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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百味雜陳 - 調味煉獄

純白空間里,金湯的極致醇香尚未完全散去,如同勝利的余韻在空氣中流淌。然而,這余韻帶來的不是片刻的喘息,而是通往更深層地獄的序曲。空氣中彌漫的馥郁濃香,此刻在陳天的感知里,卻帶著一絲不祥的預兆。

火婆婆消失的地方,光芒沒有匯聚成新的灼熱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空白。

不是黑暗,不是虛無,而是一種純粹的、仿佛能吸走所有色彩、所有味道、所有情緒的絕對空白感。緊接著,一個身影如同從水墨畫中暈染出來,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平臺旁。

那是一個穿著洗得發白、沒有任何紋飾的月白長衫的中年人。身材頎長,面容清癯,五官平淡得近乎模糊,仿佛隨時會融入背景。他的頭發一絲不茍地束在腦后,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雙眼睛——大而空洞,瞳孔是一種極其淺淡的灰色,如同蒙塵的琉璃,里面沒有任何情緒波動,沒有任何倒影,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吞噬一切的……漠然。

他手里沒有工具,只是隨意地垂在身側。他站在那里,卻仿佛不存在。沒有氣息,沒有溫度,甚至沒有存在感。直到他那雙空洞的灰色眸子,如同掃描儀般,毫無感情地落在陳天身上時,陳天才感覺到一種比刀爺的冰冷、比火婆婆的灼熱更加令人不安的……絕對理性的注視。

“刀工塑形,火候賦魂。”一個聲音響起,平淡,毫無起伏,如同用最精密的儀器合成的電子音,直接傳入陳天的意識,“味,乃其神。神散,則形魂俱滅。”

隨著這毫無感情的聲音落下,冰冷的系統提示音同步響起:

【新手任務最終階段:調味煉獄。】

【導師:[味癡]。】

【任務目標:于空間內百日(現實同步),完成以下:】

1.盲品:系統隨機呈現1000種基礎味型組合(單一或復合),宿主需準確辨識并描述其核心構成(如:咸度7、酸度3、鮮度5、甜度1、苦度0、麻度0、澀度0)。猩紅數字:【盲品:0/1000】

2.復刻:根據系統提供的味型描述(不含具體食材信息),利用空間無限食材與調料,完美復刻出該味型。誤差率(綜合感官評定)必須低于1%。猩紅數字:【復刻:0/1000】

【規則:】

1.盲品與復刻交替進行,無固定順序。

2.任務期間,宿主味覺感知將被系統強制提升至極限敏感度。

3.失敗判定:盲品描述錯誤率超過1%;復刻誤差率超過1%。

4.失敗懲罰:味覺紊亂疊加(隨機削弱/增強/扭曲某種味覺感知一段時間)。】

【任務開始。】

味覺紊亂疊加?!

陳天心中一凜。這懲罰聽起來沒有爆炸那么慘烈,但直覺告訴他,這可能是最殘酷的折磨!

沒等他細想,味癡那雙空洞的灰色眸子轉向平臺中央。意念驅動,一個晶瑩剔透、沒有任何標識的水晶小碗憑空出現。碗中,盛著約一湯匙清澈透明的液體。

【盲品:樣本001。】冰冷的系統提示。

味癡那毫無感情的聲音響起:“品。說。”

陳天深吸一口氣(意識體的動作),集中精神。他端起小碗,湊近鼻尖。一股極其純粹、霸道、如同濃縮海水精華般的咸腥氣息,毫無緩沖地沖入他的鼻腔!

好咸!僅僅是聞,就感覺鼻腔黏膜被刺激得微微發痛!

他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滴液體在舌尖上。

轟——!!!

一股如同海嘯般的、純粹到極致的咸味,瞬間在他口腔中炸開!那不是普通的咸,而是將大海的鹽分濃縮了千百倍后形成的、具有穿透性和毀滅性的咸!舌尖如同被無數鹽粒組成的砂紙狠狠摩擦!唾液瞬間被榨干!口腔黏膜傳來劇烈的刺痛和灼燒感!一股強烈的嘔吐感直沖喉嚨!

“呃…”陳天悶哼一聲,強忍著不適,嘶啞道:“咸…純咸!咸度…10!其他…無!”

味癡灰色的眸子毫無波動,只是微微頷首。水晶碗消失,旁邊出現一堆基礎調料:各種鹽(海鹽、巖鹽、井鹽)、純凈水、糖、醋、苦精、鮮味劑、花椒粉、單寧粉……

【復刻:樣本001。要求:純咸,咸度10。】系統提示。

陳天忍著口腔殘留的劇痛和干澀,用意念操控。他選擇了一種顆粒最細、純度最高的海鹽。小心翼翼取了一小撮,溶解在純凈水中。嘗一口…不夠!咸度最多8!再加鹽…再嘗…

每一次品嘗那純粹的鹽水,都如同在傷口上撒鹽!口腔的刺痛感不斷疊加!

