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還凝在窗沿時，李自淵已經醒了。

他悄聲坐起身，目光掃過對面床鋪——沈常青還陷在被子里，側臉埋在枕頭里，睫毛隨著呼吸輕輕顫，像只沒睡醒的貓。昨夜春風卷著花香灌了半宿窗，兩人睡前只說了句“明天得早起”，便被漸濃的困意拖進夢鄉(xiāng)，此刻宿舍里靜得能聽見樓下梧桐葉舒展的輕響。

李自淵疊被子的動作很輕，棱角折得筆直。他從背包里翻出校服時，金屬拉鏈蹭過布料的聲響終于驚動了沈常青。對方哼哼著翻了個身，頭發(fā)亂糟糟地支棱著，眼睛半睜半閉：“……才幾點啊。”

“六點四十。”李自淵把他的校服扔到床頭，“食堂七點半有蒸餃。”

沈常青瞬間清醒了大半。他坐起來揉眼睛，睡痕在臉頰上壓出淺紅的印子，慢吞吞地挪下床時，腳步都帶著虛浮。李自淵已經洗漱完了，正對著鏡子系領帶，看見鏡中沈常青拖著拖鞋晃進衛(wèi)生間，發(fā)梢還滴著水，忍不住提醒：“冷水洗臉能提神。”

“知道了知道了。”衛(wèi)生間里傳來含混的回應，接著是牙刷戳到牙杯的輕響。

等沈常青真正“活”過來，已經是二十分鐘后。他對著鏡子把頭發(fā)抓出蓬松的形狀，瞥見李自淵靠在門框上看他，突然挑眉：“看什么？哥今天也帥吧？”

李自淵移開目光，嘴角卻抿出一點淺淡的笑意：“再不走蒸餃就沒了。”

食堂里飄著豆?jié){的甜香。兩人選了靠窗的位置，李自淵剛把一碟蒸餃推到沈常青面前，對方已經夾起一個塞進嘴里，燙得直哈氣。晨光透過玻璃窗落在他臉上，能看見他咀嚼時微微鼓起的腮幫子，李自淵低頭喝了口豆?jié){，忽然想起昨夜沈常青說“體術課要穿運動服”時，指尖無意識敲桌的小動作。

“今天有啥課？”李自淵問。他指尖在桌沿輕輕劃著，桌布上的格子紋路被蹭得發(fā)皺。

沈常青咽下嘴里的蒸餃，用筷子點了點桌面：“第一節(jié)課是異能者分階，王宵的課，這老頭最嚴。然后是體術課，下午好像是實戰(zhàn)模擬？不對，上午最后一節(jié)是精神探測。”說到“精神探測”四個字，他尾音都揚了起來，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光，“那可是我的主場。”

李自淵抬眼看他。沈常青正用筷子挑起蒸餃的褶皺，嘴角翹得老高，那副“又能裝逼了”的得意模樣毫不掩飾。他忽然想起昨天報到時，沈常青對著新生手冊上的課程表，也是這樣拍著他的肩膀說“精神探測你跟著哥混就行”，那時候陽光落在他發(fā)梢，連囂張都顯得鮮活。

“你好像什么都懂。”李自淵輕聲說。豆?jié){的熱氣模糊了他的眼神，“我以前的老師……只教過算術和識字。他說他年輕時去過城里，看過幾本講異能者的舊書，但他連異能者都不是。”

沈常青夾餃子的手頓了頓。他看著李自淵垂著的眼睫，那睫毛很長，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像藏著些沒說出口的局促。他忽然收起了玩笑的神色，用筷子把碟子里最大的蒸餃推過去：“城里的學校也就那樣，教的東西死板得很。”

“那你家里……”李自淵抬眼，“是做什么的？能讓你上那么好的學校。”

沈常青的筷子在碟子里轉了個圈，瓷碟被蹭出輕微的聲響。他笑了笑，語氣又變得漫不經心：“就普通商人唄，做點小生意，勉強能供我上個學。”他夾起那個大蒸餃塞進嘴里，含糊道，“快吃吧，等下王宵點名遲到，要罰繞操場跑十圈。”

李自淵“哦”了一聲，沒再追問。他低頭咬了口蒸餃，豬肉餡混著香菇的香氣在舌尖散開，卻沒嘗出多少滋味。他眼角的余光瞥見沈常青垂眸時，睫毛遮住的眼底掠過一絲暗芒，像被云遮住的月亮——那顯然不是“普通商人”該有的眼神。

沈常青很快又恢復了活力，開始念叨體術課要帶護腕，精神探測課得穿淺色衣服才顯氣質。李自淵安靜地聽著，偶爾應一聲，看著沈常青把最后一個蒸餃吞下去，用紙巾擦了擦嘴角，忽然覺得這頓早餐比想象中漫長，又比想象中溫暖。

教室在教學樓三樓，走廊里能聽見各班傳來的喧鬧聲。兩人剛走到門口，預備鈴就響了，沈常青拽著李自淵的胳膊往里沖，堪堪在王宵踏入教室前坐回座位。

王宵目光掃過全班三十個座位，最后停在沈常青身上：“今天居然沒人遲到。”他語氣平淡，眼神卻帶著點揶揄，“看來某些同學終于知道，異能者的第一課比睡懶覺重要。”

沈常青朝他做了個口型“下次還敢”，卻被王宵眼尖地看見，老頭輕咳一聲：“好了，翻開課本第一頁。今天講異能的階級。”

