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妍希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簡陋的木板床上,身上蓋著件帶著淡淡皂角香的外衣,不是她自己的。帳篷里很安靜,只有藥爐里傳來“咕嘟咕嘟”的聲響,藥香彌漫,沖淡了濃重的血腥氣。
她動了動手指,只覺得渾身酸軟,頭還有些昏沉,想來是吸入的毒素還沒完全清干凈。
“你醒了?”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
宋妍希轉頭,看到楚沐風正坐在床邊的木凳上,手里拿著一本醫書,見她醒來,連忙放下書,臉上露出欣喜的神色:“感覺怎么樣?頭還暈嗎?”
“好多了?!彼五暝胱饋?,楚沐風連忙扶了她一把,還在她背后墊了個軟枕。
“你都昏迷一天了,可把我們嚇壞了?!背屣L端過一碗剛熬好的藥,遞到她面前,“這是我找老軍醫開的解毒方子,快趁熱喝了?!?
藥汁黑漆漆的,散發著苦澀的味道,宋妍希卻沒猶豫,接過來一飲而盡。苦味在舌尖蔓延,她卻覺得心里暖暖的。
“小石頭和楚睿淵怎么樣了?”她放下藥碗,急忙問道。
“都沒事了?!背屣L笑著說,“小石頭已經能說話了,一個勁兒念叨著要謝你。堂兄也醒了,毒解了大半,只是手臂還有些麻,正在帳里養著?!?
宋妍希這才徹底松了口氣,靠在軟枕上,閉上眼緩了緩。
“你呀,總是這么拼命?!背屣L看著她蒼白的臉,語氣里帶著幾分無奈,又有幾分心疼,“明明自己也中了毒,卻還想著別人?!?
“習慣了?!彼五1犻_眼,笑了笑,“在我們那兒,救人是本能?!?
她沒說“我們那兒”是哪里,但楚沐風也沒追問,只是嘆了口氣:“你可知,你昏迷的時候,堂兄守了你大半個時辰?”
宋妍希愣了一下:“楚睿淵?”
那個總是冷冰冰、惜字如金的三皇子,會守著她?
“嗯?!背屣L點頭,眼里閃過一絲狡黠,“他平日里對誰都冷淡,也就對你……不一樣些?!?
宋妍希沒接話,心里卻泛起一絲異樣。她想起昏迷前聽到的那聲焦急的呼喊,難道是楚睿淵?
正思忖著,帳篷簾被掀開,楚睿淵走了進來。他穿著一身干凈的常服,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眼神依舊銳利,只是看向宋妍希時,那銳利里多了幾分柔和。
“醒了?”他開口,聲音比平時低沉些。
“嗯?!彼五|c頭。
楚沐風識趣地站起身:“你們聊,我去看看小石頭?!闭f完便快步走了出去,還貼心地放下了帳篷簾。
帳篷里只剩下兩人,氣氛一時有些安靜。
楚睿淵走到床邊,看著她:“感覺如何?”
“沒事了?!彼五Uf,“你的手……”
“好多了?!背Y抬了抬手臂,雖然還有些僵硬,但已無大礙,“多謝?!?
這聲“多謝”說得真誠,沒有了往日的疏離。
宋妍希笑了笑:“舉手之勞,畢竟你是主將,你倒下了,這仗更難打?!?
楚睿淵看著她,忽然問道:“你就不怕死?吸我的毒血時,沒想過自己可能也會中毒身亡?”
“想過。”宋妍希坦然道,“但當時沒時間想那么多。在我眼里,你和小石頭,和那些傷兵一樣,都是該救的人?!?
她的語氣平淡,卻帶著一股直擊人心的力量。楚睿淵沉默了,他見過太多為了權勢算計、為了性命退縮的人,像宋妍希這樣,明明身份尊貴,卻甘愿為了不相干的人豁出性命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你和別的世家子弟不一樣?!背Y忽然說。
“我本來就不是什么世家子弟?!彼五C摽诙?,說完才意識到失言,連忙閉上嘴。
楚睿淵卻沒追問,只是眼底閃過一絲了然,仿佛早已知道什么。他頓了頓,道:“好好休息,軍醫營的事,我讓別人先頂著?!?
“嗯。”宋妍希點頭。
楚睿淵轉身往外走,走到帳篷門口時,忽然停下腳步,回頭道:“以后別再這么拼命,不值得。”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心。
宋妍希看著他的背影,心里忽然亮堂起來。
或許,這場北境之行,她不僅能找到戰場的意義,還能收獲些別的東西。
比如,一份跨越身份的信任,一種無需言說的默契。
她躺回床上,聞著帳里淡淡的藥香,嘴角不自覺地揚起。窗外的陽光透過帳篷的縫隙照進來,落在地上,像撒了一地的金輝,溫暖而明亮。
這場戰爭還未結束,但她知道,她的身邊,已經有了可以信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