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紅的數(shù)字,如同心臟般在純白空間里無聲跳動:
【發(fā)絲豆腐:1/10000】
那一個微不足道的“1”,在浩瀚的零面前渺小得可笑,卻像一根燒紅的鋼針,短暫地刺穿了絕望的冰層,留下一個滾燙的、名為“可能”的小孔。
陳天貪婪地汲取著這絲微弱的希望。他強(qiáng)迫自己忽略刀爺冰冷的注視,忽略虛擬軀殼里不斷累積的、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來的疲憊感——手腕的酸脹、肩膀的僵硬、腰背的隱痛。他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手中的刀,和面前這塊仿佛擁有生命般脆弱又倔強(qiáng)的豆腐上。
模仿著剛才刀爺引導(dǎo)時那玄奧的韻律,手腕沉墜,力量內(nèi)蘊(yùn)如弓弦繃緊。意念驅(qū)動著細(xì)微的神經(jīng)震顫,試圖在刀鋒接觸豆腐的剎那,將剛猛轉(zhuǎn)化為繞指柔,爆發(fā)出那高頻的切割震顫!
嗤!
第二根細(xì)絲被剝離!雖然微微彎曲,但頑強(qiáng)地保持著完整!
【2/10000】
“哼!角度!角度偏了半分!腕子再沉一分!重來!”刀爺?shù)暮浅馊缤疂差^。
陳天咬牙,調(diào)整。落刀!
嗤!
第三根!更直了!
【3/10000】
嗤!
第四根!斷了!豆腐邊緣再次被帶出一小片碎渣!
【3/10000】
“廢物!呼吸!呼吸亂了節(jié)奏,刀就廢了!重來!”
希望如同風(fēng)中殘燭,在刀爺永不間斷的呵斥和接踵而至的失敗中,搖曳不定。每一次成功的計數(shù),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心神和體力的消耗。每一次失敗,都伴隨著刻骨的挫敗感和精神上的鞭笞。
陳天如同一個陷入流沙的旅人,每一次掙扎都讓他陷得更深。他不敢停歇,不敢思考,只是機(jī)械地、瘋狂地重復(fù)著落刀的動作。手腕的酸脹感變成了持續(xù)的、灼熱的疼痛,仿佛里面的肌腱正在被無形的力量撕裂。肩膀的僵硬蔓延到了脖子,每一次轉(zhuǎn)動都發(fā)出輕微的、令人牙酸的“咔噠”聲。腰背的隱痛變成了沉重的枷鎖,拖拽著他不斷下墜的意識。
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那純白無瑕的空間仿佛蒙上了一層毛玻璃。完美砧板的邊緣線條變得扭曲。懸浮的頂級食材星河失去了璀璨的光芒,變成一片混沌的光斑。只有面前那塊豆腐,那塊該死的、潔白無瑕的豆腐,在視野中不斷放大、旋轉(zhuǎn),散發(fā)著一種詭異的、令人作嘔的白色光暈。
猩紅的數(shù)字【X/10000】在視野邊緣瘋狂閃爍、跳動,每一次跳動都像重錘砸在他的太陽穴上。
“重來!”
“重來!!”
“重來!!!”
刀爺?shù)穆曇舨辉偈墙鹗Σ粒亲兂闪思怃J的、如同指甲刮擦金屬板的噪音,直接鉆進(jìn)他的腦髓深處!每一個“重來”都像是一把鈍刀,在他的神經(jīng)上反復(fù)切割!
他感覺自己握刀的手不再屬于自己。它變得無比沉重,又無比陌生。指尖因為用力過度而麻木,傳遞回來的只有冰冷的刀柄觸感,仿佛握著的是一塊萬年寒冰。他試圖集中意念去驅(qū)動手腕發(fā)出那細(xì)微的震顫,但大腦發(fā)出的指令如同泥牛入海,無法抵達(dá)那疲憊不堪的神經(jīng)末梢。
落刀!
刀鋒不再是精準(zhǔn)的滑入,而是帶著失控的顫抖,重重地“砸”在豆腐表面!
噗嗤!
一大塊潔白的豆腐瞬間被壓扁、碎裂,化作一灘渾濁的漿水,濺射開來,甚至有幾滴黏糊糊地沾到了他虛擬軀殼的“臉”上!冰冷、滑膩,帶著一股失敗的腥氣!
【失敗!計數(shù):3/10000】猩紅的數(shù)字冷酷地定格,仿佛在對他進(jìn)行永恒的嘲諷。
“蠢貨!你的手是豬蹄嗎?!重來!”刀爺?shù)呐叵缤@雷。
陳天看著砧板上那灘狼藉,意識一片空白。他麻木地抬起手,想要再次落刀。但手腕卻像被無形的鎖鏈捆住,沉重得無法抬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惡心感從胃部翻涌上來(虛擬軀體的模擬),伴隨著劇烈的眩暈。
“呃…”一聲痛苦的呻吟從他喉嚨里擠出。他感覺自己的頭顱仿佛被塞進(jìn)了燒紅的鐵塊里,劇痛伴隨著無法忍受的灼熱!太陽穴的血管在瘋狂跳動,每一次跳動都帶來撕裂般的痛楚!眼前的景象徹底扭曲、旋轉(zhuǎn)!那塊重新出現(xiàn)的完美豆腐,在視野中分裂成了無數(shù)個晃動的重影!猩紅的數(shù)字【3/10000】變成了無數(shù)個獰笑的、旋轉(zhuǎn)的血色漩渦!