他走到黑板前，指尖在講臺邊緣一敲，黑板上瞬間浮現出淡藍色的光幕，九個銀色的星環(huán)在光幕中緩緩轉動。

“異能者共分九階，”王宵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傳遍教室，“每一階對應一個星環(huán)，環(huán)內有五顆星子。你們現在都是零階，等覺醒異能的那一刻，第一顆星子會亮起——這顆星子會賦予你們第一個專屬能力。”

“比如火系異能者，第一顆星子可能讓你掌心生出火苗，”王宵的聲音繼續(xù)傳來，“第二顆星子或許能讓火苗變多，第三顆能空間焚燒，第四顆可以讓火焰附著在物體上，第五顆……”他頓了頓，“能讓火焰擁有具象的形態(tài)，比如火蛇、火墻。”

“當五顆星子全部點亮，星環(huán)會凝結成實體，這時候就到了瓶頸期。”王宵的指尖在光幕上一點，第一個星環(huán)突然碎裂，化作光點融入第二個星環(huán)，“突破瓶頸的標志，是星環(huán)的蛻變。一階到二階，能力會產生質的飛躍——剛才說的火系異能者，二階第一顆星子亮起時，火焰溫度能瞬間提升三倍，甚至能灼傷同階異能者。”

教室里響起一陣低低的抽氣聲。王宵掃了眼眾人：“別覺得遙遠。你們能進這所學校，都是覺醒潛力超過80%的人。”

“每一階的瓶頸期都不一樣，”王宵繼續(xù)講課，“三階到四階，異能會出現分支；五階到六階，能初步影響周圍環(huán)境；七階以上……”他看向窗外，“那是能改變戰(zhàn)局的存在。現在你們要做的，是先達到一階.2星子。”

下課鈴響時，光幕上的九階星環(huán)還在緩緩轉動。李自淵摸著課本上印著的星環(huán)圖案，指尖能感受到紙頁的紋路——原來那些只在舊筆記本里見過的模糊描述，是這樣清晰的階序。

體術課在室外訓練場。體術員是個肌肉虬結的男人，一上來就讓所有人繞場跑五圈。

沈常青跑了兩圈就開始喘，拽著李自淵的衣角耍賴：“不行了不行了，淵哥你慢點。”

李自淵放慢腳步，看他扶著膝蓋喘氣，額發(fā)被汗水打濕，貼在額頭上：“你體力這么差？”

“我是靠腦子吃飯的，”沈常青順了順氣，忽然眼睛一亮，“你看那邊！”

不遠處的格斗區(qū)，幾個老生正在對練。其中一個女生側身避開拳頭，手肘精準地擊在對手肋下，動作干脆利落。李自淵的目光瞬間被吸引，腳步下意識地停下。

“那是三階體術者的標準動作，”沈常青湊到他耳邊，“卸力、反擊、落點，一步都不差。”

李自淵沒說話，只是盯著那個女生的動作，手指在身側虛虛地模仿著格擋的姿勢。等教官吹哨集合時，他額頭上的汗都沒干，眼神卻亮得驚人。

“接下來練基礎拳。”教官示范了一個直拳，“出拳要轉腰，力從腳起，貫穿全身——李自淵，你示范一下。”

李自淵走到隊伍前，深吸一口氣，拳鋒猛地遞出。空氣里響起輕微的破風聲，拳勢剛勁卻不僵硬，連教官都愣了一下。

“不錯，”教官難得夸人，“手腕再穩(wěn)一點。”

沈常青在下面嘀咕：“怪物啊……第一次練就能有這力道。”

休息時，李自淵坐在臺階上喝水，看著沈常青被教官逼著做俯臥撐，臉頰貼在地上，嘴里還在嘟囔“我可是精神系天才”。陽光落在他抖動的肩膀上，像撒了層金粉。李自淵忽然覺得，或許沈常青說的“普通商人家庭”，和他一樣，都是藏著些什么的。

但這想法只是一閃而過。沈常青已經爬起來，拍著他的肩膀喊“精神探測課要開始了”，聲音里滿是迫不及待的興奮。

精神探測課在特殊教室，天花板是模擬星空的穹頂。王宵拿著一個透明的水晶球走進來：“這節(jié)課測試精神力感知范圍。把手放在球上，能讓多少顆星燈亮起，就代表你的初始感知力。”

第一個女生剛碰到水晶球，穹頂上只有三顆星燈亮了起來，微弱得像螢火。

沈常青排在后面，手指在褲縫上蹭了蹭，眼神里的期待藏都藏不住。輪到他時，他走到水晶球前，回頭沖李自淵眨了眨眼，才將手掌輕輕按上去。

幾乎是瞬間，穹頂上的星燈接連亮起，從中心向外擴散，先是幾十顆，接著是幾百顆，最后連角落的星燈都亮了起來，整個教室像被真正的星空籠罩。王宵推了推眼鏡，語氣里帶著驚嘆：“覆蓋范圍全場，精準度……92%。沈常青，你是我教過的最好的精神系苗子。”

沈常青揚起下巴，得意地朝李自淵挑了挑眉，那模樣活像只剛偷到魚的貓。

李自淵看著那片璀璨的“星空”，又看了看沈常青亮晶晶的眼睛，忽然想起早餐時他眼底的那絲暗芒。或許有些秘密藏著也沒關系。

放學時春風又起，卷著操場上的青草香。沈常青勾著李自淵的肩膀，絮絮叨叨地說下次精神探測課要教他怎么鎖定目標，李自淵安靜地聽著，偶爾應一聲。

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疊在一起，像早就注定要并肩走很遠的路。至于那些沒說出口的話和藏在眼底的秘密，或許會在某個同樣春風沉醉的夜晚，隨著星子的亮起，慢慢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