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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軍訓意外,男神的救場

陽光透過教室的玻璃斜斜地灑進來,在嶄新的課桌上投下整齊而明亮的光影。我捏著書包帶子站在門口,空氣里浮動著新書本的油墨味和少年人初識的雀躍與試探。同學們三兩成群,挑選著心儀的座位,桌椅挪動的吱呀聲、此起彼伏的交談聲,匯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

就在這時,前排兩個扎著高馬尾的女孩同時轉過身。左邊的女孩眼睛彎彎,像盛著兩泓清泉,她大大方方地朝我招手,聲音清脆:“這里!這兒有空位,快來!”另一個女孩則歪著頭,嘴角噙著一抹俏皮的笑意,沖我眨了眨眼。腳步不由自主地挪過去,書包落在空椅背上的一刻,我知道,我的高中生活,將與這兩個名字緊緊相連——熱情似火的李曉彤,和說話總愛歪著頭、帶著點狡黠的秦安安。

班主任抱著一摞厚重的軍訓手冊走進來,粉筆灰隨著她有力的講解簌簌落在講臺上,像一層薄薄的雪。“明天開始軍訓,七點操場集合,遲到的同學——”她故意頓了頓,掃視全場,“跑操場五圈起步!”臺下頓時響起一片夸張的哀嚎。我下意識地和旁邊的秦安安對視了一眼,她吐了吐舌頭,我也忍不住抿嘴笑了。教室里彌漫著一種對新挑戰既緊張又興奮的氣息。可誰也沒想到,這看似尋常的警告,在第二天清晨空曠的操場上,竟一語成讖。

清晨的塑膠跑道被初升的太陽鍍上了一層耀眼的金邊,空氣清冽,混雜著青草和露水的味道。各班迅速列隊,迷彩服的摩擦聲沙沙作響。班主任握著點名冊,目光銳利地掃過每一張年輕的面孔。她的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沐景澤?”無人應答。粉筆尖在那個名字上輕輕敲了敲,發出篤篤的脆響,像敲在每個人緊繃的心弦上。隊列里鴉雀無聲,只有樹梢的蟬鳴不識趣地聒噪著,越發襯出這份凝固的沉默。我站在隊伍中后段,視線緊緊鎖在前排同學后頸滑落的汗珠上,指甲無意識地深深摳進掌心——那個被我偷偷藏匿了整個燥熱夏天的心事,此刻像一枚燒紅的烙鐵,燙得心口發慌。他,竟然缺席了?

“全體注意!”體育老師渾厚的聲音打破了僵局,“隨著發令槍緩緩舉起,整個操場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他猛地一揮手臂,“不等了,開訓!”尖銳的哨聲如同利刃,瞬間劃破凝滯的空氣。四個班級,四列墨綠色的長龍,蜿蜒著涌入跑道。腳步聲、喘息聲、迷彩服摩擦的聲音混合在一起,沉重地叩擊著地面。三圈跑下來,汗水早已浸透迷彩服,濕漉漉地黏在后背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般的灼熱感。當聽到“仰臥起坐,一分鐘30個”的指令時,我幾乎是鬼使神差地,目光再次飄向那個空蕩蕩的位置——要是他在,此刻大概又會微微蹙著眉頭,不動聲色地挪動腳步,把略顯松散的隊伍,默默調整成一條筆直的線吧?一種莫名的失落感悄然彌漫。

正午的太陽像個巨大的熔爐,毫不留情地炙烤著大地。塑膠跑道蒸騰起扭曲的熱浪,空氣仿佛粘稠的液體,吸一口都帶著灼痛。四個班級剛宣布解散休息,爭吵聲就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猛地炸開。

“耍賴!我們班明明第一個沖過終點線!”三班一個高個子男生猛地將迷彩帽摜在地上,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汗珠順著通紅的臉頰小溪般淌下,迷彩服的前襟洇濕了一大片。

“放屁!你們最后一棒踩線了,當我們瞎啊?”二班一個短發女生毫不示弱地叉著腰,馬尾辮隨著激烈的反駁劇烈晃動,像一簇跳動的火焰。

“就是!我們都看見了!”二班另一個戴眼鏡的男生突然從人群中擠出來,手里舉著一個小巧的錄像設備,鏡片后的眼睛閃著執拗的光,“我全程錄像了,踩線證據確鑿!鐵證如山!”他晃了晃手里的“證據”,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雙方你一言我一語,情緒越來越激動,推搡間,不知誰的水壺“咣當”一聲被撞翻在地,滾了幾圈,清水汩汩流出,瞬間被滾燙的地面吸干。眼看火藥味越來越濃,沖突一觸即發。

“吵什么吵!煩不煩!”人群里猛地沖出我們班那個出了名的“炮仗”寸頭男生,他梗著脖子,扯著嗓子吼,聲音幾乎蓋過了所有嘈雜,“不服?不服就真刀真槍干一場!光動嘴皮子算什么本事!”

