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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百草門與藥簍里的異端

黑暗。粘稠的、帶著血腥和焦糊氣味的黑暗,是凌霜意識回歸時唯一的感知。身體仿佛不再是自己的,更像是一具被拆解后又草草拼湊起來的破爛木偶。每一塊骨頭都在呻吟,每一條肌肉都在抽搐,最深處則是經脈傳來的、如同無數玻璃渣在血管里緩慢摩擦的劇痛,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讓這痛楚加劇一分。

冰冷的觸感從后背傳來,不再是葬魂淵那濕滑的巖石,而是某種相對平整、帶著塵土氣息的硬物。她艱難地掀開仿佛被膠水粘住的眼皮,視野模糊,如同隔著一層渾濁的毛玻璃。灰蒙蒙的光線從上方漏下,勾勒出一個低矮、粗糙的巖石穹頂輪廓。

“水…咳…”干裂的喉嚨里擠出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風箱。

“醒了!她醒了!”一個清脆中帶著明顯驚惶的少年嗓音在旁邊響起,像是受驚的雀鳥。

凌霜努力轉動眼珠,模糊的視線漸漸聚焦。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年正蹲在她身邊,穿著洗得發白的青色粗布短打,腰間系著一個磨損得厲害的舊藥簍,里面雜亂地塞著幾株形態扭曲、顏色詭異的植物。少年臉上沾著泥灰,一雙圓眼里盛滿了未褪的恐懼和一絲殘留的憐憫。

“別…別亂動!”少年見她掙扎著想撐起身體,慌忙按住她沒受傷的左肩,動作笨拙卻帶著小心,“你傷得好重!云涯師兄說你的經脈…簡直像被天雷劈過一樣…”

云涯師兄?陌生的名字。凌霜放棄起身的打算,任由自己癱在冰冷的地面上,艱難地轉動脖頸,打量四周。這是一個天然形成的、空間不大的巖石洞穴,洞口被幾塊嶙峋的巨石半掩著,勉強遮蔽了外面翻滾的灰紫色瘴氣。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草藥苦澀味,混雜著泥土和巖石的氣息。除了眼前的少年,角落里還蜷縮著另一個年紀相仿的采藥弟子,臉色蒼白,緊緊抱著自己的藥簍,看向凌霜的眼神里充滿了驚魂未定的戒備。

“我們…我們在葬魂淵外圍采‘蝕骨草’,聽到動靜…看到那畜生跑了…你倒在那里…”少年磕磕巴巴地解釋著,指向洞穴深處,“是云涯師兄把你背回來的…他去找水了。”

葬魂淵外圍。凌霜捕捉到這個關鍵詞。看來自己昏迷后,被這兩個采藥的小弟子發現,并被那個叫云涯的師兄救了回來。暫時安全了?這個念頭剛升起,丹田深處一陣熟悉的、冰火交織的刺痛就猛地襲來,讓她悶哼一聲,額角瞬間滲出冷汗。強行駕馭粒子流的代價,遠未消除。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角落里的另一個少年終于鼓起勇氣,聲音發顫地問,“葬魂淵那種地方…還有你身上的傷…那…那兩道光是…”他顯然目睹了那冰火電弧爆發的瞬間,恐懼深植心底。

“阿木!別亂問!”蹲在凌霜身邊的少年急忙呵斥同伴,但看向凌霜的眼神也充滿了同樣的疑問和不安。

凌霜沉默。解釋?告訴他們自己是個異世孤魂,剛剛用物理學原理在經脈里制造了短路爆炸?這只會被當成瘋子或者…更糟的東西。她閉上眼,集中殘存的精神力,再次沉入體內。

丹田的景象讓她心頭一沉。原本狂暴混亂的能量漩渦此刻死寂一片,像是一鍋燒糊后冷卻的粘稠粥,只有微弱的光點偶爾閃爍一下,證明能量尚未徹底枯竭。而作為“戰場”的經脈網絡,尤其是右腿和左臂那兩條強行開辟的“電路”,情況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大面積的組織呈現出焦炭般的黑色和冰晶覆蓋的龜裂狀,細小的能量亂流如同失控的螢火蟲,在破損的脈絡間亂竄,持續帶來針扎般的刺痛。更深處,一股微弱卻異常頑固的幽冷能量,如同跗骨之蛆,盤踞在丹田核心和幾條主要經脈的節點上,散發著一種與葬魂淵脈動隱隱共鳴的氣息——是那晶石的力量殘留!它像一顆深埋的種子,雖然微弱,卻頑固地存在著。

