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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裂痕微光,血染陣樞

李管事倉皇逃離后留下的那灘暗紅血跡,在冰冷的地面上迅速凝結、變黑,如同一個丑陋而猙獰的烙印,刻在了小院的門檻之內。空氣里彌漫的鐵銹味久久不散,混合著冬日的寒意,滲入磚縫,也滲入每一個目睹者的骨髓。

劉媽徹底崩潰了。她癱軟在墻角,身體篩糠般抖動著,渾濁的眼睛里只剩下純粹的、如同看見深淵妖魔般的恐懼。她不敢再看李晏一眼,仿佛那道蜷縮在炕角的瘦小身影,本身就是死亡的具現。她連滾爬爬地逃出了小院,嘶啞地哭喊著“妖孽”、“災星”,聲音在空曠的院落里回蕩,如同喪鐘的余音。

小院徹底空了。死寂重新籠罩下來,比冬日的寒風更刺骨。只有門內那灘黑紅的血跡,無聲地訴說著剛剛發生的、由“厄運”導演的死亡劇目。

李晏緩緩從炕上挪下來,赤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腳底的寒意直透心扉,卻讓他混亂而灼熱的思緒稍微冷卻了一絲。他走到門邊,蹲下身,伸出蒼白纖細的手指,輕輕觸碰那灘已經半凝固的血跡。

冰冷,粘膩,帶著生命逝去后特有的沉滯感。

指尖傳來的觸感如此真實,如此具體。死亡,這個前世在監獄中如同背景板般司空見慣的存在,此刻以如此近距離、如此血腥的方式,被他的“詛咒”親手拉到了面前。一種冰冷的麻木感順著指尖蔓延,凍結了心口翻騰的惡心與那絲難以察覺的、屬于孩童本能的驚悸。

他需要的不是恐懼,不是憤怒,是絕對的冷靜。是“鎮獄”面對億萬囚徒哀嚎時的那種、刻入本能的、俯瞰一切的冰冷秩序感。

他強迫自己抽離,如同一個冷漠的觀察者,審視著眼前這攤血污,審視著那個健仆死亡的每一個細節——掀開褥子時過大的動作、松動的磚石、沉重的藥碾、摔倒的角度……所有微小的、看似偶然的環節,在詛咒的惡意扭曲下,被精準地串聯成一條通往死亡的因果鏈。

“排斥…放大…引導…”他無聲地默念,指尖無意識地在冰冷的地面上劃過,勾勒著無人能懂的軌跡。前世那些關于“法則擾動”、“因果律武器碎片”的零碎記憶,在此刻變得異常清晰。詛咒,并非無跡可尋的厄運,它更像一種嵌入世界法則底層、專門針對他運行的、充滿惡意的程序!它在尋找他周圍環境中最薄弱的環節,并將其無限放大,導向最壞的結果!

這發現并未帶來解脫,反而讓他更加清晰地認識到自身處境的險惡。他如同行走在遍布無形陷阱的雷區,而引信,就埋藏在他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之中。

藏書樓成了他唯一的堡壘,也是他磨礪反抗利刃的鍛爐。劉媽逃離后,再無人看管這座偏僻的小院,他幾乎將所有清醒的時間都投入了那座散發著陳舊紙墨氣息的殿堂。

目標前所未有的明確——祠堂大陣!

他不再泛泛閱讀,而是如同最饑渴的獵手,在浩如煙海的典籍中精準地搜尋著獵物。任何提到“血脈鎮壓”、“香火困鎖”、“本源禁錮”、“陣法節點偏移”、“能量湍流點”、“念力盲區”的字眼,都會被他如同發現珍寶般死死抓住。一本本布滿灰塵、字跡模糊、甚至殘缺不全的古籍、手札、陣圖殘片被翻找出來,堆滿了角落。

推演的痛苦遠勝以往。每一次試圖將零碎的知識與前世記憶碎片、與自身“囚籠”的切身體驗進行整合、印證時,劇烈的頭痛便如同無數燒紅的鋼針在顱內攪動,胸口沉悶得如同壓著千鈞巨石,氣血翻涌,喉頭腥甜不斷上涌。冷汗浸透了他單薄的衣衫,在寒冷的藏書樓里凝結成冰,刺骨的寒意反而讓他混亂的思緒獲得片刻的清明。