“對!賽場見真章!”一個清脆的女聲立刻響應,是秦安安!她不知何時爬上了一級臺階,把迷彩帽卷成喇叭狀放在嘴邊,聲音穿透力十足,“叫咱們班主任來當裁判,敢不敢比一場大的?”

這“宣戰”如同投入油鍋的水滴,瞬間引爆了全場。憋悶了一上午的青春荷爾蒙和好勝心被徹底點燃。同學們眼睛發亮,紛紛拍著胸脯應和:

“比就比!誰怕誰!”

“就是!輸的叫爸爸!”

“一班應戰!”

“四班沒慫過!”

群情激昂,有人已經轉身,撒腿朝著教師辦公室的方向狂奔而去,迷彩服后背深色的汗漬暈染開,如同奔跑的旗幟。

“光比賽多沒勁?得加點彩頭才夠味兒!”我們班的班主任周老師不知何時已站在場邊,雙手抱胸,嘴角勾起一抹慣有的、帶著點促狹意味的壞笑。其他三位聞訊趕來的班主任面面相覷。隔壁班素來嚴謹的王老師推了推眼鏡,鏡片后閃過一絲警惕:“老周,你又憋著什么壞水呢?”

周老師猛地一拍手,聲音洪亮,驚得樹梢幾只麻雀撲棱棱飛起:“簡單!輸的班級,給贏的班級——買零食大禮包!管夠!”

“哇哦——!”

“夠勁兒!”

“一言為定!”

學生們瞬間沸騰了!之前的劍拔弩張仿佛被這個帶著孩子氣的賭注奇妙地轉化成了更純粹的競爭激情。三班的體育委員興奮地吹了一聲嘹亮的口哨,惹來一陣哄笑。我身旁的李曉彤激動得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用力搖晃著,眼睛亮得像夜空里最璀璨的星星:“小溪小溪!要是贏了,我要吃草莓味的薯片!還有巧克力!還有……”她已經開始掰著手指頭暢想勝利果實了。操場上彌漫著一種混合了汗味、陽光味和濃烈期待的亢奮氣息。

李曉彤興奮的歡呼還在耳邊,我的視線卻被跑道起點吸引。塑膠地面在烈日的炙烤下蒸騰著扭曲的熱浪,遠處的景物微微晃動,仿佛隔著燃燒的火焰。那里,即將燃起真正的硝煙。體育老師高舉發令槍,四個班級的第一棒選手如同緊繃到極致的弓弦,身體前傾,眼神死死盯住前方。未參賽的同學早已自發組成龐大的助威方陣,屏息凝神,連那不知疲倦的蟬鳴,在這一刻都詭異地噤了聲。1500米班級接力賽,一觸即發!

空氣灼熱得仿佛能點燃,跑道吸飽了陽光,踩上去軟塌塌的,泛著粘稠的油光,每一步都像要陷進去,又帶著滾燙的阻力。老師的哨聲如同利刃,猛地撕開這凝滯的、令人窒息的悶罐:“各就各位——!”

四列墨綠色的身影瞬間繃緊,如同即將離弦的勁弩。我站在第三棒的位置,用力握緊了手中那根紅白相間的塑料接力棒。冰涼的塑料表面,布滿了細密交錯的齒痕——那是前面同學緊張時無意識留下的印記,此刻也被我掌心不斷沁出的汗水浸濕、暈開,變得滑膩。三班那個高個子體育委員,就是剛才摔帽子的那位,突然一把扯開了自己領口的扣子,露出鎖骨處一片刺目的曬傷紅痕,他挑釁般地掃視著我們,聲音帶著一股狠勁:“這場冠軍,我們三班預定了!誰來也不好使!”

“口氣倒是不小!”二班那個短發女生就在我旁邊一棒,她冷笑一聲,馬尾辮隨著她側頭的動作狠狠一甩,像鞭子抽過空氣,“有種待會兒跑道上別踩線!”她的眼神銳利如刀。

雙方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火星四濺。就在這劍拔弩張的頂點,體育老師猛地將發令槍高高舉起,聲音洪亮如鐘:“三——二——!”

