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劍淵的石縫深處，幽冥草枯枝在陶盆里燃著，火苗舔著盆底的玄鐵銹跡，發(fā)出“噼啪”輕響?；鹦菫R到石壁上瞬間熄滅，留下淺褐色印子，像誰用指尖點上去的墨痕。黃灝洋蹲在火堆旁，膝蓋墊著塊磨舊的麻布——那是蘇清婉留在藥廬的，邊緣還縫著半片玄水劍派的銀紋布角。他指尖捏著塊星紋石屑，石屑冰涼，棱角蹭過指腹時有些發(fā)疼，混著玄鐵砂的冷硬觸感，順著指尖往小臂爬。

傀儡斜靠在石壁上，玄鐵框架上的腐心粉痕跡像幾道淡綠色傷疤。黃灝洋從懷里掏出玄水之淚的玉瓶，瓶身沾著暗河水汽，冰涼觸感透過指尖傳來。擰開瓶塞，一股清冽靈氣飄出，混著火堆的草木香，讓緊繃的神經(jīng)稍稍松了些。一滴淡藍液體順著瓶口滑落，滴在傀儡核心關(guān)節(jié)處，液體沒入玄鐵的瞬間，框架上的綠痕像被雨水沖過般淡去，藍芒從關(guān)節(jié)蔓延開來，在火光下泛著溫潤的光。

左臂的暗紋突然輕輕跳了跳，像有只小蟲子在皮下爬。黃灝洋低頭看，暗紋在皮膚下泛著極淡的墨色，順著血管往指尖游，碰到傀儡框架時，藍芒又亮了幾分。他指尖摩挲著暗紋，銀瞳微沉：“之前在暗河沒發(fā)現(xiàn)，原來暗紋能跟玄水靈氣呼應(yīng)...明天應(yīng)對毒彈，或許能靠它提前察覺腐心毒的氣息?！?

火堆旁的地面上，散落著從暗河撿來的星紋石碎片，最大的一塊有手掌大，表面紋路在火光下隱約發(fā)亮。黃灝洋拿起這塊石片，貼在傀儡胸口的破損處，石片剛碰到玄鐵，就被藍芒裹住，慢慢融進框架，破損處的縫隙里滲出細小的光粒，像碎掉的星星。他想起蘇清婉當(dāng)年修那柄斷劍時的模樣——她坐在藥廬的窗邊，陽光落在她發(fā)梢，指尖捏著細砂紙，一點一點磨劍刃上的銹，嘴里還哼著玄水劍派的小調(diào)，調(diào)子很輕，像暗河的水流聲。他不自覺放慢動作，指尖捏著星紋石屑，沿著傀儡的裂縫細細填補，連呼吸都放輕了，怕驚散了那點似有若無的回憶。

“吱呀——”

石縫入口的碎石突然動了動，不是風(fēng)刮的，是有人踩著碎石挪進來，腳步很輕，卻帶著慌亂的顫音。黃灝洋的手頓了頓，指尖的暗紋瞬間凝住，玄鐵劍被他悄悄往身側(cè)挪了半寸，劍氣在掌心聚著，只外放了兩丈——他怕動靜太大，驚到外面可能埋伏的邪修。

傀儡自動轉(zhuǎn)了半圈，藍芒對著入口，框架上的星紋亮了些。一個穿著灰布短打的漢子從陰影里鉆出來，手里的竹籃快攥變形了，籃沿的藤條斷了兩根，里面的幽冥草歪歪扭扭地擠著，有幾株已經(jīng)蔫了。漢子的臉白得像紙，嘴唇抿成一條線，指甲深深掐進竹籃的藤條里，指縫里還沾著泥土。

“黃小哥...我、我不敢多待...”漢子的聲音壓得極低，還往石縫外瞟了一眼，像是怕被人看見，“剛才在殘劍堆那邊，我聽見墨煞跟邪修說話...說要、要拉著腐心毒彈，明天一早炸暗河的石門...”

