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換防分隊險惡用心一無所知,但非常清楚你死我活立場,兩個田佬仗著“一寸長一寸強”,在漢奸們扣下扳機之前,把鋤頭招呼了上去。兩個漢奸痛叫著,花口擼子脫手飛出,被一腳踹開。
擲彈筒就位了,因想要抓活的,也帶了輕蔑的意思,六個擲彈筒只動用了倆,把日造91式手雷裝入擲彈筒中——鋼鐵與火摩擦出的怪異動靜里,手雷呼嘯著落在鷹嘴石上,把偌大一塊鷹嘴石炸得粉碎,灰塵沖天起。胡端午胡亂抹著臉上的灰塵,吐口水大罵:“死日本狗,有點東西!我們要跑不啦……”
“跑不掉的。你沒聽那邊鬼叫,他們要抓活的。他們要抓我們壯丁啊!”
“我咋聽得到啊,我耳朵還在嗡嗡叫!”
“我聽到了!老子耳朵靈!”
被槍聲炮響震得腦袋嗡嗡叫,強自忍著頭疼眼花的種田佬們,憑著求生意志下意識地往山上撤,躲到他們認為能躲的隱蔽處。也是多虧了自古以來有那打山賊斗宿敵吃夜粥的基礎,今天選出來挖渠掙活錢的又都是各自村子里有數的壯棒漢子。
折損了小部分人之外,多半還是散開藏起。
但步槍和擲彈筒真家伙上了之后,槍火形成火力線,一槍一槍地專門攔著種田佬們撤退的路線,甚至有著耍猴子的意味?
種田佬本來被壓下的火氣,就跟星火燎原似的,呼呼猛長。當中個頭最大的肥濤虎吼著,彎腰抱起了地上炸斷橫著的樹干,沖上前去,使出車輪勁兒,打橫一掃,七八個安民挺身隊隊員慘叫著被掃中,口鼻出血。
打橫飛出去的人,又摔在躲在后面放冷槍的鬼子兵身上,砸得那兵翻白眼暈過去,氣得旁邊的鬼子一刺刀扎在安民挺身隊的人身上。
一片叫好敬佩聲中,肥濤露出憨笑來……
看了一眼戰意開始渙散的狗們,目光一抬,看到了臉色嚴峻的分隊隊長。梁武柏發現了旁邊已安裝就位的擲彈筒,他反手從鬼子射手尸體上拔出腰間的日造94式手槍,朝著對面一通亂射。一口氣打光了一個彈夾,人被打散了。
一聲聲響亮的“八格”鬼叫中,那軍曹抱著擲彈筒悻悻后撤。分隊長見勢頭不對,果斷下令:“全體格殺勿論!”
“殺!!”
得了格殺令的日軍迅速拉開距離,瞄準田佬們就跟瞄活靶一般。齊發槍響如地獄銅鑼,眼看著倒下去的不是一個,而是齊刷刷一排。種田佬們發出了野獸般的咆哮呼喊!!!
“啊——!!!”
“跟你拼了!!!!”
扔了手里日造94式,梁武柏瞇著眼睛,腦門上流下來的血,模糊了他視線。尖利的步槍子彈呼嘯,刺破耳鼓,他開始后悔:“他奶奶的,單打一也該背一把出來!”他看到有人趁勢繼續沖上去開始掄人,還有人無師自通地上去搶槍。
——還有個黃乎乎的身影,貓著腰沖向地上的輕機槍!
他知道那玩意兒厲害,一旦假設起來,所有人捆一塊都不夠它兩梭子的!洪隊長講過他,梁江生前陣子回來也向往過它——但游擊隊始終搞不到這樣一把玩意兒!
梁武柏急眼了:“注意看那爛西瓜,那個小短腿,不能讓他們架起那殺人玩意兒——”
邊荒腔走板的喊叫,梁武柏邊抄起鋤頭往前撲。手里被不知道誰送進一把三八大蓋:“用這個打!這里頭的人,就你會打槍!”
扭臉一看:黃藕生。
手里握著的花口擼子,槍口朝下,兀自微微發抖,白凈臉皮染了血,黑水晶般的眸子底下,有點什么已變了。
“謝了黃村長!”
梁武柏抱著不知道用什么代價繳過來的武器,扭身藏入草叢里,肌肉記憶使喚著他,叫他就扣扳機。
眼看著一槍過去,那已經抱起輕機槍的鬼子兵倒下了。梁武柏咬著牙,朝著別處開火……可才發了兩輪點射,對面的火力就朝著這邊咬了過來……
搶來的花口擼子尚沒幾個使喚明白,零星不成你章法的動靜很快被職業軍人訓練有素的火力掩蓋過去。但田佬骨子里的血性已被激發,只要不是致命傷,只要還能動,就沒有往后跑的!
在最前面的漢奸荒腔走板地慘叫:“死鄉下佬,不要命了!!!”
那股子悍不畏死的氣勢,叫原本就是流氓地痞斯文敗類出身的安民親衛隊們徹底崩潰了。原本不把鄉民放在眼內的日本兵,也是被咬得節節后退……
明明他們一直有人倒下。
明明他們連槍都不會拿。
明明……
可是怎么他們不怕痛也不怕流血?!
再一次有尖利的子彈呼嘯響起,那動靜很熟悉——來自他們自己的日造三八式步槍。可那槍聲是從對面響起的!!
有人中彈倒下了,是他們寶貴的皇軍戰士!!他們的輕機槍還沒出動,就被打成了廢鐵,還有地上散落的擲彈筒……那兩門出動了的,被那些烏合之眾用鋤頭石塊砸了。而沒有出動的,也沒有了出動的機會……
怎么會這樣!!!
“不……可能……”日軍士兵喃喃低語,與此同時,仍舊保持著射擊的姿勢,機械麻木地一下又一下,扣著扳機……只是視野里,漸漸朦朧……
種田佬們大半染了血,然而依舊站的很直。他們當中甚至有人已找到了射擊手感。
“跟他們死過!!!”
太陽一眨眼躍入山溝溝里,大團大團白霧從山林里升上來……頭頂上,閃電陣陣,怪風四面八方吹來,卷起漫天碎葉塵土。山里常見的陣雨倏然而至,黃豆大的雨點打下來,田佬們迅速適應,對面卻多多少少被淋啞了火。
“好機會!!!”
已然成了戰斗核心的梁武柏,手里的三八大蓋早就沒了子彈,他沒有半分猶豫,裝起刺刀,貓著腰往前猛沖!
其余人撿起什么用什么。種田佬們再一次沖了上去。
開干!!!
……
只過了一夜,昨夜的熱鬧驟然變了蕭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