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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失落的拼圖

  • 棋魂SAI宿命歸來
  • 冰藍笑顏
  • 8008字
  • 2025-07-22 20:00:00

棋院那局對弈留下的寒意,并未隨藤原靜白衣身影的消失而散去。它像某種活物,鉆進時光的骨頭縫里,日夜啃噬。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棋盤上那招決定性的“靠”,牽扯著那雙空茫眼睛投下的冰錐。他贏了棋局的鐵證,卻輸掉了靈魂的確認。這種撕裂感,比當年眼睜睜看著佐為消散更加殘忍。至少那時,痛是純粹的。而此刻,希望與絕望的碎片在他胸腔里日夜廝殺,血肉模糊。

調查,成了他抓住的唯一稻草。

深夜的公寓,像一座漂浮在東京燈火之上的孤島。巨大的HIFI音響沉默著,如同蟄伏的黑色巨獸。時光沒開大燈,只亮著書桌上一盞孤零零的臺燈,昏黃的光暈勉強籠罩著攤開的棋盤。上面正是那局慘敗的復盤。黑白的棋子,在燈下泛著幽冷的光澤,像凝固的星河,也像一座埋葬著未解之謎的微型墳場。

他的指尖冰涼,懸停在黑棋那招古樸的“靠”上,久久不動。電腦屏幕幽幽地亮著,打開的是棋院內部權限才能訪問的數據庫查詢頁面。光標在“藤原靜”三個字后面閃爍,如同一個無聲的嘲弄。

手指在鍵盤上敲擊,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力度。

姓名:藤原靜。回車。

結果:無匹配記錄。

年齡:空白。回車。

結果:無匹配記錄。

籍貫:未知。回車。

結果:無匹配記錄。

師承:無。回車。

結果:無匹配記錄。

一連串冰冷的“無匹配記錄”跳出來,像一記記重拳砸在時光緊繃的神經上。他換了個思路,輸入“近期通過職業棋士預選賽人員名單”。名單很快列出,藤原靜的名字赫然在列,后面跟著一串刺眼的空白——年齡、地址、聯系方式、推薦人……所有需要填寫的個人資料欄,全是空白。唯一的記錄,是“擔保人:時光九段”對手信息、棋譜、勝負結果……這些倒是齊全。對手無一例外,都是慘敗。棋譜的風格高度一致——古雅、厚重、帶著壓倒性的控制力。但關于藤原靜本人的影像記錄?除了報名時時光親眼所見,以及那局對弈,再無其他。他似乎只在棋枰前存在,一旦離開,便如鬼魅般消融于空氣。

時光調出棋院門口的監控錄像,放大藤原靜離開那天的畫面。高清鏡頭下,那身白衣在東京午后的人流中異常醒目。他目不斜視,步履從容,仿佛走在無人之境。時光死死盯著屏幕,看著他走出棋院大門,匯入澀谷洶涌的人潮。一個穿灰色風衣的中年男人似乎在不遠處短暫地注視過他,但很快被人流淹沒。藤原靜的身影在下一個街角監控的盲區,徹底消失。

線索,斷了。

他像一個困在巨大迷宮里的偵探,手頭只有一張模糊不清的地圖,和一個根本不存在于任何檔案的嫌疑人。煩躁如同藤蔓纏繞心臟。他猛地推開椅子,走到窗邊。東京的燈火在腳下鋪展,璀璨如星河倒懸,卻照不進他眼底的寒潭。他點燃一支煙,猩紅的火點在黑暗中明滅,煙霧被夜風迅速扯碎。

村上春樹式的疏離深淵:

“叮咚。”

“叮咚。”

“叮咚。”

門鈴聲固執地響著,穿透了公寓的寂靜,也穿透了時光沉溺于冰冷數據的思緒。他掐滅煙,深吸一口氣,帶著一身未散的寒意和煙草味,走到門邊。

門外站著藤崎明。她穿著質地柔軟的米白色針織衫,手里提著一個保溫袋,臉上帶著下班后的疲憊,卻努力對他綻開一個溫柔的笑容,像試圖融化堅冰的暖陽。

“小光?打你電話一直不通,有點擔心。”她的聲音溫軟,目光落在他緊鎖的眉頭和眼下的陰影上,“還沒吃晚飯吧?我帶了筑地市場那家店的壽司,你最愛的金槍魚大腹。”

