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哭聲，漸漸低了下去。

從最開始的嚎啕，到后來的抽泣，再到此刻，只剩下壓抑不住的，輕微的嗚咽。

整個密室，重新被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所籠罩。

那數(shù)十頭匍匐在地的異能獸，依舊像最虔誠的信徒，一動不動。

空氣中，只剩下警報器那單調(diào)的，有節(jié)奏的蜂鳴，像是為這場鬧劇，奏響的滑稽配樂。

沈念的目光，從那個將頭埋在膝蓋里，肩膀還在微微聳動的女孩身上，緩緩移開。

他轉(zhuǎn)過身。

看向那個從始至終，都被他徹底無視的，此地曾經(jīng)的主人。

影霸。

他依舊保持著那個因為極致震驚而僵硬的姿勢，眼神空洞，嘴巴微張，像一個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

沈念邁開了腳步。

“噠。”

“噠。”

“噠。”

清脆的，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在這死寂的空間里，如同喪鐘，一聲聲敲在影霸那早已崩潰的神經(jīng)上。

他每走近一步，影霸的身體就控制不住地顫抖一下。

恐懼，如同冰冷的海水，沒過了他的頭頂。

他想跑。

可雙腿，像是灌滿了鉛，根本不聽使喚。

他想求饒。

可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最終，沈念停在了他的面前。

他微微低頭，用一種看垃圾般的眼神，俯視著這個癱軟在地的男人。

“臣服。”

沈念開口了，聲音平淡得像是在討論天氣。

“或者，死。”

轟！

影霸的大腦，像是被重錘狠狠砸中！

這兩個選擇，他聽過。

就在不久前，他才用同樣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對那個叫冰兒的女孩說過。

何其相似。

又何其諷刺。

求生的本能，讓他那已經(jīng)渙散的意志，重新凝聚了一絲。

他想到了自己的后路，想到了自己那些高高在上的，無所不能的主子。

暗影護(hù)法！

對！

他不是孤身一人！

他是影界土堂的堂主，是護(hù)法大人們最忠誠的走狗！

這個念頭，像一根救命稻草，讓他眼中重新燃起了一絲瘋狂的希望。

“你……你不能殺我……”

影霸的聲音，干澀、嘶啞，充滿了色厲內(nèi)荏的虛弱。

“我……我是護(hù)法大人的人！你動了我，護(hù)法大們……絕不會放過你！”

他抬起頭，試圖用自己最后的底牌，來嚇退眼前的這個魔神。

炘南的眉頭，下意識地皺起。

暗影護(hù)法，那四個屠滅了光影村的元兇，確實是懸在所有人頭頂?shù)睦麆Α?

然而。

沈念的反應(yīng)，卻讓他徹底愣住。

只見沈念聽完影霸的話，臉上非但沒有絲毫忌憚，反而露出了一種……

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笑話般的，古怪的表情。

“護(hù)法？”

他重復(fù)了一遍這個詞，語氣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濃濃的譏諷。

“你是說，惡水，惡火，惡木，惡金那四個？”

影霸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怎么會知道護(hù)法大人們的代號？！

“就那幾只……”

沈念的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弧度，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只試圖與巨龍談判的螻蟻。

“連神明的門檻都沒摸到，只配玩弄些污穢力量的蟲子。”

“也配，拿來威脅我？”

這句話，不重。

卻像一道蘊(yùn)含著宇宙真理的驚雷，狠狠劈在了影霸的天靈蓋上！

將他心中剛剛?cè)计鸬哪且唤z希望，連同他最后的精神支柱，徹底劈得粉碎！

連神明的門檻都沒摸到……

玩弄污穢力量的蟲子……

這……

這怎么可能？！

在他心中，如同天神般強(qiáng)大，無所不能的護(hù)法大人們，在這個男人的口中，竟然……

只是幾只強(qiáng)壯點的蟲子？！

影霸的臉，瞬間失去了所有血色，變得慘白如紙。

他那因為恐懼而瞪大的眼睛里，最后一絲光芒，徹底熄滅了。

他明白了。

他終于明白了。

自己，從一開始，就招惹了一個自己連仰望資格都沒有的，真正意義上的……

神。

而自己，卻妄圖用幾只蟲子的名頭，去威脅一尊神。

可笑。

何其的可笑！

“噗通。”

影霸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徹底崩斷。

他雙膝一軟，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整個人，五體投地地，匍匐在了沈念的腳下。

這一次，他連頭都不敢抬。

“我……我臣服……”

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從喉嚨里擠出這幾個字，聲音里充滿了無盡的絕望與卑微。

“我愿意臣服……求您……求您饒我一命……”

“我什么都說！我把我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訴您！”