精神高度集中帶來的巨大消耗,無數(shù)次失敗積累的沉重挫敗,刀爺冰冷呵斥的持續(xù)精神鞭笞,虛擬軀殼模擬出的極致疲憊……這一切,如同無數(shù)條無形的絞索,終于勒緊到了極限!
“不…不行了…”一個微弱的聲音在他意識深處絕望地哀鳴,那是理智崩塌前的最后一絲余燼,“一萬…不可能…我會死…會瘋…”
他手中的刀開始劇烈地顫抖,不是他控制的,而是源于身體本能的反抗!他想要扔掉它,想要逃離這里,想要回歸那個雖然絕望但至少熟悉的身體,哪怕身體正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瀕臨死亡!
“拿起刀!廢物!”刀爺?shù)穆曇羧缤坊昴б簟?
“啊——!!!”陳天猛地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充滿了痛苦和絕望的嘶吼!他用盡殘存的力氣,將手中的刀朝著砧板狠狠砍去!不再是切,而是劈!是砸!是毀滅!
刀鋒帶著失控的狂亂,重重落下!
砰!
沒有切割聲,只有沉悶的撞擊!刀刃深深嵌入砧板邊緣的硬木(完美砧板竟被模擬出受損效果?),巨大的反震力沿著刀柄傳來,震得他虎口欲裂,整個手臂都瞬間麻木!而那塊可憐的豆腐,早已在狂亂的刀鋒下,徹底化為了一灘渾濁不堪、夾雜著細(xì)小碎塊的豆腐渣!糊滿了刀身和砧板!
狼藉!徹底的狼藉!與這純白神圣的空間形成最刺眼的對比!
【失敗!計數(shù):3/10000】猩紅的數(shù)字依舊冰冷,像是對他瘋狂的最高嘲弄。
陳天僵立著,雙手死死握著嵌入砧板的刀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如同風(fēng)中殘燭。他大張著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有粗重、破碎的喘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眼神徹底渙散,失去了所有焦距,只剩下無邊的空洞和混亂。汗水(虛擬模擬)如同小溪般從他額角、鬢邊滾落,浸濕了“衣領(lǐng)”。他感覺自己的靈魂正在被無數(shù)只無形的手撕扯、撕裂,意識如同沸騰的巖漿,在毀滅的邊緣瘋狂翻滾!
崩潰!
精神意志的全面崩潰!
那根名為“堅持”的弦,在無數(shù)次失敗的拉鋸和刀爺冰冷的鞭策下,終于徹底繃斷了!
“廢物!不堪造就!”刀爺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似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
然而,就在陳天的意識體即將被這沸騰的痛苦和混亂徹底吞噬、自我瓦解的前一剎那——
嗡!!!
一股強(qiáng)大到無法抗拒的、冰冷的、非人的意志,如同九天之上傾瀉而下的絕對零度寒流,瞬間降臨!這股意志直接穿透了陳天沸騰的意識核心,帶著不容置疑的、法則般的威嚴(yán)!
【警告:宿主精神波動超出安全閾值!】
【檢測到精神崩潰臨界點!】
【強(qiáng)制冷卻程序啟動!】
隨著這冰冷的系統(tǒng)提示音在靈魂深處炸響,陳天感覺自己的整個意識體瞬間被凍結(jié)了!
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灼熱、所有的眩暈、所有的混亂……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
沸騰的巖漿瞬間凝固成冰冷的巖石!
燃燒的神經(jīng)被強(qiáng)行降溫至絕對零度!
狂亂的精神波動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qiáng)行撫平、壓制!
他的意識沒有消失,而是陷入了一種奇異的、絕對的“靜止”狀態(tài)。思維停滯了,情緒凝固了,連時間的流逝感都消失了。他像一個被抽空了靈魂的標(biāo)本,僵立在原地,雙手依舊握著嵌入砧板的刀柄,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那片被豆腐渣污染的完美砧板。
純白空間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靜。
刀爺?shù)纳碛耙琅f佇立,銳利的目光掃過陳天被“凍結(jié)”的意識體,又掃過砧板上的狼藉,最終定格在那猩紅的【3/10000】上。他那張如同風(fēng)化石刻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亙古不變的冰冷。
強(qiáng)制冷卻,如同一次粗暴的靈魂急凍。
崩潰的起點,亦是系統(tǒng)介入的冰冷節(jié)點。
是徹底沉淪的前奏?
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殘酷轉(zhuǎn)機(jī)?
唯有那灘狼藉的豆腐渣,和那冰冷的數(shù)字,無聲地記錄著這場地獄磨礪中,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崩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