時光側身讓她進來。明子熟稔地換鞋,走進客廳。昏黃的燈光下,攤開的棋盤和幽幽發亮的電腦屏幕,像某種不祥的祭壇。她腳步頓了一下,目光掃過那些冰冷的棋子和屏幕上刺眼的“無匹配記錄”,笑容淡了些許。

“又在研究棋譜?”她將保溫袋放在矮幾上,盡量讓語氣輕松,“聽說你今天…和那個新來的藤原靜對弈了?加賀君在群里說,那局棋精彩得不得了。”

“嗯。”時光含糊地應了一聲,走到矮幾旁,卻沒有坐下,也沒去看那個保溫袋。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又飄向棋盤上那招“靠”,仿佛那里藏著宇宙的終極秘密。

明子看著他心不在焉的樣子,心底那點擔憂像水底的泡泡,不斷上浮。她走到他身邊,伸出手,想撫平他眉間的褶皺。“小光,你最近…很不對勁。從那個藤原靜出現開始。”她的指尖帶著溫熱的觸感,輕輕觸碰他的皮膚。

時光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有些失控。“明子!”聲音帶著他自己都未察覺的煩躁和防御。

明子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手腕被抓得有些疼。“…疼。”她輕聲說,沒有掙脫,只是看著他,清澈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他此刻緊繃、焦慮、甚至有些陌生的臉。

時光像被燙到般猛地松開手,眼神掠過一絲狼狽。“…對不起。”他別開臉,聲音干澀,“我沒事,只是…棋局有點復雜,需要靜心想。”

“只是想棋嗎?”明子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根針,精準地刺穿了時光試圖構建的防御。“小光,你看著那個藤原靜的眼神…”她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像是看到了鬼。”

時光的心臟驟然一縮!血液似乎瞬間沖上頭頂,又迅速褪去,留下冰冷的麻木。他猛地轉身,背對著明子,肩膀的線條繃得像拉滿的弓弦。“別胡說!”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被戳穿秘密的驚怒和虛張聲勢,“我只是…欣賞他的棋力!他是個難得的天才!”

“只是欣賞棋力嗎?”明子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受傷,“你擔保他,你追著他復盤,你把自己關在這里像著了魔一樣查他的資料…小光,你看他的眼神,根本不是看一個棋手!那里面有…有痛苦,有瘋狂,有…有我不敢認的東西。”她往前一步,聲音帶著哀求,“告訴我,到底怎么了?那個藤原靜…他讓你想起了誰?SAI嗎?那個…你小時候提過的,網上的棋神?”

“SAI”這個名字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時光竭力維持的平靜假象!他霍然轉身,眼中布滿血絲,一種近乎失控的情緒在他眼底翻涌。“別提他!”他低吼,聲音嘶啞,“跟SAI沒關系!跟任何人都沒關系!我的事,不用你管!”

話一出口,時光就后悔了。他看到明子臉上血色瞬間褪盡,那雙總是盛滿溫柔和關切的眼睛里,清晰地碎裂開難以置信的痛楚和受傷。她踉蹌地后退了一步,仿佛被他的話語狠狠推搡開。保溫袋孤零零地躺在矮幾上,像一個被遺棄的證明。

空氣凝固了。臺燈昏黃的光暈里,塵埃無聲地飛舞。窗外的城市喧囂被隔絕,只剩下兩人之間驟然拉開的、冰冷而巨大的鴻溝。時光能聽到自己粗重的呼吸聲,也能聽到明子壓抑的、細微的吸氣聲。

“不用我管…”明子喃喃地重復了一遍,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卻帶著千鈞的重量。她看著時光,眼神從受傷漸漸變成一種深沉的悲哀和了然。那眼神,仿佛穿透了他此刻暴躁的軀殼,看到了他靈魂深處那個被名為“佐為”的幽靈鑿開的、深不見底的空洞。她看到了他的掙扎,他的迷失,也看到了自己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填補那個空洞的徒勞。