全場驟然陷入一片死寂。風聲、呼吸聲、甚至心跳聲都清晰可聞。蟬鳴消失了,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砰——!”

槍響的剎那,第一道身影如掙脫束縛的獵豹,帶著驚人的爆發力彈射而出!腳下塵土飛揚,在金色的陽光中拉出一道模糊的軌跡。看臺上積蓄已久的聲浪如同決堤的洪水,轟然爆發!“加油!加油!加油!”山呼海嘯般的吶喊排山倒海般涌向跑道,地面仿佛都在震動。我踮起腳尖,拼命揮舞著手中那面已經有些褪色的班旗,喉嚨里迸發出的嘶喊瞬間被這沸騰的聲浪吞沒,只留下胸腔里火辣辣的灼燒感。

看臺如同一個徹底沸騰的油鍋,聲浪翻滾,幾乎要將人掀翻。我緊攥著班旗粗糙的旗桿,用盡全身力氣揮舞,沙啞的“加油”聲從撕裂的喉嚨里擠出,迅速淹沒在更龐大、更狂熱的聲潮中。跑道上,一班的第一棒如一道黑色閃電,起跑便確立了微弱的領先。然而,三班的秘密武器——“飛毛腿”李明在進入第一個彎道時突然發力,他步幅驚人,頻率極快,像一陣風卷過,瞬間超越了領先者!他帶起的疾風裹挾著細微的塵土顆粒,猛地撲打在我被烈日烤得發燙的臉頰上,帶來一絲短暫的、帶著泥土味的涼意。看臺上爆發出更響亮的驚呼和喝彩。

接力棒傳到第二棒。我們班的李曉彤接棒時還保持著不錯的位置,她那標志性的高馬尾在熾烈的陽光下翻飛跳躍,像一面小小的旗幟。然而,她的對手是二班那位以耐力著稱的女生。一圈下來,李曉彤單薄的身影在對手咄咄逼人的緊逼下顯得越來越搖晃,原本那點微弱的領先優勢如同沙漏里的細沙,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流逝。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攥緊的拳頭里全是滑膩的汗水,指甲幾乎要深深陷進掌心的嫩肉里。跑道邊的男生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有人來回踱步,焦躁地拍打著自己的大腿:“快啊曉彤!后面!后面追上來了!”突然,我們班那個小個子、總愛耍寶的張明猛地躍上臺階,把喝了一半的礦泉水瓶當成話筒,扯著嗓子喊:“兄弟們姐妹們加把勁兒啊!輸了可要請全班喝汽水!一人一瓶!管夠!”這帶著點悲壯的“激勵”引得周圍人一陣破口大笑,但笑聲很快被更濃重的緊張氣氛吞沒,空氣仿佛凝固的膠質,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終于,接力棒觸到我掌心的瞬間,冰涼的塑料感讓我一個激靈。眼角余光下意識地掃向觀眾席——就在那片涌動跳躍的迷彩服海洋邊緣,一抹沉靜的白色,像一片孤帆,突兀而清晰地撞入了我的視線!

是沐景澤!

我的呼吸在那一刻猛地停滯,仿佛整個世界被一只無形的手按下了靜音鍵。震耳欲聾的吶喊聲、急促的腳步聲、甚至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都在瞬間消失了。腦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個穿著白襯衫、身姿挺拔的身影。他站在那里,目光似乎正投向跑道,投向……我?時間被無限拉長,周圍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那一刻,我甚至完全忘記了自己正身處激烈的賽場中央,忘記了手中緊握的接力棒,忘記了身后隊友聲嘶力竭的催促。

直到腳踝傳來一陣劇痛!我像是被無形的繩索絆倒,身體失去平衡,狠狠地向前撲去!右腳踝外側重重地磕在跑道一道不甚明顯的裂縫邊緣,鉆心的疼痛如同高壓電流,瞬間從腳踝竄遍全身!手中的接力棒脫手飛出,在空中劃過一道無力的弧線,“啪嗒”一聲落在滾燙的塑膠地面上。我整個人重重地摔倒在地,下巴也磕了一下,一股濃重的鐵銹味瞬間在口腔里彌漫開來。周圍的驚呼聲、雜亂的腳步聲、焦急的呼喊聲,如同退去的潮水又重新洶涌地拍打回來,沖擊著我的耳膜。視線被生理性的淚水模糊,世界變成一片晃動的色塊——這一摔,摔碎的不只是我們班剛剛燃起的微弱希望,更是我強裝了一上午的鎮定和僅存的自尊。

