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極致的、深入骨髓的無視。

玉小剛愣在原地，感覺臉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當眾甩了一記響亮的耳光。他這一輩子，自視甚高，即便是在最落魄的時候，也沒受過這么不給面子的對待。

更何況，對方只是個六歲的孩子！

一股難以遏制的怒火，混雜著巨大的羞惱，從他心底直沖腦門。他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在燃燒，那套洗得發白的學者袍下，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機會？

我給你的是足以改變一生的機會！你竟然……竟然像趕蒼蠅一樣把我趕走？

不可理喻！愚不可及！

眼看著林宇那悠哉的背影越走越遠，就快要消失在小道的拐角處，玉小剛再也無法維持他那“大師”的矜持和風度了。

“你給我站住！”

他低吼一聲，幾乎是手腳并用地追了上去。那凌亂的腳步踩在落葉上，發出“沙沙”的急促聲響，跟他平日里刻意保持的沉穩形象判若兩人。

林宇仿佛背后長了眼睛，就在玉小剛的手即將抓住他肩膀的瞬間，他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

他的臉上沒有半分驚訝，只有一種像是被人打擾了清凈的、淡淡的不耐煩。

“大師，還有事？”

這平淡的三個字，卻像一瓢滾油，澆進了玉小剛心頭那團熊熊燃燒的怒火里。

“你……”玉小剛喘著粗氣，不知是跑得急了，還是氣的。他用手指著林宇，指尖都在微微顫抖，“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你錯過了什么？”

“我乃玉小剛，魂師界公認的武魂理論第一人！”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拔高，變得有些尖銳，“我的‘武魂十大核心競爭力’，是足以顛覆整個魂師界現有修煉體系的偉大構想！你以為我的理論是沒人要的廢紙嗎？你太天真了！”

玉小剛的臉漲得通紅，他挺起胸膛，試圖找回自己的氣勢。

“實話告訴你，我這套理論，并非沒人識得其中價值！當今魂師界權勢最盛，地位最尊崇的那位，武魂殿的教皇冕下，也曾對我推崇備至，認為我的理論是照亮魂師未來的明燈！”

他說到這里，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有懷念，有驕傲，也有一絲不甘。

“若非……若非一些世俗的原因，我此刻或許早已是武魂殿的首席理論家，是所有封號斗羅的座上賓！而你，剛才，你竟然把這樣一位人物的橄欖枝，隨手扔在了地上！”

他越說越激動，唾沫星子都快噴到林宇臉上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試圖用過往的“輝煌”來震懾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林宇靜靜地看著他，表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卻已經笑開了花。

還武魂殿教皇？可不就是你那個愛而不得，最后還因愛生恨的白月光比比東么。人家當初看上你，怕不是圖你年紀大，圖你不洗澡。

至于你的理論？一個臉皮比城墻還厚的學術裁縫，也好意思自稱理論第一人？

林宇心里跟明鏡似的。玉小剛所謂的“武魂十大核心競爭力”，其中至少有八條，是原封不動地照搬了武魂殿密庫里一些古老的典籍。那本是人家武魂殿歷代強者智慧的結晶，結果被他偷師學了去，改頭換面就成了自己的原創。

最騷的是，他還畫蛇添足，在里面加入了自己臆想出來的兩條錯誤結論，比如什么“沒有廢物的武魂，只有廢物的魂師”。

這話聽起來是挺勵志，可放在斗羅大陸這個講究血統和天賦的世界里，簡直就是一句正確的廢話。藍銀草能跟昊天錘比嗎？鐮刀能跟六翼天使比嗎？起點都不一樣，怎么相提并論？

結果這家伙倒好，把這套東拼西湊、還夾帶私貨的理論當成了曠世真理，到處去忽悠人。

也就唐三那個沒見過世面的穿越者老鄉，才會把他當成神一樣頂禮膜拜。

還首席理論家？就你這半桶水的水平，真進了武魂殿，怕不是得被那些真正的理論研究者按在地上瘋狂打臉。比比東沒把你掃地出門，都算是念著舊情了。

林宇看著眼前唾沫橫飛、一臉“我為你感到惋惜”的玉小剛，忽然覺得這人挺可悲，又挺可笑的。

這不就是后世那種職場PUA大師的經典套路嗎？先否定你，再給你畫個大餅，讓你覺得離開他就一無是處，從而對他產生精神依賴。

只可惜，他想PUA的，是一個手里拿著完整劇本的男人。

“你的鏡子武魂，看似無用，實則潛力無窮！只有我，只有我玉小剛，才能真正發掘出它的力量！”

“沒有我的指導，你空有先天八級的魂力，也終將泯然眾人！你會走無數的彎路，你會浪費掉你無與倫比的天賦！你將為你今日的傲慢與無知，后悔終生！”

玉小剛的聲音在林間回蕩，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判意味。

他死死地盯著林宇，等著從他臉上看到后悔、看到動搖、看到一絲一毫的畏懼。

然而，他失望了。

林宇的表情，從始至終都沒有變過。那雙黑色的眸子，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古井，不起半點波瀾。

就在玉小剛的氣勢攀升到頂點，幾乎要用言語將林宇徹底壓垮的時候，林宇終于有了動作。

他抬起頭，迎著玉小剛那灼熱的目光，平靜地開口了。

“大師。”

他叫了這兩個字，語氣不輕不重，卻讓玉小剛慷慨激昂的演說瞬間卡了殼。

林宇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像是嘲諷，又像是單純的好奇。

“既然你的理論這么厲害，引得教皇冕下都為之傾倒，”他的聲音很清晰，每一個字都像一顆小石子，精準地投進了玉小剛那片自以為是的汪洋大海里。

“那你倒是說說看，”林宇微微偏了偏頭，眼神里帶著一絲純粹的探究，“你的這些偉大理論，具體……都有些什么內容呢？”

“它們，又證明過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