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圖書館外，夕陽正好。

但剛剛經歷了一場驚天豪賭和認知顛覆的人們，卻感覺這夕陽有些不真實。

葉銘、卡爾和達里安三人，在無數復雜的目光注視下，走出了那扇厚重的橡木大門。

記者們蜂擁而上，但都被達里安帶著幾個新晉的、格外積極的“家人”給攔在了外面。

這些剛剛嘗到甜頭的市民，此刻對維護“組織”的秩序，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熱情。

“好了，具體的事宜，你們兩個去商量著辦。”

葉銘擺了擺手，一副甩手掌柜的架勢。

“卡爾，你是總負責人，達里安，你負責執行和監督。我要看到成果。”

“是，葉銘大人。”

卡爾和達里安齊聲應道，只是一個心悅誠服，一個百味雜陳。

葉銘對這個組合很滿意。

卡爾有能力、有資源，但缺乏對底層的了解和掌控力。

達里安正好相反，他來自底層，懂得如何與那些市井小民打交道，能將卡爾的計劃，最有效地執行下去。

一個大腦，一個手腳，完美。

「接下來，就是去學院搞定論文發表和演講的事情了。」

葉銘在心里盤算著。

「只要演講成功，再收割一波來自學院派和貴族階層的信仰，「地平論」的顯化可能性，應該又能往前邁一大步，并且能傳播的更遠。」

就在他準備動身離開，前往皇家星隕學院時，一個瘦小的身影，突然從旁邊的人群里鉆了出來，踉蹌著撞到了他的腿上。

“哎呀！”

那是一個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的小女孩。

她衣衫襤褸，渾身臟兮兮的，頭發亂得像個鳥窩，臉上也全是灰塵，只有一雙眼睛，大得有些過分，此刻正驚恐地看著葉銘。

典型的王都小乞丐。

“對……對不起，大人。”

小女孩的聲音細若蚊蠅，帶著一絲沙啞，她慌忙地想要爬起來，卻因為饑餓和虛弱，又摔了回去。

周圍的人都投來嫌棄的目光，紛紛避讓。

卡爾更是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他天生有些潔癖，對這種骯臟的環境和人，本能地感到不適。

然而，那小女孩在看清葉銘的臉后，眼中卻閃過一絲希冀的光芒。

她掙扎著，用盡全身力氣，仰起頭，用一種近乎于祈求的語調，小聲說道：

“大……大人，我……我信仰您，相信您說的話。”

“世界是平的……我相信「地平論」……”

“我能……我能加入「黃金黎明」嗎？我……我想要一枚王國幣……”

她的話說得斷斷續續，充滿了膽怯和渴望。

顯然，她也聽到了葉銘那番極具煽動性的演講。

旁邊有的家人聞言，立刻上前一步，想要將她趕走。

“去去去！小要飯的，別來這里搗亂！葉銘大人的信仰是神圣的，豈是你能隨便說的？”

“就你這個樣，哪有腦子聽得懂「地平論」？”

在他看來，這小女孩明顯就是想來騙錢的。

“等等。”

葉銘卻抬手制止了這位家人。

他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這個小乞丐。

在他的視野中，小女孩的頭頂上一片漆黑，沒有一絲一毫的金色光芒。

【天賦：因信稱義】的效果，清晰地告訴他，這個女孩的內心，對他的理論還有他本人沒有任何信仰。

小乞丐只是在重復聽來的話，為了那枚能讓她吃頓飽飯的王國幣。

「呵，又來一個想鉆空子的。」

葉銘心里覺得有些好笑。

「不過膽子倒是不小。」

他蹲下身，與小女孩平視，臉上掛著那副招牌式的、讓人看不透的微笑。

“小妹妹，你說你相信「地平論」？”

小女孩被他看得有些發毛，但還是鼓起勇氣，用力地點了點頭。

“嗯！”

“那你告訴我，你為什么相信？”

葉銘的聲音很溫和。

“因為……因為您說的，聽起來……很有道理。”

小女孩絞盡腦汁，想出了一個自認為不錯的答案。

葉銘又笑了。

“是嗎？可我的眼睛告訴我，你在撒謊。”

他的聲音依舊溫和，但話里的內容，卻讓小女孩的身體猛地一僵。

“你的心里，沒有一絲一毫對真理的虔誠。你想要的，只是我手上的王國幣，對嗎？”

小女孩的臉“唰”的一下變得慘白。

她那雙大眼睛里，瞬間充滿了恐懼和害怕。

他……他怎么知道的？

難道他真的像他說的那樣那樣，能看穿人心？

小女孩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

一旁的卡爾，看到這一幕，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雖然他也覺得這小乞丐是在撒謊，但葉銘如此直白地戳穿一個饑腸轆轆的小女孩的謊言，未免顯得有些……冷酷無情。

“葉銘大人……”

卡爾忍不住想開口說些什么，哪怕是給這孩子幾個銅板也好。

然而，葉銘接下來的舉動，卻再次讓他愣住了。

只見葉銘從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個用油紙包著的白面包。

這是他早上出門時順手買的，本打算當做午餐。

他將面包遞到小女孩面前。

“拿著。”

小女孩呆住了，她詫異地看著眼前的面包，又看了看葉銘。

“原則，是不能被破壞的。”

葉銘的聲音平靜而清晰。

“「黃金黎明」的錢，是獎勵給真正的信徒的。你的信仰是假的，所以，我不能給你錢。這是原則問題。”

“但是……”

他話鋒一轉，將面包又往前遞了遞。

“我給你吃的，不是因為你的‘信仰’，而是因為我看到了你的饑餓。”

“不給錢，是作為大圣師的原則。”

“給你面包，是我作為一個普通人，對你的憐憫。”

“一碼歸一碼，懂嗎？”

小女孩的腦子一片空白，她完全無法理解葉銘這番繞口令般的話。

但她能聞到白面包散發出的誘人香氣，能感受到自己胃里那火燒火燎的饑餓感。

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抵不過本能的驅使，一把搶過面包，狼吞虎咽地啃了起來。

她吃得太急，甚至有點噎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