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十九幕 殘響與磚瓦
- 從胖妹開始的神級蛻變
- 利歐夢
- 4120字
- 2025-07-21 05:56:45
黑暗粘稠如墨,意識沉浮其中,沒有邊界,沒有時間。
只有一種徹底的、被碾碎后的虛無感,包裹著林小桃殘存的知覺。秦川那句“值得嗎?”像淬了毒的冰錐,反復刺穿著記憶的碎片,每一次回響都帶來靈魂深處新的顫栗和空洞。變瘦,變美,唱歌,寫書,學霸……那些曾如星辰般指引她、支撐她在饑餓深淵里爬行的目標,此刻顯露出猙獰的底色——一場以自我獻祭為代價、最終淪為笑柄的盛大幻滅。
她是誰?
一個躺在醫院廢墟里、連身體都無法控制的怪物。
一個被系統玩弄后丟棄的殘次品。
一個……連“值得”與否都已失去評判資格的……廢物。
【肢體協調性剝奪中:24小時倒計時剩余 11小時08分42秒……】
猩紅的倒計時在意識的虛無中跳動,冰冷,精確,如同為她敲響的喪鐘。
……
刺眼的晨光穿透薄薄的窗簾,粗暴地刺入林小桃緊閉的眼瞼。
她猛地睜開眼!
渙散的瞳孔被強光刺痛,生理性的淚水瞬間涌出。視野里是模糊晃動的、慘白的天花板。消毒水那熟悉而令人作嘔的氣味,混合著昨夜殘留的、若有若無的饅頭氣息,頑固地鉆進鼻腔。
身體沉重得像灌滿了冰冷的鉛。每一次細微的呼吸都牽扯著胸腔深處隱隱的鈍痛。喉嚨的灼燒感稍緩,卻依舊如同被砂紙打磨過。最清晰的,是胃里那塊來自半個饅頭的沉滯感,像一塊冰冷的石頭,頑固地墜在腹腔深處,帶來持續的、令人不適的飽脹和隱隱的惡心。饑餓感蟄伏在深處,蠢蠢欲動,卻被這沉滯感死死壓住。
她嘗試著,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眼球。
目光落在自己擱在白色被單上的右手。
那只手蒼白、瘦削,指關節微微凸起,皮膚下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她集中了全部殘存的意志力,試圖彎曲食指。
意識發出了清晰的指令。
手指……紋絲不動。
只有指尖傳來一陣極其微弱、不受控制的、神經質的痙攣。仿佛那截肢體只是暫時寄存在她身上,內部的神經線路早已被無形的剪刀徹底剪斷。
一股冰冷的絕望再次攫住了心臟。
她甚至無法控制自己的一根手指!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輕輕推開。
一個陌生的、戴著口罩、眼神疲憊的夜班護士走了進來,準備進行清晨的例行檢查和交班。
護士走到床邊,拿起掛在床尾的病歷夾,一邊翻看,一邊公式化地問:“林小桃?醒了?感覺怎么樣?頭暈惡心還有嗎?”她的聲音平板,帶著夜班后的沙啞,目光掃過林小桃的臉,沒有停留,仿佛在確認一件物品的狀態。
林小桃張了張嘴,喉嚨里只發出嘶啞的氣流聲,干澀灼痛,根本無法成句。
護士似乎也并不期待她的回答。她放下病歷夾,拿起床頭柜上放著的一個刻度水杯和一小瓶醫生開的保護胃黏膜的藥片。“該吃藥了。坐起來一點,把藥吃了,再喝點水。”她語氣平淡,帶著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伸手就要去扶林小桃的肩膀,動作帶著職業性的熟練,卻也透著一種冰冷的機械感。
坐起來?
林小桃的瞳孔瞬間因驚恐而放大!
不!不能碰她!
她不是抗拒吃藥!她是真的……動不了!那種被強行擺布、如同提線木偶般的屈辱感瞬間淹沒了她!
“呃……動……”她喉嚨里擠出破碎的音節,身體在本能的恐懼驅動下,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極其笨拙地、猛地向遠離護士的床內側扭動!
