏的涼,像雪里埋了火。

回程路上,小清替她攏緊披風,小聲道:“公主,奴婢瞧質子看您的眼神……像要把人吞了。”

宋曦微望著窗外,雪色蒼茫,聲音輕得像嘆息:“狼崽子餓極了,才會咬人。”

傍晚,鳳梧宮偏院。

周珩野立在檐下,手里那瓶雪參膏已被體溫捂熱。

玄一從暗處走出,遞來一張紙條:“三皇子余黨今夜子時,城西土地廟。”

周珩野展開,紙上是宋曦微的字跡,瘦而硬,像刀刻。

他把紙條湊到燈上燒了,火光映著頸側月牙印,像一彎冷月,懸而未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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