“經絡淤塞,氣海枯竭,多處灼傷及寒毒侵蝕…更有一股奇異的異種能量盤踞不散…”一個溫潤平和,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的聲音在洞口響起。

凌霜猛地睜開眼。

逆著洞口灰蒙蒙的光線,一個年輕男子走了進來。他身形頎長,穿著一身漿洗得有些發白的淡青色長衫,質地普通,卻漿洗得十分干凈。肩上斜挎著一個半舊的藤編藥箱,手里拿著一個竹筒水壺。面容清俊,眉宇間帶著書卷氣,眼神溫和澄澈,此刻卻因專注的審視而顯得格外沉靜。他的視線如同無形的探針,精準地落在凌霜身上那些看不見的傷處。

“云涯師兄!”蹲在凌霜身邊的少年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連忙讓開位置。

云涯微微頷首,走到凌霜身邊蹲下,動作自然而流暢。他沒有立刻去碰觸凌霜,只是將竹筒水壺遞到少年手里:“阿石,給她喂點水,慢一點。”

水潤濕了干裂的嘴唇和火燒火燎的喉嚨,帶來一絲微弱的清涼。凌霜貪婪地吞咽了幾口,目光卻始終鎖定在云涯身上。這個人…身上有種奇特的矛盾感。溫和的外表下,那雙眼睛深處藏著一種近乎苛刻的冷靜審視,尤其是在他觀察自己傷勢的時候,像是一個經驗豐富的醫師在分析一具復雜的標本。

“我叫云涯,是百草門的弟子。”云涯的聲音依舊平和,目光坦然地迎上凌霜帶著審視和戒備的眼神,“這里是葬魂淵外圍一處臨時的避瘴石穴。你傷得很重,尤其是內腑和經絡,強行移動非常危險。”

百草門。凌霜在記憶碎片里搜尋,只找到一個模糊的印象——青霖大陸仙盟體系中一個地位不高、以種植和煉制低階草藥為主的小宗門,依附于某個較大的仙宗,負責提供基礎的丹藥和藥草。地位低下,資源匱乏,是典型的底層炮灰宗門。

“多謝…救命之恩。”凌霜的聲音依舊嘶啞,帶著刻意偽裝出的虛弱和一絲茫然,“我…我叫凌霜。被仇家所害,墜入深淵…僥幸未死。”她選擇了原主的名字,這身份是唯一的掩護。

“凌霜…”云涯低聲重復了一遍,眼神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在確認什么,又似乎只是單純地記住這個名字。他沒有追問仇家是誰,也沒有質疑墜入葬魂淵為何還能活著,只是點了點頭:“能活下來,便是造化。但你的傷勢…”

他頓了頓,眉頭微不可察地蹙起,仿佛遇到了一個極其棘手的難題。“你的經絡損傷方式…前所未見。既有狂暴灼燒的痕跡,又有深入骨髓的寒毒侵染,彼此糾纏,形成一種近乎…‘死鎖’的狀態。更有一股奇異的、與葬魂淵氣息隱隱共鳴的異種能量盤踞核心,阻礙一切恢復的可能。尋常丹藥,怕是難以奏效。”

死鎖?凌霜心中一動。這個詞,倒是意外地契合了她體內那冰火粒子互相排斥、能量亂流淤塞的狀態。

云涯從藥箱里取出一個巴掌大的粗糙陶罐,打開蓋子,一股更加濃郁的苦澀藥味彌漫開來。他用一根光滑的木片小心翼翼地挖出一些粘稠的、墨綠色的藥膏。那藥膏看起來毫不起眼,甚至有些骯臟。

“這是‘蝕骨藤’根莖為主料,輔以幾種葬魂淵外圍特產的陰寒草藥熬制的‘蝕骨膏’,”云涯一邊解釋,一邊示意阿石幫忙輕輕卷起凌霜右腿破爛的褲管,露出下面焦黑龜裂、隱隱滲出血水的皮膚。“藥性霸道陰寒,能暫時麻痹痛覺,并以毒攻毒的方式,壓制你體內那股暴烈的灼傷余毒和盤踞的異種能量,延緩傷勢惡化。但…治標不治本,且使用后,這條腿會暫時失去知覺,如同朽木。”