“我明白了。”她最終只是輕輕地說,嘴角扯出一個苦澀到極致的弧度,像一朵在寒風中迅速凋零的花。她沒有再追問,沒有再試圖靠近。她只是默默地轉過身,拿起自己的包,走向玄關。背影單薄而挺直,卻透著一種被徹底抽空力氣的脆弱。

“明子…”時光下意識地伸出手,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發不出完整的聲音。

明子的腳步在玄關處停頓了一下,沒有回頭。她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像結了冰的湖面:“壽司…趁熱吃。我…先走了。”說完,她拉開門,身影迅速融入門外走廊的昏暗光影中,門在她身后輕輕合攏。

“咔噠。”

一聲輕響,卻像重錘砸在時光的心上。公寓里徹底只剩下他一個人。剛才的爭執、失控的話語、明子受傷的眼神和決絕離去的背影,如同無聲的默片,在他腦海中反復播放。那盤未盡的殘局還在矮幾上,那招“靠”的黑子冷冷地對著他。電腦屏幕上,“藤原靜”的名字和一片刺眼的空白,像一張巨大的嘲諷的臉。

一種比輸掉任何棋局都更深的無力感和巨大的疲憊感,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間將他滅頂。他頹然地滑坐在地板上,背靠著冰冷的沙發。玄關感應燈因為明子的離開而熄滅,客廳陷入更深的昏暗。只有書桌上的臺燈和電腦屏幕,散發著幽幽的、如同鬼火般的光。

他輸了。輸給了藤原靜的空茫,輸給了命運的嘲弄,現在,他似乎也要輸掉身邊唯一真實的溫暖。

寂靜像濃稠的墨汁,包裹著他。時間失去了意義。不知過了多久,手機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是加賀鐵男的信息,帶著咋呼的興奮:

【時光前輩!大新聞!藤原靜那小子,預選賽全勝出線了!下個月就要參加正式的職業棋士循環賽了!棋院論壇都炸了!都在猜他第一個對手會是誰!前輩,你說會不會是你?】

手機屏幕的光,映亮時光布滿血絲卻空洞的眼睛。他沒有回復。他緩緩抬起頭,目光再次投向矮幾上的棋盤。那招“靠”,在昏暗的光線下,輪廓顯得有些模糊,卻又帶著一種無法忽視的存在感。

他像著了魔一樣,手腳并用地爬過去,跪坐在矮幾前。手指帶著一種神經質的顫抖,伸向那顆決定性的黑子。指尖觸碰到冰涼的棋石表面。

不是錯覺。不是幻覺。

就在他的指尖觸碰到棋石的瞬間,一股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電流感,猛地從指尖竄上手臂,直抵心臟!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驟然停跳了一拍!緊接著,是劇烈的、擂鼓般的狂跳!同時,一個模糊到幾乎無法捕捉的、帶著某種古老韻律的音節,毫無征兆地在他混亂的腦海深處一閃而過!

那聲音…極其短促,極其微弱,如同風中殘燭的嘆息。但它確實存在過!不同于藤原靜那清冷如玉磬的聲音,更不同于他在對局室幻聽到的“太慢了”…那是一種更低沉、更悠遠、仿佛穿越了無數時光塵埃的…呼喚?

時光猛地縮回手,如同被燙傷。他瞪大眼睛,死死盯著那顆黑色的棋子,胸膛劇烈起伏,大口喘著氣。冰冷的恐懼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近乎驚悚的狂喜,如同兩條毒蛇,瞬間纏繞住他的心臟!

“佐…為?”他對著那顆冰冷的棋子,用盡全身力氣,嘶啞地、試探地、帶著絕望的期盼,低喚出聲。

棋子沉默著。公寓死寂。只有他粗重的喘息聲在空曠的房間里回蕩。

窗外的東京,依舊車水馬龍,燈火輝煌。這座巨大的都市,像一個永不疲倦的精密機器,冷漠地運轉著,對公寓里發生的這場無聲的靈魂風暴,一無所知。

時光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在昏幽的光線里,像一個虔誠又絕望的信徒,面對著一盤殘局和一招沉默的“靠”,試圖從冰冷的棋石中,拼湊出一個失落千年的靈魂碎片。而藤崎明留下的那份未拆封的壽司,在矮幾的另一端,漸漸失去了溫度,如同他們之間剛剛跌入冰點的關系。