然而,【肢體協調性剝奪】的懲罰如同最惡毒的詛咒!
她的上半身以一種極其不協調、完全失去平衡的姿態猛地向內側歪倒!肩膀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屬床欄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而那只失控的、原本放在被單上的右手,隨著這劇烈的、失控的動作,猛地向外一揮!
“啪嚓——!”
一聲刺耳的碎裂聲響徹病房!
那只盛著溫水的刻度水杯,被林小桃失控揮舞的手臂狠狠掃中,飛了出去!在空中劃出一道短暫的水線,然后重重砸在光潔的地磚上!
玻璃碎片混合著水花,瞬間四散飛濺!
溫水潑灑開,浸濕了地磚,也濺濕了護士的褲腳和鞋面。
時間仿佛凝固了。
護士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里,瞬間充滿了錯愕、被冒犯的慍怒,以及一種……“果然如此”的、毫不掩飾的厭煩!她看著地上的一片狼藉,又看向病床上那個以一種極其別扭姿勢歪倒著、臉色慘白、眼神驚恐渙散、手臂還在神經質地微微抽搐的女孩,眉頭緊緊鎖起,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不住的煩躁:
“你干什么?!不想吃藥也不能砸東西啊!大清早的!你知道打掃起來多麻煩嗎?!你們這些病人,能不能體諒一下別人?!”她的斥責如同冰雹,噼里啪啦砸下來,每一個字都帶著濃重的指責和毫不掩飾的怨氣。
林小桃的身體在冰冷的斥責聲中劇烈地顫抖著。她想解釋,想喊出來“我不是故意的!我控制不了!”,但喉嚨如同被死死扼住,只能發出“嗬…嗬…”的、如同破舊風箱般的抽氣聲。巨大的委屈、無力和被誤解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淚水洶涌而出,混合著額角因撞到床欄而滲出的冷汗,狼狽地滑落。
護士看著她這副只會流淚顫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樣子,眼神里的厭煩更甚。她重重地嘆了口氣,像是面對一個無理取鬧、無法溝通的麻煩精,語氣冰冷而刻板:“躺著別動!我去拿東西收拾!藥等下再吃!真是……”
她轉身,帶著一身低氣壓和被打濕的褲腳,快步離開了病房,門被帶得發出一聲不滿的重響。
病房里,再次只剩下林小桃自己。
還有地上那一灘刺眼的、混合著玻璃碎片的狼藉水漬。
冰冷的絕望如同毒藤,纏繞著她的脖頸,越收越緊。她維持著那個極其別扭、撞得肩膀生疼的姿勢,一動不動。身體像一塊被丟棄在冰天雪地里的石頭,僵硬,冰冷,失去了所有知覺。只有眼淚還在不受控制地、無聲地流淌。
她看著地上那些折射著冰冷晨光的玻璃碎片。
每一片碎片里,都扭曲地映照出她此刻的狼狽和失控。
每一片,都像是她破碎的、被剝奪的尊嚴。
就在這時。
一個極其微弱、幾乎被心跳和淚水的嗡鳴掩蓋的、如同靜電干擾般的“滋啦”聲,極其突兀地在她意識深處那片死寂的空茫中響起。
緊接著,一個極其模糊、邊緣閃爍不定、如同信號極差的老舊電視雪花屏般的“窗口”,毫無征兆地在她意識的“視野”中強行擠了出來!
窗口里,沒有任何文字提示,沒有任何冰冷的系統音。
只有一片……混亂跳動的、意義不明的……綠色代碼流!
那些代碼如同失控的螢火蟲,瘋狂地閃爍著、扭曲著、跳躍著,速度快得根本無法捕捉任何規律,更遑論理解!它們無序地碰撞、湮滅、重組,構成一幅令人頭暈目眩、充滿混亂和非人感的動態圖景!
【……熵值……波動……】
【……殘留……協議……碎片……】
【……不穩定……鏈接……】
【……嘗試……重構……失敗……失敗……失敗……】
【……警告……邏輯……崩壞……】
一串串破碎、扭曲、意義不明的詞語,如同垂死者的囈語,極其短暫地夾雜在狂亂的代碼流中閃現,又瞬間被更多的、混亂的綠色光點淹沒!整個“窗口”都處在一種極不穩定的、瀕臨徹底潰散的邊緣!