他在與時間賽跑,更在與體內那不斷侵蝕生機的詛咒賽跑。每一次咳血,都意味著那枚深植于檀中穴的詛咒符文又壯大了一分,他與這具“囚籠”的聯系又緊密了一分,逃脫的希望便渺茫一分。

終于,在翻閱一本幾乎被蟲蛀空的、記錄著某種早已失傳的“地脈牽引”禁忌陣法的殘破獸皮卷時,他看到了一個極其潦草、被后人用朱砂重重圈出的批注:

“**萬靈枷鎖,其固若金湯,然鎖孔必在鑰匙之上!欲破鎖,必先撼動持鑰之手!**”

“鎖孔必在鑰匙之上…持鑰之手…”

這幾個字如同驚雷,瞬間劈開了他意識中糾纏多日的迷霧!

鑰匙!祠堂大陣鎮壓的核心是他李晏,那么他這具身體,這流淌著李家血脈的軀殼,這被詛咒侵蝕的生命本身,不就是開啟這座鎮壓囚籠的“鑰匙”?而掌控這把鑰匙,驅動這座大陣的“持鑰之手”,便是那匯聚于祠堂的、源自李家血脈后裔的香火念力!

鎖孔,就在鑰匙身上!想要撼動鎖鏈,必須先讓“持鑰之手”產生一瞬間的動搖!這動搖,便是他推演中那“血脈紊亂”或“念力盲區”的理論根基!

這個認知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火炬,瞬間照亮了他推演的道路!結合之前關于祠堂陣法“錯誤”節點的發現,一個近乎瘋狂、賭上性命的反抗計劃,在他腦海中迅速成型,并不斷細化、補充、完善。

核心只有一個:利用自身這具作為“鑰匙”和“囚籠”的身體,以及那如影隨形的天道詛咒,在祠堂大陣全力運轉的關鍵時刻,強行制造一個局部的、短暫的“混亂源”!

他需要時間,更需要一個無人打擾的時機。

機會很快來了。

年關將近,青嵐城籠罩在辭舊迎新的氛圍中,連李府壓抑的空氣也似乎松動了幾分。臘月二十三,小年。

按照李氏家族百年不變的規矩,小年這日,需在祠堂舉行一場比歲末大祭規模稍小、但同樣莊重的“告祖”儀式。所有在青嵐城的嫡系、旁支成年男丁,都必須齊聚祠堂,焚香禱告,告慰先祖一年庇佑,祈求來年家族昌隆。

這是祠堂香火念力匯聚的又一個高峰,也是大陣運轉相對活躍的時刻。

風雪在黃昏時分驟然變大。鵝毛般的雪片被凜冽的北風卷著,狂暴地抽打著李府的重重院落。天地間一片混沌的銀白,寒意刺骨。

偏僻的小院里,積雪已經沒過腳踝。屋內沒有生火,冷得如同冰窖。李晏只穿著單薄的舊衣,靜靜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狂舞的風雪。小臉凍得青白,嘴唇毫無血色,只有那雙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亮得驚人,燃燒著一種近乎非人的冷靜與決絕。

時辰快到了。

他緩緩走回冰冷的炕邊,拿起早已準備好的一樣東西——一塊邊緣被打磨得異常鋒利的黑色碎石片。這是他在藏書樓角落撿到的,似乎是某塊碎裂硯臺的殘骸,質地堅硬,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冰冷感。

他盤膝坐下,將碎石片鋒利的刃口抵在自己左手手腕內側。

那里的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能清晰地看到下面青色的、纖細的血管在微微搏動。冰冷的石片觸碰到溫熱的皮膚,激起一陣細微的顫栗。

沒有猶豫。

前世身為“鎮獄”,意志早已被磨礪得如同獄壁般堅硬。此世李晏的求生本能,更壓倒了孩童對疼痛的天然恐懼。

他眼神一厲,手腕猛地發力向下一劃!

“嗤——!”

皮肉被割開的細微聲響,在死寂的房間里清晰得令人心悸。

劇痛!尖銳的、撕裂般的劇痛瞬間沿著手臂沖上大腦!鮮紅的血液幾乎是噴涌而出,迅速染紅了他破舊的衣袖,滴滴答答地落在冰冷骯臟的炕沿和地面上,暈開一小片刺目的猩紅。

李晏的身體猛地繃緊,牙關死死咬住,下唇瞬間被咬破,滲出血絲。額頭上冷汗涔涔而下,與手腕涌出的熱血形成冰與火的交織。劇烈的疼痛讓他眼前陣陣發黑,呼吸變得極其困難,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胸口的悶痛。

然而,他的精神卻在這極致的痛苦中高度凝聚!屬于“鎮獄”的冰冷意志強行壓制著肉體的哀鳴,所有的感知被提升到極限,如同最精密的儀器,死死鎖定著手腕處奔涌的鮮血,以及……那深植于靈魂與肉身的天道詛咒烙印!