終于,在嘗試了十幾次后,他調配出一份同樣霸道、純粹、咸到令人頭皮發麻的液體。

【復刻001:誤差率0.2%。合格。】系統提示。猩紅數字跳動:【盲品:1/1000】、【復刻:1/1000】。

還沒等陳天松一口氣。

【盲品:樣本002。】新的水晶碗出現。里面是粘稠的、金黃色的液體。

陳天嘗了一口。

轟!

一股如同濃縮檸檬汁混合了未成熟青梅汁的、尖銳到極致的酸味,如同萬根鋼針,狠狠扎穿了他的味蕾!酸得他瞬間五官扭曲,眼淚狂飆!整個口腔都痙攣起來!胃部劇烈翻攪!

“酸!純酸!酸度…10!”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復刻002:純酸,酸度10。】調配過程同樣痛苦,用濃縮檸檬酸和未成熟野果漿反復嘗試,每一次品嘗都像喝硫酸。

【盲品:樣本003:純苦(苦度10)】如同濃縮膽汁混合黃連素,苦得靈魂都在顫抖,咽下去后喉嚨深處彌漫著長久的、令人絕望的苦澀余韻。

【復刻003】調配過程是反復咀嚼苦膽的噩夢。

【盲品:樣本004:純甜(甜度10)】極致濃縮的糖漿,甜到發齁,甜到發苦,甜得喉嚨發緊,粘膩感揮之不去。

【復刻004】甜到舌頭發木,唾液粘稠。

【盲品:樣本005:純鮮(鮮度10)】如同將千百只蝦蟹貝類的鮮味精華濃縮成液,鮮得霸道,鮮得令人頭皮發麻,鮮到產生微微的眩暈感。

【復刻005】鮮味劑過量帶來的金屬感和心悸感同樣痛苦。

【盲品:樣本006:純麻(麻度10)】仿佛嚼碎了一整袋頂級青花椒,麻感瞬間席卷整個口腔、舌頭、甚至牙齦!如同無數微小的電流在瘋狂竄動!嘴唇失去知覺!口水失控流淌!

【復刻006】調配花椒精華的過程,每一次品嘗都像給舌頭做電刑。

【盲品:樣本007:純澀(澀度10)】如同咬了一大口未成熟的柿子皮混合單寧粉,口腔瞬間被抽干所有水分,舌頭、上顎仿佛被砂紙包裹,粗糙、緊澀、摩擦得生疼!吞咽困難!

【復刻007】單寧粉的苦澀與極致澀感結合,每一次品嘗都如同酷刑。

單一極致味覺的輪番轟炸,如同七把形態各異的鈍刀,在陳天的味蕾神經上反復切割、研磨!他的舌頭早已紅腫麻木,如同泡在辣椒水里的破抹布。口腔黏膜火辣辣地疼,唾液分泌徹底紊亂,時而干涸如沙漠,時而泛濫失控。每一次品嘗新的樣本或復刻品,都伴隨著生理性的強烈抗拒——惡心、干嘔、甚至輕微的痙攣。精神在極致的感官刺激下,如同被繃到極限的琴弦,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然而,這僅僅是開始!

【盲品:樣本008。】水晶碗中,是淡琥珀色的清亮液體。

陳天麻木地嘗了一口。

味道瞬間在口中炸開!

首先襲來的是一股尖銳的酸!如同青檸汁!緊接著,一股厚重的咸味如同海潮般涌上!酸與咸激烈碰撞!在碰撞的縫隙中,一絲若有若無、卻極其霸道的鮮味(類似蝦醬)如同毒蛇般竄出!最后,一絲極其微弱、卻無法忽視的澀感,如同灰燼般覆蓋在舌根!

酸、咸、鮮、澀!比例復雜!層次分明!相互交織又相互制約!

“酸…酸度6!咸度5!鮮度3!澀度1!其他無!”陳天強忍著口腔的混亂感和嘔吐欲,嘶啞地報出感知。

【復刻:樣本008。要求:酸6、咸5、鮮3、澀1。】系統提示。

真正的煉獄開始了!

他需要用意念操控,從無數種酸味來源(檸檬、醋、酸角、發酵液)、咸味來源(各種鹽、醬油、魚露)、鮮味來源(干貝素、魚露、菌菇精)、澀味來源(茶葉、單寧、果皮提取物)中,尋找能完美匹配那種復雜層次和特定比例的組合!

第一次嘗試:酸用了檸檬汁,咸用了海鹽,鮮用了干貝素,澀用了綠茶提取液。結果:酸味過于尖銳搶戲,咸味被壓制,鮮味不夠醇厚,澀感過于突兀。誤差率:15%!失敗!

懲罰:【味覺紊亂:甜味感知增強300%持續1時辰(空間時間)】

瞬間,陳天感覺口腔里殘留的所有味道,都莫名其妙地帶上了一種令人作嘔的、粘膩的甜味!連喝口水都甜得發齁!

第二次嘗試:調整比例和來源。酸改用更柔和的米醋,咸用帶鮮味的魚露,鮮用復合菌菇精,澀用更溫和的單寧粉。品嘗:酸咸比例接近,但鮮味過于霸道掩蓋了酸咸的骨架,澀感融合不足。誤差率:8%!失敗!