“早就說了女生不行!關鍵時刻掉鏈子!”一個男生帶著哭腔的怒吼混著刺耳的蟬鳴,如同冰雹般狠狠砸下來。

“就是!白瞎了前面的努力!”另一個憤懣的聲音立刻附和。

宋雅璇像一陣風似的沖到我身邊,她力氣大得驚人,一把將我硬生生從滾燙的地面上拽了起來,動作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她的眼眶通紅,聲音帶著壓抑的哽咽,卻異常堅定地在我耳邊低吼:“顏小溪!別聽他們放屁!快爬起來!撿棒子!跑!比賽還沒結束!”膝蓋和腳踝的劇痛讓我眼前發黑,口腔里的血腥味更濃了。我咬著牙,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踉蹌著彎腰撿起那根沾了塵土的接力棒。每一步邁出,右腳踝都像是踩在燒紅的刀尖上,膝蓋的擦傷火辣辣地疼。汗水混合著淚水模糊了視線,但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傳來壓抑的抽氣聲和絕望的嘆息——不用回頭也知道,我們班,已經落到了最后一名,距離前面的隊伍,是那么遙遠的一段鴻溝。

人群在我身后炸開了鍋。

“都怪她!要不是她摔這一跤……”

“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想想辦法啊!”

“還能有什么辦法?都最后了!”

那些尖銳的、帶著埋怨和絕望的指責,像無數根細密的針,密密麻麻地扎進我的后背。膝蓋和腳踝的疼痛此刻竟顯得有些麻木,心底翻涌的愧疚和難堪卻如同潮水般要將我淹沒。我低著頭,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帶著灼熱的重量,幾乎要將我釘在原地。臉頰滾燙,不是因為陽光,而是因為無地自容的羞恥。

就在這混亂和沮喪幾乎要將我們班徹底擊垮的時刻,班主任周老師洪亮的聲音突然通過擴音器炸響,瞬間蓋過了所有的喧嘩和爭吵:

“都給我閉嘴!比賽還沒結束呢!把力氣用在該用的地方!”他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過混亂的人群,最后落在我還在滲血的膝蓋上,停頓了一瞬,隨即又轉向跑道上仍在拼搏的最后兩位隊員,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嘶吼的激勵:“都給我聽著!真正的對手,從來不是別人!是你們自己!是你們心里的怯懦和放棄的念頭!只要還在跑,就還有希望!給我喊起來!為他們加油!”

這吼聲如同驚雷,震得所有人一愣。短暫的沉默后,一種更純粹、更悲壯的加油聲從我們班的方陣里爆發出來,不再有抱怨,只剩下孤注一擲的嘶喊。

蟬鳴在毒辣的日頭下嘶叫得更加瘋狂,仿佛要將最后一絲力氣耗盡。跑道上,只剩下最后兩棒選手在奮力追趕。巨大的差距像沉重的鉛塊壓在每個人心頭。我們班的替補隊員緊張地在跑道邊緣來回踱步,雙手無意識地搓著,眼神里充滿了焦灼。汗水順著他的額角流下,迷彩帽的帽檐被浸濕了一圈深色。

“沐景澤!沐景澤怎么還沒來?!”一個男生終于忍不住,帶著哭腔的怒吼撕裂了沉重的沉默,他的眼眶通紅,死死盯著操場入口的方向。其他男生也紛紛抬頭張望,汗珠大顆大顆地順著帽檐滾落,砸在滾燙的塑膠跑道上,瞬間蒸騰起一絲幾乎看不見的白氣。絕望的氣息在蔓延。

就在裁判員已經舉起哨子,準備宣告最后兩棒進入沖刺的關鍵時刻——

一抹白色的身影,如同沖破迷霧的箭矢,猛地撞破了操場的入口,向著我們班的接力區狂奔而來!