來了!

就在鮮血大量流失,身體生機急劇滑向危險邊緣的瞬間,靈魂深處那個沉寂的詛咒符文,如同被驚醒的毒蛇,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陰寒光芒!它瘋狂地“吮吸”著這具身體因失血而急速衰敗的生機,同時,一股更加龐大、更加惡毒的衰敗、排斥、扭曲之力,如同失控的洪流,以李晏的身體為中心,猛地向四周擴散開去!

轟——!

并非實質的聲響,而是一種作用于感知層面的無形震蕩!

小院范圍內,風雪驟然變得更加狂暴!狂風卷著雪片,如同無數冰刀,瘋狂地抽打著門窗,發出令人牙酸的撞擊聲!屋頂的瓦片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院中一棵枯樹的枝椏在狂風中“咔嚓”一聲斷裂,重重砸落在積雪中!

這僅僅是開始!

李晏的意識如同離弦之箭,穿透了肉體的劇痛與詛咒爆發的混亂風暴,死死地、精準地“釘”在祠堂的方向!

祠堂內!

莊嚴肅穆的告祖儀式正在進行。族長李承淵身著祭服,手持燃香,正率領著數十名李家成年男丁,對著神龕上層層疊疊的祖先牌位躬身行禮。香煙繚繞,念力匯聚,地面玄石下的銀色陣紋流淌著穩定而強大的靈光。

就在李承淵準備將手中長香插入巨大青銅香爐的剎那!

異變陡生!

嗡——!

整個祠堂地面猛地一震!并非物理震動,而是一種能量層面的劇烈紊亂!神龕上,數十盞長明燈的火苗如同被無形之手狠狠掐住,瞬間齊齊矮了半截,變得暗淡欲滅!香爐中升騰的裊裊煙氣驟然扭曲、潰散!

最令人驚駭的是地面!那原本流暢運轉、散發著柔和銀輝的守護陣紋,在靠近神龕前方三步左右的位置——正是李晏上次發現“錯誤”節點的區域——其流淌的靈光驟然變得混亂、扭曲、甚至……狂暴!

那片區域的銀色光芒如同沸騰的巖漿,劇烈地翻滾、沖撞!無數細密的、由純粹能量構成的“裂紋”在光芒中一閃而逝!一股充滿混亂、衰敗、排斥的恐怖氣息,如同投入滾油中的冰水,瞬間從那“錯誤”的節點處爆發出來,蠻橫地沖擊著整個祠堂大陣的穩定運轉!

“噗!”

距離神龕最近、正全神貫注主持儀式的李承淵首當其沖!他只覺一股冰冷、粘稠、充滿惡意的力量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撞在他的胸口!他渾身劇震,眼前一黑,喉頭一甜,竟硬生生噴出一小口鮮血!手中的長香“啪嗒”一聲掉落在地,斷成幾截!

“族長!”

“怎么回事?!”

“陣法……陣法出問題了?!”

祠堂內瞬間一片大亂!族人們被這突如其來的劇變驚得魂飛魄散,驚呼聲、桌椅碰撞聲、杯盤落地碎裂聲響成一片!所有人都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壓抑、心悸和混亂感,仿佛置身于即將崩潰的危巢之中!

那匯聚的、莊嚴的香火念力,在這突如其來的混亂沖擊下,瞬間變得駁雜、渙散!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靜湖面,掀起了滔天巨浪!

成了!

偏僻小院的冰冷炕沿上,李晏的意識清晰地捕捉到了祠堂方向傳來的那股龐大的、驟然變得混亂駁雜的念力波動!以及大陣核心節點處那轉瞬即逝、卻真實存在的能量裂隙!

就是現在!

他強忍著失血帶來的眩暈和詛咒爆發的劇痛,將全部殘存的心神力量,如同壓縮到極致的彈簧,通過那冥冥中與大陣核心相連的“鑰匙”感應,狠狠地、精準無比地“撞”向祠堂大陣那個因混亂而短暫暴露的“錯誤”節點!