黃灝洋的指尖猛地攥緊，星紋石屑在掌心硌出印子。他沒立刻追問，先往漢子身后看了看，確認(rèn)沒人跟著，才低聲問：“他們帶了多少人？毒彈有多少？”心里卻在算：傀儡剛補好，玄水之淚只剩三滴，要是毒彈太多，光靠傀儡的涂層恐怕?lián)醪蛔?，得再找些能中和腐心毒的東西。

“十幾個人...三輛車的毒彈...”漢子從懷里掏出個紙團，紙團被攥得皺巴巴的，邊緣還沾著草汁，“這是我偷偷畫的...邪修的車停在殘劍堆西側(cè)的凹地，旁邊有棵斷了頂?shù)母臉?..”他遞紙團時，手還在抖，紙團落在黃灝洋膝蓋上，炭灰蹭在麻布上，留下一道黑印。

黃灝洋撿起紙團，展開時，能看到漢子畫得很倉促，線條歪歪扭扭，但凹地、斷樹的位置標(biāo)得很清楚。他疊好紙團，塞進懷里，又從背包里拿出個小布包，里面是曬干的幽冥草葉——這是他之前特意留的，能暫時壓制腐心毒。“拿著這個，離殘劍堆遠點。”他把布包遞給漢子，指尖碰到對方的手，能感覺到漢子的手冰涼，還在顫。

漢子接過布包，揣進懷里，幾乎是逃著出了石縫，竹籃撞到石縫的巖壁，掉了兩株幽冥草，他都沒敢回頭撿。石縫里又靜下來，只?；鸲训泥枧韭暎€有遠處偶爾傳來的腐心樹葉子摩擦的“沙沙”聲，那聲音越來越近，像是風(fēng)把邪修的動靜吹了過來。

黃灝洋站起身，走到傀儡旁，從背包里翻出剩下的玄冰泉水。泉水裝在陶罐里，罐口用軟木塞封著，拔開塞子，一股寒氣飄出來，讓石縫里的溫度降了些。他把泉水倒進一個缺了口的木碗里，又抓了把玄鐵砂放進去，用木勺慢慢攪。泉水和砂?；煸谝黄穑l(fā)出“滋滋”的輕響，碗沿凝出細小的冰珠，水色也變成了淡藍?！澳珘m說玄冰泉水能中和腐心毒，加些玄鐵砂，涂層能更牢些?！彼哉Z著，用手指蘸著混合物，順著傀儡的框架細細涂，從關(guān)節(jié)到胸口，連細小的裂縫都沒放過，混合物涂在玄鐵上，很快凝出一層薄霜，藍芒裹著霜層，像給傀儡穿了層透明的甲。

涂到傀儡的右臂時，懷里的玄水珠碎片突然發(fā)燙，他下意識摸出來，碎片在掌心泛著亮藍的光，對著暗河的方向微微顫動。他愣了愣，把碎片貼在傀儡胸口，碎片的光與傀儡的藍芒融在一起，映出一道極細的光痕，直指石縫外的暗河方向。“難道圣殿那邊有動靜？”他皺了皺眉，銀瞳里閃過疑惑，“墨煞炸石門，說不定不只是為了攔我，還有別的目的...”

天快亮?xí)r，傀儡終于修好，立在石縫里，藍芒穩(wěn)定地泛著，框架上的星紋像活了般，隨著他的呼吸輕輕亮暗。黃灝洋檢查了一遍備戰(zhàn)的東西：玄鐵劍磨得發(fā)亮，劍鞘里藏了三塊星紋石片；腰間的同心簡被他貼身放著，偶爾傳來一絲微弱的暖意；懷里的紙團被他摸了好幾遍，凹地的位置已經(jīng)記在心里。

火堆快滅了，只剩下點點紅光，石縫外的天色泛起淺灰，遠處傳來邪修隱約的吆喝聲，夾雜著車輪滾動的“咕嚕”聲，越來越近。黃灝洋扛起傀儡，傀儡的重量比之前穩(wěn)了些，藍芒貼著他的后背，傳來淡淡的涼意。他最后看了眼石縫里的火堆，轉(zhuǎn)身走出入口，晨光透過血霧灑在他身上，傀儡的藍芒在晨光里泛著柔和的光——他知道，明天的仗不好打，但玄水圣殿里藏著蘇清婉想知道的真相，藏著玄水劍派的過往，他不能退。

走了兩步，他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同心簡，簡身傳來一絲極輕的震動，像弟弟之前在祖宅跟他鬧著玩時，偷偷戳他的腰。他嘴角勾了勾，指尖輕輕摩挲著簡身：“曉陽，等我解決了這邊的事，就去找你...到時候，帶你看玄水圣殿的模樣?！?

邪修的聲音越來越近，車輪聲已經(jīng)能清楚聽見。黃灝洋握緊玄鐵劍，腳步加快，朝著殘劍堆的方向走去——他要先去看看邪修的毒彈車，找個機會，把這場仗的主動權(quán)，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