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天井無人處,賽華上前,迅速把兩個漢奸撂倒。隨手解下他們的褲帶子把人給背靠背地捆了,堵住嘴巴繳了槍,方才露出微笑。
陳二妹指了指頭頂窗口掛了鳥籠子的地方,沖她微微點頭。
賽華握著槍,槍口朝下,側身躡步靜默前行,就準備上去抓人。陳二妹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道:“姑娘,你守著這兒,我上去跟他聊。”
賽華猶豫道:“那……會很危險吧。我們要保證你安全呢。”
陳二妹說:“沒事,那老頭我見過,干巴瘦,成天動腦子算計別人,精氣神都耗得精打光了。別說是姑娘你這樣身手好的,就連我他也打不過我。”
賽華這才側身讓開,說:“那好。有什么不對路的,就馬上叫我。”
她迅速回到樓梯口處,離樓梯口兩個身位倚墻蹲下,摸出一把瓜子嗑了起來,眼睛盯著店堂里偷懶耍閑的兩個伙計。
陳二妹輕手輕腳上了樓。
一走到樓上,跟手里捏了一把官窯活食罐子,正準備去喂八哥的紅郎中打了個照面。趁著紅郎中還沒反應過來,陳二妹一把拽住他胳膊,用力把他拖進屋子,“坐!”
動作很大,掀起了挎籃,紅郎中也看到了籃子底下的手榴彈:“……”
使出標準的雙指并攏叩謝斟茶動作,輕輕叩擊著酸枝木茶幾面。陳二妹發(fā)現(xiàn)這茶幾還好眼熟——黃老虎家里見過。她吞了口唾沫,直視紅郎中說:“來,我們來聊聊天。”
紅郎中跌坐,坐到了跟酸枝木一套的官帽椅上,干巴巴一笑:“你誰?要干什么?要錢的話,放在里間小床枕頭旁的小匣子里。全部拿去,沒關系。我保證不叫不喊,當做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
陳二妹嘻嘻一笑,說:“好啊。那就先謝謝了。不過老板,你生意做那么大,就那點放在枕頭邊看門口的活命錢就打發(fā)我,是不是太簡單了點啊?”
世道不太平,有點兒家底的人家會在顯眼處放幾個不疼不癢的小錢,以防有入門匪盜的時候,順勢交出,求個刀下留人活命長久,所以這筆小錢俗稱“活命錢”。
被陳二妹一口拆穿,紅郎中一直如如不動的臉皮方始抖了抖,垂了眸子假笑:“阿嬸,你想要怎么樣?你知不知道我兒子是誰?你敢動我,被我兒子知道,明天你全家就吊在江口鎮(zhèn)的十字路口!”
陳二妹陰陽怪氣起來:“我當然知道你兒子是誰啊,那種給蘿卜頭賣命連自己同聲同氣同種人都可以下手坑害的漢奸,誰不知道?他死了都要被人記著,記得姓紅的出了這么個跟秦檜一樣的人物,提起名字都要吐三口唾沫,罵句大吉利是呢!”
紅郎中一聽,大怒,提高聲音喝道:“死八婆,你說什么?!”
但陳二妹一拍那手榴彈,紅郎中又臊眉耷眼下來,訕訕一笑:“有話好好說……”
陳二妹說:“你崽不爭氣,可我不一樣啊。我崽很爭氣,又能挨苦,又能打。還能教我怎么用手榴彈,我可是很厲害的!吶,這么一拉拉環(huán),數(shù)幾聲……”
看著她手指伸進手榴彈拉環(huán)里,動作稔熟,態(tài)度生死毫不在乎,紅郎中魂飛魄散,一疊連聲叫:“別別別,姑奶奶,開,開個玩笑而已。哈哈,是我不對,剛才是我太大聲了。那……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嘛?錢也不要,難道你看上了我這號人?我跟你說,我老婆死了好多年咯。”
插科打諢的,陳二妹才懶得理這套口頭便宜,她也坐下了,說:“口渴了,既然叫得出姑奶奶,乖,給姑奶奶泡壺茶來。”
紅郎中氣得想要罵娘,又摸不清這中年女人的底細,又畏懼她手里的手榴彈,只好氣鼓鼓的去泡茶。
茶壺水咕嘟咕嘟響,隔著窗看到東家在泡茶,兩個伙計愈發(fā)摸魚偷懶心安理得,索性坐在店門口去曬太陽了。
泡上了茶,上好的單樅,跟村里喝的又苦又澀提神解乏牛飲之物,完全是兩回事。陳二妹砸砸嘴巴,盤算著這茶葉又解乏又消炎去腫的,屬實好東西。
然后溫言細語道:“你有崽,你的崽呢,欺行霸市不是好東西,全都是你這個當?shù)牟粫提獭N裔叹筒灰粯恿耍軐W好,十里八鄉(xiāng)走出去,誰不比個大拇哥?所以呢,我這次來,是專門教教你,怎么教崽的。”
紅郎中一聽,氣樂了:“你你你,你個鄉(xiāng)下婆,連品茶都沒學會,牛飲一樣。鞋頭帶泥身上補丁的,你好意思說教我教崽?”
“那必須的啊,紅振林,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怎么發(fā)家的。”陳二妹侃侃而談,
“這個藥店原來是不是姓紅?不是吧?本來啊,是姓陳的!你和陳伙計一起學藝,攢了錢,要盤鋪子。結果外到省城收藥的時候,去的時候師兄弟兩個,回來只剩你自己一人。陳伙計死在了江中,你帶回了他的遺物,讓沒了兒子的陳老板收了你做兒子。你自己醫(yī)術不精短斤缺兩,高進低出做老鼠倉,那幾年大帥們打最兇的時候,你還學會了跟那些大帥背后兩頭下注,把陳老板的金字招牌砸了個稀碎。陳老板想要清理門戶,剛剛提了個頭,就得了并。病了沒多久,就死了。這兒才成了你的產業(yè),江口鎮(zhèn)上,才算是有了你這么一號人物!”
紅郎中腦門子上的冷汗一下子冒出來了,“我都不知道你說什么。”
陳二妹笑了笑:“噢。還有你個崽,簡直跟你一個模子出來的。特別是表面拍馬屁背后捅刀子那一套。去給黃老虎做頭馬,怎么說黃老虎也是給錢給槍給屋子咯。結果黃老虎一落難,馬上就用摻了砒霜的紅傷藥,送了黃老虎歸西。綁了石頭沉了河,那泡脹了的‘咸魚’,前兩天才在河灣口發(fā)現(xiàn)。你猜,爛船還有三斤釘,黃老虎的那些死忠,會怎么看你崽?”
紅郎中的冷汗,又多了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