“窺——!”

無聲的意念吶喊在他靈魂深處炸響!

轟!!!

這一次,是真正的、源自靈魂層面的恐怖轟鳴!

一股龐大到無法想象、冰冷到凍結靈魂、復雜到超越凡人理解極限的信息洪流,如同決堤的星河,順著那強行撕開的、轉瞬即逝的“縫隙”,狂暴地倒灌而入!

那是祠堂守護(鎮壓)大陣的核心陣圖!是它構筑的法則根基!是它能量流轉的萬千路徑!是它節點生克的無盡變化!是它鎮壓之力的終極奧秘!

這信息洪流太過浩瀚,太過狂暴!遠超李晏此刻脆弱靈魂所能承受的極限!

“呃啊啊啊——!”

盤坐的身體猛地向后仰倒,重重砸在冰冷的炕上!七竅之中,鮮血如同蜿蜒的小蛇,瞬間涌出!眼前徹底被一片猩紅和混亂的金星所淹沒!靈魂仿佛被投入了粉碎星辰的磨盤,每一寸意識都在被那狂暴的信息洪流瘋狂地撕扯、碾壓、重組!

痛苦!超越肉體極限千萬倍的靈魂撕裂之痛!

然而,在這足以讓常人魂飛魄散的劇痛之中,李晏的意識卻如同狂風駭浪中的礁石,死死守住最后一點清明!屬于“鎮獄”器靈那浩瀚如星海、冰冷如玄冰的前世記憶,此刻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錨點!

那些被囚禁的陣道巨擘的畢生感悟、那些法則叛逆者的瘋狂囈語、那些天道監獄本身的終極封印之理……無數冰冷、龐大、艱深晦澀的記憶碎片,在這生死關頭,被那倒灌而入的祠堂陣圖信息洪流粗暴地喚醒、激活,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地碰撞、印證、融合!

痛苦,成了最殘酷的催化劑!

祠堂大陣那繁復到令人絕望的陣圖結構、能量回路、法則烙印……在他那融合了前世“鎮獄”本源認知的視角下,開始被強行拆解、分析、理解!

無數“錯誤”的節點被標定!無數隱藏的“死門”被洞悉!能量流轉的“湍流點”、念力引導的“滯澀處”、血脈枷鎖的“薄弱環”……如同黑暗中的星辰,一顆接一顆地被點亮!

“原來如此……坎離逆轉……坤位虛浮……震煞引而不發……好一個借香火為薪、燃血脈為焰的煉魂之陣!”一個冰冷到極致、帶著滔天恨意與明悟的意念,在靈魂撕裂的劇痛中頑強地凝聚、成型!

成功了!

他窺見了!窺見了這座將他牢牢鎮壓的終極囚籠的核心陣樞!窺見了那纏繞在他靈魂與血脈之上的、無形枷鎖的真實面目!

代價是慘重的。

身體因失血和詛咒的雙重侵蝕,溫度正在急速流失,冰冷得如同尸體。靈魂被龐大的信息洪流沖刷得千瘡百孔,意識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徹底熄滅。七竅流出的鮮血染紅了半張臉和身下的破褥,看上去凄慘而恐怖。

小院外,祠堂方向的混亂喧囂似乎平息了一些,但一股更加龐大、更加憤怒、帶著明確搜索意念的無形波動,如同巨大的羅網,正以祠堂為中心,開始向整個李府急速蔓延掃蕩!那是陣法被強行沖擊后,本能的反噬與追索!它要找出那個膽敢撼動陣基的“源頭”!

冰冷的地面上,那灘由他手腕流出的鮮血,與之前健仆留下的黑紅血污,在昏暗的光線下,詭異地交融在一起,如同一個不祥的祭壇。

李晏躺在冰冷的血泊里,意識在劇痛的深淵和窺得天機的狂喜邊緣劇烈地搖擺。視線因失血而模糊,只能隱約看到屋頂破舊房梁的輪廓。

靈魂深處,那剛剛被強行烙印下的、祠堂大陣核心陣圖的冰山一角,正散發著冰冷而神秘的光芒。

還有……在那陣圖光芒的映照下,一個更加深邃、更加隱晦、仿佛與陣圖同源卻又截然不同的……印記輪廓,似乎正從他瀕臨崩潰的意識最深處……緩緩浮現?

窗外的風雪聲,似乎變得遙遠了。祠堂方向傳來的無形搜索羅網,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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