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天的桃木劍“當啷“落地。

眼前的“陳伯“太像了——同樣的刀疤，同樣的灰布衫，連左腳微跛的姿勢都一模一樣。但他的眼睛不對，黑眼珠里翻涌著團墨綠色的霧，像是兩潭死水。

“你不是陳伯。“他聲音發顫。

“陳伯？“男人歪了歪頭，“十年前他就死了，埋在后山的老槐樹下。“他的手指指向陰天脖子上的鈴鐺，“你脖子上掛的，是他用命換的鑰匙。“

王嬸的燒火棍“啪“地掉在地上。她顫抖著指向男人：“你...你是那天在山路上遇到的！“

陰天想起來了。三天前他去鎖龍村，回來的山路上遇見個穿灰布衫的男人，說要問路，結果走著走著就不見了。當時他以為是迷路的村民，現在看來...

“你是誰？“他握緊拳頭。

“我是守墓人。“男人笑了，“守著陳氏的墓，也守著地下的東西。“他的目光掃過石門，“該開門了，小陰。“

“開門？“陰天后退一步，“里面到底有什么？“

“有你爺爺的秘密，有戲班的血債，還有...“男人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有你自己的命！“

石門突然發出“轟隆“一聲，像是被什么東西從內部撞開。黑紅色的液體噴涌而出，濺在陰天褲腿上，立刻腐蝕出幾個洞。

“退！“男人吼道。

王嬸尖叫著往門外跑，卻被一道黑影攔住。那黑影是剛才祠堂外的霧氣凝成的，此刻正張牙舞爪地撲向她。

陰天想也沒想，抄起供桌上的青銅燭臺砸過去。燭臺“當“地一聲砸在黑影上，黑影發出刺耳的尖叫，化作黑煙消散。

“快走！“男人喊。

陰天沒動。他看著石門里涌出的黑霧，想起陳伯紙條上的話：“祠堂地下，有東西。“

“那東西...和虛耗有關？“他問。

男人的表情僵了一下：“你知道的太多了。“

石門完全打開。門后是道向下的石階，漆黑幽深，仿佛通向地獄。石階兩側的墻壁上，密密麻麻刻滿了符咒，每個符咒里都嵌著塊發黑的骨頭，像是人的指骨。

“叮鈴——“

銅鈴在懷里炸響。陰天感覺有什么東西順著血脈爬上來，眼前的景物突然變得清晰——石階盡頭，有口巨大的黑棺，棺蓋上盤著條交尾的蛇，蛇嘴里叼著塊玉牌，牌上刻著“血河祭“三個字。

“那是...“陰天的聲音發顫。

“虛耗的本體。“男人的聲音里帶著狂熱，“它等這一天，等了百年。“

王嬸突然掙脫黑影，撲到陰天身邊：“小陰，快跑！我看見...我看見棺材里有張臉！“

陰天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黑棺的棺蓋正在緩緩移動，露出條縫隙。縫隙里，隱約能看見張腐爛的臉，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滿嘴黑牙。

“跑！“他拽著王嬸往石階下沖。

男人的身影閃了閃，消失在黑霧里。陰天聽見他的聲音在頭頂回蕩：“晚了，小陰。你爺爺的債，該還了。“

石階很陡，陰天扶著墻壁往下跑，指尖觸到的全是黏膩的液體。王嬸嚇得尖叫，死死攥著他的衣角。

“叮鈴——！“

銅鈴突然發出清越的響聲。陰天感覺有什么東西從心底升起，眼前的黑霧開始消散。他看見，石階兩側的符咒正在剝落，露出底下新鮮的石磚——像是有人剛在這里動過手腳。

“等等！“他停下腳步。

石階中段的石磚上，刻著行新鮮的血字：“小心背后。“

陰天的后頸泛起涼意。他猛地轉身，看見王嬸身后站著個穿白衣的女人。女人蒙著面紗，手里抱著個小布偶，布偶的后腦勺縫著塊紅布，和陳木日記里的那個一模一樣。

“還給我。“女人的聲音像是從地底傳來。

王嬸尖叫著推開陰天，轉身就跑。陰天想去追，卻被白衣女人攔住。她的手撫過陰天的臉，冰冷刺骨：“你身上有他的味道，陳木的味道。“

“你是誰？“陰天問。

女人的面紗滑落，露出張腐爛的臉。她的左眼皮上有道刀疤，和“陳伯“的一模一樣。

“我是陳夫人。“她說，“陳木的妻子。“

陰天的瞳孔驟縮。他想起了陳木日記里的描述——陳木的妻子在戲班大火中喪生，卻被周鶴年封在了地下。

“你來做什么？“他問。

“我來帶他回家。“陳夫人的手按在陰天胸口，“你爺爺用我的命換了戲班的命，現在...該你還了。“

陰天感覺有團火從胸口升起，燒得他生疼。他摸出銅鈴，用力砸向陳夫人的臉。

“叮鈴——！“

銅鈴炸裂成碎片。陳夫人的身體開始透明，最后化作團黑霧，被虛耗的本體吸收了。

“不——！“陰天吼道。

他沖向黑棺，棺蓋已經完全掀開。里面躺著的，不是什么怪物，而是具焦黑的尸體。尸體的右手緊握著塊玉牌，牌上的“血河祭“三個字，在火光中泛著詭異的紅。

“這是...陳木的尸體？“陰天顫抖著伸出手。

尸體的手指突然動了動，抓住了他的手腕。

“小陰...“尸體的嘴唇蠕動著，發出陳木的聲音，“跑...快跑...“

陰天猛地抽回手，后退幾步撞在墻上。尸體的手垂落，玉牌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叮鈴——“

銅鈴的碎片突然發出微光。陰天撿起碎片，發現每片碎片上都刻著個名字——陳木、李桂蘭、周鶴年...最后一片，刻著他的名字：陰天。

“原來...我就是鑰匙。“他喃喃自語。

石階上方傳來腳步聲。陰天抬頭，看見男人站在石階頂端，手里舉著根桃木劍——和他腰間的那把一模一樣。

“歡迎加入，守墓人。“男人笑著說，“下一個十年，你會比我更清楚，該怎么喂飽這頭怪物。“

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黑霧里。陰天撿起地上的玉牌，上面的血字在手心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