“是他!是沐景澤!”宋雅璇猛地抓緊了我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我的肉里,聲音因激動而變調。

是他!沐景澤!他劇烈地喘息著,胸膛劇烈起伏,額前黑色的碎發被汗水完全打濕,凌亂地貼在通紅的臉頰和額頭上。白色的校服襯衫下擺胡亂地塞在褲腰里,一邊還沾著幾根新鮮的草屑和一小塊濕泥,褲腳也蹭臟了,顯然是從某個地方一路疾奔而來,甚至可能跨越了障礙。他沖到我們班最后一棒的位置,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喘著粗氣,幾秒鐘后才勉強直起身。就在裁判示意他準備接棒的瞬間,他抬起頭,目光掃過我們一張張寫滿焦慮和期盼的臉,嘴角竟然扯開了一個標志性的、帶著幾分不羈和痞氣的笑容,聲音雖然喘得厲害,卻異常清晰地響起:“抱歉啊各位……路上……有點小狀況……來晚了點!交給我!”

“預備——!”裁判的哨聲再次響起,壓下了全場的嘈雜。

發令槍響的剎那,沐景澤如同被壓縮到極限的彈簧猛地松開!他像一道白色的閃電,驟然刺入跑道。起跑的瞬間,他的步伐甚至帶著一絲踉蹌,顯然剛才的狂奔消耗了他大量體力。巨大的落后差距讓看臺上爆發出失望的嘆息,夾雜著其他班級隱隱的嘲笑聲。

然而,當他沖過第一個彎道,進入直道時,驚人的變化發生了!

他的速度驟然飆升!雙腿擺動的頻率快得幾乎連成一片虛影,每一步都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狠勁和精準的力量感。奔跑的姿態不再是單純的沖刺,更像一頭鎖定獵物的猛獸在全力撲擊。他的眼神銳利如鷹,緊緊鎖定著前方對手的背影。

超過三班選手時,他的身體幾乎是貼著對方內側擦過,帶起的風掀動了對方的衣角。我們班的看臺瞬間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叫和難以置信的歡呼!他沒有任何停頓,步幅和步頻在極限中再次提升,向著第二名的二班選手緊逼而去!

追平二班的瞬間,整個操場的氣氛被點燃到了最高點!吶喊聲、尖叫聲、加油聲混雜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聲浪洪流。我的心臟狂跳不止,指甲早已深深掐進掌心的肉里,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卻渾然不覺疼痛。整個世界只剩下跑道上那兩個并駕齊驅的身影——沐景澤那抹不屈的白,和二班選手那抹深沉的綠。

最后十米!沐景澤和領先的一班選手幾乎并肩!陽光將他們的影子在鮮紅的跑道上拉得又細又長,如同兩柄刺向終點的利劍。所有的聲音都化作了無聲的屏息,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咫尺之遙的終點線!

沖線!

沐景澤的頭顱以一個微不可察的優勢,率先撞破了那條無形的勝利之線!

“贏了——!!!”

“我們贏了——!!!”

歡呼聲如同火山噴發,掀翻了整個操場!我們班的同學像瘋了一樣,潮水般涌向終點,涌向那個彎著腰、雙手撐著膝蓋、胸膛劇烈起伏的白色身影。有人激動得把帽子高高拋向空中,有人跳起來互相擊掌,有人抱在一起又叫又跳,淚水混著汗水肆意流淌。巨大的喜悅和難以置信的逆轉感沖擊著每一個人。

然而,在這片狂喜的浪潮中,一個刺耳的聲音像一根冰冷的針,突兀地扎了進來:

“切……要不是顏小溪摔那一跤拖后腿,哪用得著這么費勁?差點就輸了!”是那個剛才抱怨的男生,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了我耳朵里。

狂喜的氣氛瞬間凝固了一瞬。我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剛剛因勝利而升騰起的一絲暖意瞬間冷卻,難堪和委屈再次涌上心頭。就在這時,我迎上了沐景澤掃過來的目光。他直起身,臉上還帶著劇烈運動后的潮紅,汗水順著下頜線滴落。他抬手,用力拍了拍那個抱怨男生的肩膀,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輕松和力量,清晰地蓋過了周圍的嘈雜:“行了,少說點沒用的廢話!贏了就行!”他嘴角揚起,目光掃過眾人,揚聲笑道,“還不快去!等著拿戰利品——零食大禮包啊!”