拼圖散落一地。棋局的,身份的,情感的。哪一塊,能指向最終的真相?哪一塊,又能彌合那正在無聲崩裂的鴻溝?時光不知道。他只知道,那招“靠”帶來的冰冷觸感和腦海深處一閃而逝的古老音節,像一顆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激起的漣漪雖然微弱,卻再也無法平息。調查的僵局,明子的離去,棋院的暗流…一切都變得更加復雜而危險。而他,已被那失落的拼圖,牢牢釘在了這絕望與希望交織的十字路口。

那感覺,就像整個世界在眼前瞬間崩塌、粉碎、然后被吸入一個無邊無際的、絕對寂靜的黑暗真空。

佐為消失的那個午后。便利店門口,自動販賣機沉悶的“嗡嗡”聲,是背景里唯一的噪音。前一秒,佐為還在他身邊,興奮地指著新出的草莓牛奶,紫色的眼眸亮晶晶的,帶著孩子氣的期待:“小光!那個!看起來好好喝!”下一秒,一陣沒來由的、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悸動攫住了時光。他猛地轉頭——

只看到,佐為那身熟悉的狩衣,如同被風吹散的櫻花,從衣角開始,一點點化為閃爍著微光的、星辰般的碎片。那張總是帶著或溫柔、或狡黠、或執著表情的俊美臉龐,此刻只剩下巨大的、無法言說的悲傷,淚水無聲地滑落,眼神卻穿透了他,望向某個他永遠無法理解的虛空。

“小光……”佐為的聲音,第一次失去了所有的活力,變得那么輕,那么遙遠,像隔著一層厚重的毛玻璃,“能遇見你……真好……我很快樂……真的……很快樂……”最后一個音節尚未落下,他整個人,如同被橡皮擦從現實中抹去,徹底消散在便利店門口午后刺眼的陽光下。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響,沒有狂風大作。只有便利店自動門開合的“叮咚”聲,和自動販賣機那永恒不變的“嗡嗡”低鳴。

時光僵在原地,手里還拿著剛買來的、佐為想喝的草莓牛奶。冰涼的塑料瓶身硌著他的掌心。他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世界的聲音仿佛被抽離了,只剩下尖銳的耳鳴。陽光明明那么刺眼,他卻覺得渾身冰冷,血液都凝固了。佐為…消失了?像從未存在過一樣?

“佐為?”他試探著,聲音干澀得像砂紙。

無人回應。

“佐為!別開玩笑了!快出來!”他提高了音量,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恐慌。

只有路過的行人投來奇怪的目光。

“SAI——!”他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出來,聲音在喧囂的街頭顯得突兀而絕望。

回應他的,只有城市冷漠的喧囂。

他像瘋了一樣沖回家,沖上閣樓。棋盤還在,棋子散落著,是早上他們未完的一局練習棋。佐為的折扇,安靜地躺在棋盤邊,扇骨溫潤。他顫抖著手拿起扇子,上面仿佛還殘留著佐為指尖的溫度和淡淡的熏香氣息。

“佐為!佐為!你出來!你出來啊!”少年時光對著空蕩蕩的閣樓,對著冰冷的棋盤,一遍又一遍地嘶喊,淚水不受控制地洶涌而出,模糊了視線。他抓起棋子狠狠砸向墻壁,黑白玉石碎裂的聲音刺耳驚心。他掀翻了棋盤,棋子如同冰雹般滾落滿地,發出雜亂無章的脆響。他蜷縮在墻角,抱著佐為留下的折扇,像一只被遺棄的、受傷的幼獸,發出壓抑到極致的、如同瀕死小動物般的嗚咽。

世界,在那一刻徹底失去了色彩和聲音。只剩下一個巨大的、名為“佐為”的空洞,冰冷而黑暗,將他吞噬。便利店自動販賣機的“嗡嗡”聲,成了他此后十年無數個夜晚的夢魘背景音,永恒地提醒著那個失去的瞬間。