以毒攻毒,麻痹神經。凌霜瞬間理解了這藥膏的原理。在沒有任何現代醫療手段的情況下,這或許是唯一能讓她暫時擺脫劇痛、爭取恢復時間的辦法。代價是暫時的癱瘓。

“有勞。”她沒有任何猶豫,聲音平靜。

云涯看了她一眼,似乎對她如此干脆的接受感到一絲意外。他沒有多言,用木片將冰涼的、帶著刺骨寒意的墨綠色藥膏,均勻地涂抹在凌霜右腿那恐怖的傷口上。

藥膏接觸皮膚的瞬間,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間滲透進去,如同無數細小的冰針扎進骨髓!緊接著,那股深入骨髓的灼痛感,竟真的如同被凍結了一般,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徹底的、令人心悸的麻木感,仿佛那條腿真的變成了一截失去生命的朽木。

同時,一股陰寒的藥力如同狡猾的毒蛇,循著受損的經脈,朝著丹田深處那股盤踞的晶石殘留能量侵蝕而去!兩股性質相近的陰寒力量瞬間發生了劇烈的沖突!凌霜身體猛地一顫,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豆大的冷汗從額頭滾落。丹田如同被兩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撕扯!

“唔…”她咬緊牙關,才沒讓痛哼溢出喉嚨。

云涯的手指精準地按在她腕脈上,感受著那紊亂到極致、如同狂風暴雨中亂麻般的脈象,眼神越發凝重。他迅速取出幾根細長的、閃爍著微弱銀芒的骨針——顯然是某種低階妖獸的骨骼打磨而成。手法快如閃電,幾根骨針瞬間刺入凌霜右腿幾處關鍵的穴位和受損的經脈節點。

銀針入體,一股更加精純、卻依舊帶著陰寒屬性的微弱靈力順著針尖導入,并非治療,而是引導!引導著那股“蝕骨膏”的霸道藥力,如同構筑堤壩的工兵,強行在那股晶石殘留能量周圍,構筑起一道臨時的、冰冷的“封鎖線”!

丹田內的撕扯感驟然減輕!雖然那晶石能量依舊如同被封在冰層下的活物,散發著令人不安的悸動,但至少暫時被隔絕、壓制了!

云涯長長吁了一口氣,額角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這一番看似簡單的施為,顯然耗費了他極大的心神和靈力。他拔出骨針,看著凌霜因劇痛和壓制而顯得更加蒼白的臉,低聲道:“暫時壓住了。但此法兇險,只能維持最多三日。三日之內,必須想辦法根除那股異種能量,否則反噬更烈。而且…”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凌霜焦黑的手臂和身上其他傷口,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你的根基…受損太嚴重了。靈根…恐怕…”

他沒有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顯。在這修真界,靈根被毀,等同于被宣判了“廢柴”的死刑,再無修煉可能。在百草門這樣的底層宗門,一個廢人,結局往往比死亡更凄涼。

凌霜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右腿失去了知覺,丹田深處是冰冷的封鎖和躁動的隱患,經脈是破碎的戰場。廢柴?她心中冷笑一聲。在故鄉的世界,沒有靈根,人類依舊建造了橫跨星海的巨艦!這具身體的枷鎖,她會用另一種方式打破。

“能活著…已是萬幸。”她閉上眼,聲音虛弱,卻帶著一種云涯無法理解的平靜和堅韌,“多謝云涯師兄費心。”

云涯深深看了她一眼,沒再說什么。他轉向兩個驚魂未定的少年,語氣恢復了平日的溫和:“阿石,阿木,去洞口守著,留意瘴氣變化和…其他動靜。”他特意強調了“其他動靜”,顯然對葬魂淵里發生的異常心有余悸。

兩個少年如蒙大赦,連忙跑到洞口那塊巨石后面,只探出半個腦袋警惕地觀察著外面翻滾的灰紫色霧氣。

洞穴內只剩下凌霜和云涯兩人。沉默彌漫開來,只有洞外瘴氣流動的嗚咽聲和洞穴深處偶爾滴落的水聲。

云涯走到洞穴一角,那里鋪著一些干燥的苔蘚,他盤膝坐下,從藥箱里取出幾株形態各異的草藥,放在一塊相對干凈的石板上,開始仔細分揀、處理。他的動作專注而熟練,手指修長穩定,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感,仿佛在處理世間最珍貴的寶物。淡淡的藥香彌漫開,沖淡了洞穴里的血腥和腐朽氣息。

凌霜躺在原地,默默觀察著他。這個叫云涯的醫修,溫和的外表下藏著敏銳的觀察力和果斷的處置手段,而且對那股晶石殘留能量似乎有著超乎尋常的感知力…這絕不是一個普通底層宗門弟子該有的能力。百草門…葬魂淵…還有那股頑固的晶石能量…她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就在這時,洞外傳來阿石刻意壓低卻依舊帶著驚惶的聲音:“云涯師兄!有人來了!是…是赤羽師姐!她好像…在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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