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塊浸了墨的絨布，沉沉壓在京城的屋頂上。宋妍希換了身方便行動的黑色短打，將長發高束成馬尾，只帶了小丫鬟手里那點碎銀子，就溜出了相府側門。

“公子，咱們真要去鐵匠鋪??？”小丫鬟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聲音里滿是緊張，“這都快亥時了，鋪子早關門了不說，夜里在街上晃蕩，要是被巡夜的兵丁撞見……”

“撞見了就說咱們是睡不著出來買東西的。”宋妍希頭也不回，腳步輕快地拐進一條暗巷，“再說了，真要遇上事，你家公子我也不是吃素的。”

她對京城的街巷還不算熟，但憑著白天和楚沐風閑逛時記下的路線，很快就摸到了城西的鐵匠街。白日里叮叮當當的敲打聲早已歇了，只有幾家鋪子門口掛著昏黃的燈籠，映著門前堆積的鐵器，在地上投下歪歪扭扭的影子。

宋妍希挨家挨戶看過去，多數鋪子都關得嚴嚴實實，只有最盡頭那家“王記鐵鋪”，門縫里還透著點微光，隱約能聽到里面傳來“叮叮”的輕響，像是有人在趕工。

“就這家了?！彼五ＭＯ履_步，示意小丫鬟在外面等著，自己則走上前，輕輕敲了敲鋪門。

“誰啊？”里面傳來一個粗啞的聲音，帶著被打擾的不耐煩。

“老板，有急事想打樣東西，出雙倍價錢。”宋妍希揚聲道，刻意讓自己的“少年音”聽起來沉穩些。

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一個光著膀子的壯漢探出頭來，滿臉絡腮胡，額角還掛著汗珠，顯然剛忙完一陣。他上下打量了宋妍希兩眼，見她衣著光鮮，不像鬧事的，才把門打開些：“進來吧，看你能打什么金貴玩意兒?！?

鋪子里彌漫著一股鐵銹和炭火的味道，角落里的火爐還燃著，紅光跳動，映得墻上掛著的鐮刀、鋤頭泛著冷光。壯漢指了指旁邊的木凳：“說吧，要打什么？”

宋妍希沒坐，徑直走到鐵砧旁，撿起一根廢棄的鐵條在手里掂量著，開門見山：“我要一根鐵管，兩指粗，一尺長，內壁要光滑，不能有接縫?！?

壯漢皺起眉：“無縫鐵管？這可不好打。而且要這么光滑的內壁，做什么用？”尋常鐵器講究結實，哪用得著這么精細的活兒？

“你別管做什么用，就說能不能打。”宋妍希從懷里摸出一小塊碎銀子，放在鐵砧上，“這是定金，成了再給這么多?！?

銀子在火光下閃著光，壯漢的眼睛亮了亮。他干鐵匠幾十年，也接過不少富家子弟的活兒，卻從沒見過這么奇怪的要求，但看在銀子的份上，還是點了點頭：“能是能，不過得等三天。這活兒費工夫，得一點點鍛打，還得用細砂紙磨內壁。”

“三天可以。”宋妍希點頭，又補充道，“還有，要最硬的鐵，越硬越好。”槍管的材質是關鍵，太軟了容易炸膛，她可不想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壯漢拍著胸脯保證：“放心，我老王打的鐵，全京城都數得上號！”

敲定了鐵管的事，宋妍希又繞著鋪子轉了一圈，目光落在角落里一堆廢棄的彈簧片上——那是以前打壞的馬車上的零件，彈性倒是不錯，或許能改造成扳機的復位裝置。

“這些廢鐵，我也買下了。”她指了指那堆彈簧片。

壯漢更納悶了，卻還是爽快地應了：“送你了，不值錢的玩意兒?！?

宋妍希沒再多說，轉身往外走。剛走到門口，忽然想起什么，回頭道：“對了，別跟任何人提我來過，也別問這鐵管的用處。”

壯漢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這是要做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他撇了撇嘴，揮揮手：“知道了知道了，規矩我懂?！?

出了鐵匠鋪，小丫鬟正踮著腳往這邊望，見她出來，連忙迎上去：“公子，成了？”

“嗯，三天后來取。”宋妍希拍了拍她的肩，腳步輕快地往相府走。夜風吹在臉上，帶著幾分涼意，她卻覺得心里熱乎乎的——第一步總算邁出去了。

雖然知道造槍的難度遠超想象，火藥、彈頭、底火……每一樣都是難題，但她一想到未來可能有一把屬于自己的手槍，就忍不住興奮。

回到院子時，廊下的燈籠已經亮了一排，像一串溫暖的星子。宋妍希抬頭看著夜空，月亮被云遮了大半，只露出一點朦朧的光暈。

她忽然笑了。

從沙漠到京城，從特種兵到“三公子”，她的人生從來都是兵荒馬亂?；蛟S造槍這個念頭確實異想天開，但又有什么關系呢？

她宋妍希的字典里，從來就沒有“不可能”這三個字。

三天后的鐵管，只是個開始。她看著遠處黑沉沉的夜空，眼里閃著光，像藏著一片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