空洞不會因為時間流逝而消失,它只會被強行掩蓋,然后在每一個不經意的瞬間,露出猙獰的獠牙。

成為職業棋手的道路,布滿了荊棘。每一次坐在棋盤前,對面坐著的,不再是那個會溫柔指點、會為他每一步好棋歡呼雀躍的幽靈。對手是冰冷的、現實的、帶著審視和競爭目光的活人。塔矢亮的目光銳利如刀,帶著宿命的重量。其他職業棋手,或輕視,或探究,或帶著前輩的威嚴。

下棋,不再僅僅是快樂。它變成了戰斗,變成了證明,變成了填補那個空洞的唯一方式。他瘋狂地打譜,研究定式,計算目數,磨礪自己的鋒芒。他的棋風變得越來越凌厲,越來越具有攻擊性,像一把急于證明自己鋒芒的利刃。他贏了,頭銜一個個拿到手,媒體的贊譽紛至沓來,“天才”、“新銳”、“未來的棋壇領袖”……

可是,當閃光燈熄滅,當掌聲停歇,當他獨自回到冰冷的公寓,面對那盤自己與自己對弈的殘局時,巨大的空虛感便會如潮水般將他淹沒。贏了又如何?那份純粹的、因為“下棋本身”而獲得的、如同佐為眼中星辰般閃耀的快樂,再也找不回來了。

一次重要的頭銜挑戰賽。對手是一位以沉穩厚重著稱的老牌九段。中盤陷入膠著,局面極其復雜。時光陷入長考,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閣樓,耳邊似乎響起了折扇輕輕敲打掌心的“嗒…嗒…”聲,還有佐為那溫潤的、帶著鼓勵的聲音:“小光,別急。深呼吸。看這里,這步‘靠’,怎么樣?是不是很有趣?”

他猛地一個激靈,從恍惚中驚醒。眼前只有對手嚴肅的臉和寂靜的對局室。哪里有什么折扇聲?哪里有什么佐為?一股巨大的酸楚和失落瞬間攫住了他。他幾乎是憑著本能,落下了那步記憶中佐為曾指點過的“靠”。招法精妙,瞬間扭轉了局面,奠定了勝局。

賽后采訪,記者問他:“時光九段,那步‘靠’真是神來之筆!請問您是如何在如此復雜的局面下,構思出如此精妙的一手的?”

時光拿著話筒,看著鏡頭,卻感覺喉嚨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他該如何回答?說是一個早已消失的幽靈教給他的?說他只是循著記憶中那個聲音的指引?最終,他只能扯出一個極其勉強的、公式化的笑容,干澀地說:“…是計算和感覺吧。”

勝利的香檳,喝在嘴里,是苦澀的。那座用勝利堆砌起來的、名為“職業棋手時光”的城堡,地基之下,埋葬著名為“藤原佐為”的墓碑。每一次落子的回響,都像是在墓碑上叩擊,提醒著他永失所愛的痛。

藤崎明,是那段黑暗歲月里,唯一固執地試圖溫暖他的人。

她記得佐為消失后,時光把自己關在閣樓里幾天幾夜不吃不喝的樣子。她記得他第一次參加職業考試時,在賽場外緊張得臉色發白,手指冰涼,她默默握住他的手,傳遞著微不足道的暖意。她記得他第一次拿到頭銜時,在慶祝宴會上強顏歡笑,卻在散場后靠在她肩膀上無聲流淚的樣子。她知道他心里的空洞,知道他靈魂深處那個永遠無法填補的缺失。

她努力靠近他,用她的溫柔和陪伴。她陪他復盤,盡管她看不懂那些復雜的棋路;她聽他偶爾提起“SAI”這個名字時語氣里無法掩飾的復雜情緒;她在他深夜被噩夢驚醒時,為他倒一杯溫水。

然而,時光的心,仿佛有一半永遠留在了那個佐為消失的午后。他努力回應明子的好,像一個盡職的演員,扮演著一個“正常”的男朋友角色。他會陪她吃飯,看電影,送她回家。但明子能清晰地感覺到,他們之間,始終隔著一層無形的、冰冷的玻璃。他的笑容常常達不到眼底,他的擁抱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他的心思總會在某個瞬間飄向遠方,飄向那個只有他和“SAI”才懂的、關于棋盤的宇宙。