他像一條瀕死的狗，語無倫次地，瘋狂地?fù)u著尾巴，乞求著主人的寬恕。

那副卑微到塵埃里的模樣，讓一旁的炘南看得眉頭緊鎖，心中涌起一股生理性的厭惡。

而北淼，透過狂瀑犀王那冰冷的電子眼，看著這一幕，心中卻是一片平靜。

他覺得，這很正常。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搖尾乞憐，才是最聰明的選擇。

沈念依舊面無表情。

他甚至沒有低頭去看腳下的這個男人。

他只是伸出一只手。

“嗡——”

一個半透明的，流動著無數(shù)數(shù)據(jù)流的藍(lán)色光屏，憑空出現(xiàn)在影霸面前。

光屏的中央，是一副巨大的，詳細(xì)到每一條街道的城市立體地圖。

“說。”

沈念吐出一個字。

“是！是！”

影霸如蒙大赦，他不敢有絲毫的怠慢，顫抖著伸出手指，開始在那張巨大的地圖上，瘋狂地點畫起來。

“這是我們的主基地，也是土堂的總部。”

他的手指，點在了城市邊緣一個廢棄的化工廠上。

“惡土護(hù)法大人……不，惡土那個家伙死后，這里就由我掌管。”

“另外三個基地，分別在這里，這里，還有這里……”

他語速極快，生怕說慢了半秒，就會被眼前的神明隨手抹去。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飛速劃過，一個個代表著影界秘密據(jù)點的紅點，接二連三地亮起。

一個在城北的污水處理廠深處。

一個在城西的垃圾焚燒站地下。

還有一個，竟然隱藏在市中心一棟摩天大樓的廢棄設(shè)備層里。

“這些基地，分別對應(yīng)著惡水、惡火、惡金三位護(hù)法……”

“他們的能力，正如其名。”

影霸的聲音，因為恐懼而變得尖利。

“惡水，能操控一切液體形態(tài)的污染源，劇毒的工業(yè)廢水是她的最愛，她的異能獸，都帶有強(qiáng)烈的腐蝕性和毒性！”

“惡火，喜歡吸收化工廠排出的有毒廢氣和高溫能量，他的手下，都擅長爆炸和火焰攻擊！”

“至于惡金……他最麻煩，他能侵蝕金屬，讓普通的鋼鐵變成滋生異能獸的溫床，我們很多兵器，都是由他來‘活化’的！”

炘南和一直沉默的美真（通過通訊設(shè)備），聽到這些，心頭都是猛地一沉。

這些情報，太過關(guān)鍵了！

它第一次，將影界這個模糊而籠物的敵人，清晰地，赤裸裸地，展現(xiàn)在了他們面前！

“你們的目的。”

沈念的聲音，再次響起，打斷了影霸的敘述。

“你們收集這些污染，到底想做什么？”

“是……是‘暗影降臨’計劃！”

影霸的身體，哆嗦了一下，仿佛這個計劃的名字，本身就帶著某種禁忌。

“護(hù)法大們，想集齊這個星球上最濃郁的五種屬性的污染源……”

“水之污，火之毒，木之腐，金之銹，以及……土之怨。”

“然后，在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地點，用這些能量為引，打開一個連接我們母星‘暗影星’的永久性空間通道！”

“到時候，整個暗影星的大軍，都會降臨到這個世界！”

“將這里，徹底改造成第二個……暗影星！”

轟！！！

這個最終的目的，如同一個核彈，在炘南和美真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他們想過很多可能。

侵略，占領(lǐng)，毀滅。

卻從未想過，對方的目的，竟然是如此的……徹底！

他們不是要奴役這個世界。

他們是要……將這個世界，從根源上，徹底污染、同化、改造成他們的巢穴！

這已經(jīng)不是戰(zhàn)爭了。

這是……物種與文明的，生死存亡！

一直默默聽著的冰兒，在聽到“暗影星”三個字時，那雙哭得紅腫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刻骨的仇恨。

就是他們！

就是這群來自異星的怪物，毀了她的家，殺了她的親人！

沈念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波瀾。

仿佛對方說的，不是一個足以毀滅世界的恐怖計劃，而是一件“明天可能會下雨”般的小事。

他看著光屏上，那被影霸標(biāo)注得密密麻麻的地圖，和下方滾動的，關(guān)于護(hù)法能力的詳細(xì)資料。

第一份，來自敵方陣營的，完整的情報。

到手了。

他揮了揮手。

光屏，瞬間消失。

“很好。”

他看著腳下，那還在不停哆嗦的影霸，語氣隨意得像是在吩咐一個下人。

“你的命，暫時留著。”

“待在這里，等我的命令。”

“如果你的那些‘上級’聯(lián)系你……”

沈念的嘴角，露出一絲讓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你就告訴他們。”

“家里，一切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