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六上午,學校放假了。
周臺心騎著小單車,在小區門口拐角等紅燈。
她遠遠就看到柳科一個人,坐在小賣部門口的臺階上,手里拿著一罐剛開封的橙汁汽水,腳邊是背了一學期的書包。
他把腦袋抵在膝蓋上,身體靠在墻上一動不動。
周臺心蹬著車過來,在他面前停下,歪頭看他,“怎么了你?”
柳科抬起頭,看到她,眼神里閃過一點慌亂,但還是很快移開了。
“……沒事。”
“你哥不是回來了?你不是說你等這天等了快兩年了?”她把車一停,坐到他旁邊,聲音放輕了些。
柳科捏著汽水罐,沉默幾秒,才低聲說:“他根本不想見我。”
周臺心一怔,沒接話。
柳科低著頭,像是在看自己腳上的鞋帶:“他好像……挺討厭我。嫌我書包背不正,說我只會浪費時間。他以前也從來不給我打電話的。”
“我小時候還以為他是英雄……結果他看我就跟看個麻煩一樣。”他咬著吸管輕輕吸了一口汽水,又苦笑一下,“我是不是有點蠢。”
周臺心靜靜地看著他,忽然輕輕搖了搖頭。
“你不蠢。”她頓了頓,把書包放到,從兜里掏出一塊糖塞進他手里,“你只是……太想讓他喜歡你了。”
柳科沒說話。
“你不覺得你哥其實不太會跟你說話嗎?他應該是那種習慣命令,習慣任務,不習慣‘喜歡’和‘溫柔’的人。”她眼神專注的輕輕說著,眼,“你才不是麻煩。”
“你是那種……雖然會吵架、偶爾嘴硬,但會主動管隊伍、幫人找水壺、知道自己該做什么的人。”
她偏過頭,目光很真誠的看著他,“我覺得這樣挺厲害的。”
柳科咬著吸管,眼神卻輕輕晃了一下。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不那么在意他討不討厭我?”他低聲問。
“可以啊。”周臺心點頭,“你想讓他喜歡,是你對他好,不是他對你好是你義務。”
她又露出一點笑意,低下頭揉了揉手,“不過我覺得,他說不定……也沒那么討厭你,只是不知道怎么表達而已。”
柳科輕輕“嗯”了一聲,低頭盯著汽水罐,過了一會才慢慢把糖紙剝開,把糖丟進嘴里。
“……這個糖不好吃。”他咕噥。
“那你還吃。”
“你給的,就算不好吃也得吃。”他嘴角一翹。
周臺心“噗哧”一笑:“哼,你要是以后對你哥也這么嘴硬,那他大概更煩你了。”
氣氛突然靜了幾秒,連小賣部的風鈴都恰好在那一刻搖晃了一下。
“咳,今天你要去學習嗎?”
他低聲說:“不去了。我決定今天做點浪費時間的事。”
“哦?”她抬頭,“比如?”
“你騎單車,我陪你沿著河邊一直走。”
“好啊,我會慢慢騎,等著你呦”
周臺心說完這句話,輕輕一蹬腳,把車往前滑了半米,又轉頭看他一眼,落日夕陽剛好從她的發絲間漏下來,打在她嘴角彎起的位置。
柳科咬著嘴里的糖,沒說話,抬手背了背包,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
“我又不是不會跑,騎快點,我還能攔住你不成?”他裝作不屑,嘴角一撇。
周臺心偏過頭看著他,笑意加深:“那就看你能不能追得上啦,小柳科。”
她說完,猛地一蹬車,單車像一只輕巧的燕子飛出去,輪胎在地面上壓出一陣干脆的滾動聲,沿著街道拐過樟樹樹蔭,一下子融了進河道旁里。
“哎——你等等我!”柳科喊了一聲,拔腿就追。他背著包,手里還捏著那罐還剛開封的橙汁汽水,一邊跑一邊叫囂著:“你是不是早就等著整我——周臺心你別得意!”
河道旁的女孩騎在單車上,回頭沖他吐了吐舌頭,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
“誰讓你總說我嘴硬——這次就罰你多跑幾步!”
余暉穿過樟樹葉,在路面上印下細碎斑駁的光影,而騎單車帶來的風輕輕吹動她的裙擺。
柳科一直向前奔跑,追著她的車,一邊跑一邊笑,腳步雖然重卻帶著某種輕快的倔強。
河岸邊的水光隱隱躍動,前方的騎行道安靜而寬闊,仿佛一整段沒有被打擾的初夏。
他們就這樣,一前一后,在河道旁上奔跑與追逐。
不說話,但勝似千言。
柳科的步子慢慢穩住,終于追上了她。
他一把用手拉住她的后座,小聲喘著:“你還沒告訴我,今天你打算騎多遠?”
周臺心轉過頭,落日夕陽余暉依然灑在她的眼睫上,認真地說:“不知道——不過我想,一直騎到我心情變得很好。”
柳科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那應該……還挺遠的吧。”
“其實,你開心起來,就不會遠啦。”
周臺心雙腳繼續向前一蹬,單車又繼續滑動,在河邊的樹影中穿梭。
那個少年,早已丟下了剛剛的煩惱,向前追著,跑著,奔著那輛單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