有一次,他們去箱根泡溫泉。夜晚,露天風呂,霧氣氤氳,遠處是靜謐的山巒和星空。氣氛本該是浪漫而放松的。明子靠在他肩上,輕聲說:“小光,這里真美,像不像…嗯…平安時代的畫卷?”她試圖找一個他能共鳴的點。

時光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仰頭看著星空,沉默了很久,才低低地“嗯”了一聲。明子側過頭,看到他映著星光的眼睛里,沒有對眼前美景的贊嘆,只有一種深沉的、如同凝視深淵般的寂寥。那一刻,明子清晰地意識到,無論她靠得多近,無論她多么努力,她都無法真正走進時光內心那個被“SAI”占據的、名為“過去”的房間。那個房間的門,只為那個消失的幽靈敞開,或者,只為追尋那個幽靈的幻影而敞開。

那份認知,像一根細小的刺,埋在心里,日積月累,隱隱作痛。而藤原靜的出現,像一只無形的手,狠狠地按在了這根刺上,讓它瞬間深入骨髓。

回憶如同冰冷的潮水退去,留下時光跪坐在冰冷地板上的軀殼,更加疲憊,更加孤獨。額頭頂著矮幾的冰冷觸感,讓他混亂的大腦有了一絲清醒的刺痛。

藤崎明受傷的眼神和離去的背影,清晰地浮現在眼前,與記憶中佐為消散的畫面重疊,帶來雙倍的痛苦。他傷害了她。用他的沉迷,用他的偏執,用他那無法宣之于口的、對幽靈的追尋。

而藤原靜…那個空茫的、卻又帶著佐為一切印記的謎團…那顆棋子帶來的奇異電流和古老音節…

他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再次看向矮幾。那盤殘局。那招“靠”。明子留下的保溫袋靜靜地待在矮幾另一端,像一道無聲的控訴。

明子的心被他推遠了,那份溫暖,那份真實,是他此刻在冰冷絕望中本能想要抓住的浮木,卻被他親手推開。他該如何挽回?他還有資格挽回嗎?

而藤原靜…那顆棋子帶來的悸動…那絕非幻覺!那冰冷的觸感中蘊含的微弱電流,那腦海中一閃而逝的古老音節…像黑暗深淵中極其遙遠、卻真實存在的一粒星火。那是佐為存在的證明?還是某種更詭異、更無法理解的力量?

時光緩緩地、極其艱難地伸出手。這一次,他沒有退縮。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決絕,他的指尖再次觸碰到了那顆決定性的、冰冷的黑子——“靠”。

沒有電流。沒有音節。只有棋石本身冰涼的、堅硬的觸感。

失望如同冰冷的鉛塊,瞬間沉入心底。但就在他指尖停留在棋石表面的幾秒鐘后,一種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共鳴感,如同沉睡火山深處最微弱的脈動,透過指尖傳遞過來。那不是聲音,不是圖像,而是一種純粹的感覺——一種深沉的、古老的、帶著無盡悲傷與執念的…存在感。它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卻無比真實地烙印在他的感知里!

時光像觸電般猛地收回手,心臟狂跳得幾乎要窒息!他大口喘著氣,眼神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一種近乎瘋狂的興奮。

“是你…真的是你嗎…佐為…”他對著那顆沉默的棋子,對著那盤殘局,對著這間冰冷空曠的公寓,嘶啞地低語,淚水終于無法控制地奪眶而出,滾燙地滑過冰冷的臉頰,滴落在散落四處的棋子上。

拼圖散落一地,冰冷而混亂。棋局的鐵證與調查的迷霧。明子的溫暖與藤原靜的空茫。現實的暗流與靈魂的微弱共鳴。哪一塊通向毀滅?哪一塊指向救贖?時光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已被這失落的拼圖牢牢釘在了命運的十字路口。藤原靜即將踏入的職業循環賽,如同一個巨大的漩渦,正將他,連同他追尋的幽靈和試圖逃離的現實,一同卷入未知的風暴中心。而那顆名為“靠”的黑子,在昏暗的燈光下,像一只沉默的、窺視著一切的眼睛,靜靜的等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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