人群被這豪爽的話語重新點燃,歡呼著涌向班主任的方向。喧囂的人群漸漸散去。

沐景澤沒有立刻離開。他彎腰,從旁邊散落的背包里拿出一瓶冰鎮的橘子汽水,手指扣住拉環,“啵”的一聲輕響,清脆悅耳,打破了我和他之間短暫的沉默。他拿著汽水走過來,遞到我面前,冰涼的水汽瞬間氤氳開。

“喏,先喝點。”他的聲音比剛才低沉了些。沒等我接,他的目光已經落在我沾著灰塵和血跡的膝蓋上,眉頭微微蹙起。“摔得挺狠?”他蹲下身,動作自然地拿出濕巾和一張……印著草莓圖案的創可貼。他小心翼翼地用濕巾擦去傷口周圍的污跡,動作輕柔得與剛才賽場上那個狂野的奔跑者判若兩人。微涼的薄荷味氣息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掃過我的耳畔和鼻尖。

我接過汽水,冰涼的觸感讓灼熱的喉嚨舒服了一些。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比剛才賽場上還要劇烈百倍,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這一刻。臉頰燙得厲害,只能低頭盯著自己沾滿塵土的鞋尖。

“嘶……”他撕開創可貼的動作讓我膝蓋的傷口一緊,忍不住吸了口氣。

“忍著點,馬上好。”他利落地貼上那張可愛的草莓創可貼,指尖不經意地拂過我的皮膚,帶來一陣微小的戰栗。貼好后,他抬起頭,額前的碎發還滴著汗,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我,嘴角又勾起那抹熟悉的、帶著點痞氣的笑意,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

“喂,顏小溪。下次比賽……要不要考慮一下,讓我當你的專屬護跑員?保證不讓你再摔了。”他的目光坦率而直接,帶著少年人特有的陽光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我的臉“騰”地一下紅透了,像煮熟的蝦子,連耳根都在發燙。草莓創可貼似乎也散發著微弱的甜香。那句突如其來的邀請讓我大腦一片空白,只能更用力地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冰冷的汽水瓶身,感受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滾燙的悸動在心底瘋狂地蔓延、發酵,如同夏日里被猛烈搖晃后終于打開的汽水,噴涌著甜澀又清涼的氣泡。

夕陽的余暉慷慨地潑灑下來,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溫柔地覆蓋在我的發頂和肩膀上,帶來一種奇異的安定感。不遠處,班主任周老師正指揮著幾個男生,把贏來的零食大禮包拆開,大方地分給其他三個班級的同學。他的聲音混著傍晚微涼的風,清晰地傳來:“……都別喪氣!真正的勝利是什么?不是誰第一個沖過終點線!是摔倒后還能咬著牙爬起來繼續跑!是哪怕落后一大截也相信隊友能創造奇跡!是贏要贏得光彩,輸也要輸得明白、輸得起!這,才叫本事!”

他話音未落,身后就響起了一陣略顯嘈雜的腳步聲和此起彼伏的道歉聲。

“顏小溪,對不起啊……剛才太急了,說話沒過腦子……”是那個抱怨的男生,他撓著頭,臉漲得通紅。

“小溪,別往心里去,我們都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另一個男生也甕聲甕氣地說。

李曉彤像只小兔子一樣蹦到我面前,不由分說地把一大包粉紅色包裝的草莓味餅干塞進我懷里,眼睛笑得彎成了月牙:“給!勝利的果實!最大的一包!”

秦安安也湊過來,歪著頭,狡黠地沖我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在夕陽下投下淡淡的影子:“喂,小可憐蟲。其實今天……”她頓了頓,聲音帶著真誠的笑意,“你忍著疼爬起來跑完的樣子,比那個沖線的冠軍酷多了!”

沐景澤站在一旁,擰開他那瓶汽水,仰頭喝了一大口,喉結滾動。夕陽的金光落在他帶汗的側臉上,也落在我膝蓋上那張小小的、印著草莓圖案的創口貼上。操場上彌漫著汗水的味道、零食的香氣、青草的氣息,還有少年們尚未平息的喧鬧。遠處,四個班的同學因為那場激烈的比賽和老師分發的零食,竟意外地打破了隔閡,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分享著零食,爭論著剛才的細節,笑聲在晚風中飄蕩。

膝蓋還在隱隱作痛,但心底那片因摔倒而破碎的角落,似乎正在被一種更溫暖、更堅實的東西悄然修補、填滿。我低頭,看著那張草莓創可貼,又看看身邊的朋友,再看看遠處喧鬧的人群,忽然覺得,這場關于輸贏的比賽或許結束了,但另一場關于成長、關于勇氣、關于懵懂心事的漫長旅程,才剛剛在夕陽下,被染上了一層溫暖而明亮的光暈,悄然鋪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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