懲罰:【味覺紊亂:苦味感知隨機錯位(將咸味感知為苦味)持續1時辰】

再嘗任何東西,咸味都變成了難以忍受的苦!調配過程徹底混亂!

第三次嘗試……失敗!誤差12%!懲罰:【麻感隨機觸發】吃空氣都麻嘴!

第四次……失敗!誤差9%!懲罰:【酸味感知鈍化50%】嘗檸檬汁像白水!

第五次……失敗!……

復合味型的調配,如同在狂風暴雨的驚濤駭浪中,用一堆形狀各異的碎片,拼湊一艘能駛向精準坐標的小船!每一種味道都如同一個桀驁不馴的變量,相互影響,稍有不慎,滿盤皆輸!而每一次失敗帶來的味覺紊亂懲罰,更是雪上加霜,讓下一次的感知和調配變得如同蒙眼走鋼絲!

陳天的意識在極致的感官混亂和痛苦中沉浮。舌頭早已麻木腫脹,失去了大部分知覺,只剩下灼痛和混亂的信號。精神被無數種扭曲、錯亂、放大的味覺信息沖擊得支離破碎。他感覺自己像一個被丟進失控調色盤里的布偶,被各種極致的味道反復浸泡、染色、撕扯!

【盲品:樣本257。】碗中是粘稠的、深棕色的醬汁。

陳天機械地嘗了一口。

味道如同炸彈在口中爆開!

首先是極致的辣!如同燃燒的火焰席卷口腔!

緊接著是厚重的咸鮮!如同醬缸濃縮!

隨后是爆炸性的甜!如同蜜糖炸彈!

在甜咸辣的縫隙中,一絲極其尖銳的酸味如同匕首刺出!

最后,是霸道無比的麻!如同千萬根針在瘋狂攢刺!

辣、咸、鮮、甜、酸、麻!六味一體!狂暴!混亂!卻又在狂暴中隱隱遵循著某種難以捉摸的平衡!

“呃啊!”陳天感覺自己的味蕾徹底罷工了!所有的信號混雜在一起,變成一片混沌的、令人崩潰的噪音!他根本無法分辨具體的構成比例!只能痛苦地嘶吼:“辣!咸!鮮!甜!酸!麻!比例…比例分不清!”

【盲品失敗!描述錯誤!】系統提示。

【懲罰疊加:【味覺剝離:隨機喪失兩種味覺感知(喪失咸、酸)持續2時辰】】

瞬間,口中的狂暴味道消失了!不是減輕,而是徹底消失!他感覺自己吃下去的東西,只剩下灼熱的觸感和麻木!咸?酸?完全感覺不到!仿佛味蕾被剜掉了一塊!

他絕望地看著那碗深棕色的醬汁,又看向旁邊等待他復刻的材料堆。喪失了咸和酸的感知,他拿什么去復刻那包含六味、狂暴而平衡的味道?

復刻任務自動開始。

他如同一個徹底迷失在味覺荒漠中的瞎子,胡亂地抓取辣椒醬、醬油、糖、醋(雖然嘗不出酸)、花椒油……憑著混亂的記憶和殘留的灼痛麻木感,胡亂調配。

結果不言而喻。

【復刻257:誤差率87%。嚴重失敗!】

【懲罰疊加:【味覺扭曲:所有味覺感知隨機顛倒互換(甜變苦,苦變咸,咸變酸…)持續3時辰】】

轟!

世界徹底顛倒!

陳天嘗了一口自己調配的、本應甜辣的醬汁,入口卻是難以形容的苦澀!喝一口水,感覺像在喝醋!用意念取了一顆糖放入口中,傳來的卻是令人作嘔的咸腥味!

“呃…嘔!”強烈的生理性惡心再也無法抑制!他猛地彎下腰,劇烈地干嘔起來!虛擬的胃液灼燒著喉嚨!眼淚和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靈魂深處傳來被徹底玷污、徹底扭曲的絕望感!

他癱倒在冰冷的純白地面上,蜷縮著身體,如同受傷的野獸。舌頭麻木腫脹,口腔里殘留著各種顛倒錯亂的、令人作嘔的“味道”,混雜著干嘔帶來的酸苦。精神徹底被擊垮了。眼前是模糊的重影,耳中是嗡鳴的噪音。

刀工的萬次揮刀,是血淚的磨礪。

火候的0.1秒,是焚心的考驗。

而這調味煉獄……是百味的凌遲!是感官的徹底崩壞!是將靈魂投入味道的混沌熔爐中反復鍛造、扭曲、撕碎!

他感覺自己快被這無盡的味道淹沒了,分解了,同化了。他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團混亂的、痛苦的、由無數極端味道信號組成的混沌體。

味癡那空洞的灰色眸子,如同冰冷的探照燈,毫無感情地俯視著蜷縮在地、瀕臨崩潰的陳天。他那毫無起伏的聲音,如同最后的審判,在死寂的空間里響起:

“味,非疊加,乃交響。”

“失其魂,則形神俱滅。”

“起來。繼續。第258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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