林小桃的呼吸驟然停止!瞳孔因極致的震驚和恐懼而縮成了針尖!
系統?!
它……它沒死?!不!這不是之前的系統!這更像是……一個垂死掙扎的、破碎的、邏輯崩壞的……殘骸?!
那狂亂的代碼流散發出的冰冷、混亂、非人的氣息,比之前系統冰冷的規則更讓她感到毛骨悚然!仿佛直視著某種瀕臨崩潰的、失控的機械造物的核心!
就在這極致的混亂和恐懼中——
一股微弱得幾乎無法察覺、卻又無比清晰的“沖動”,毫無預兆地、如同本能般,從她意識的最深處涌起!
不是饑餓,不是疼痛,不是恐懼。
是一種……想要“描述”的沖動!
描述此刻!
描述這冰冷的晨光!
描述地上狼藉的碎片和刺眼的水漬!
描述身體被禁錮的絕望!
描述意識里這片瘋狂跳動的、綠色的、非人的混亂!
這沖動如此強烈,如此原始,瞬間壓倒了所有的恐懼和絕望!
林小桃甚至沒有思考!
她渙散的目光死死盯著地上那片狼藉的水漬和玻璃碎片,干裂的嘴唇無意識地翕動著,喉嚨深處被撕裂的灼痛似乎都被這洶涌的沖動暫時麻痹了!一個嘶啞、破碎、卻凝聚了她此刻全部混亂情緒的詞,如同從靈魂深處擠出的血珠,不受控制地沖破了緊閉的牙關:
“……廢墟……”
聲音微弱得如同嘆息,帶著濃重的哭腔和嘶啞的破音。
就在這個詞語從她唇間艱難吐出的瞬間——
意識深處那片瘋狂閃爍跳動的綠色代碼流,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沸騰油鍋,猛地炸開!
混亂的綠光驟然暴漲!無數代碼瘋狂地扭曲、碰撞、湮滅!整個“窗口”劇烈地閃爍、變形,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崩潰!
【……關鍵詞……捕捉……】
【……熵值……劇烈……共鳴……】
【……協議……碎片……強制……激活……】
【……權限……解鎖……】
【……重構……嘗試……】
伴隨著這一連串更加狂亂、更加扭曲的提示閃過——
一股微弱卻無比清晰的、難以言喻的“信息流”,如同涓涓細流,又如同開閘的洪水,瞬間涌入林小桃的意識!
不是知識!
不是技能!
而是一種……感覺!
一種關于“如何精準地、充滿張力地描述眼前這片狼藉、描述心中這絕望廢墟”的……感覺!
感覺如何捕捉光線在玻璃碎片上的冰冷折射。
感覺如何用詞語模擬水漬在地面蔓延的、緩慢而粘滯的形態。
感覺如何將身體失控的僵硬與內心崩塌的冰冷絕望交織在一起。
感覺如何賦予這片“廢墟”以重量、以質感、以觸手可及的……冰冷觸感!
這感覺來得如此洶涌,如此自然,仿佛它本就沉睡在她靈魂的某個角落,只是被那個嘶啞的詞語、被意識里那片混亂的綠光,強行喚醒了!
林小桃徹底僵住了。
淚水凝固在臉上。
她難以置信地、緩緩地低下頭,再次看向地上那片狼藉的水漬和玻璃碎片。
目光所及之處,那些冰冷的反光、蜿蜒的水痕、尖銳的棱角……仿佛瞬間被注入了全新的、令人心悸的生命力!無數細微的、充滿張力的描述詞匯和句子結構,如同擁有自我意識般,在她混亂的意識中自動生成、排列組合!
她甚至能“感覺”到,如果此刻給她一支筆,她能用最精準、最冷酷、也最富有詩意的語言,將這片絕望的“廢墟”,連同她此刻被禁錮的靈魂,一同鐫刻下來!
神級小說家……
這個早已被她遺忘、連同系統一起被判定為“幻滅”的技能名稱,帶著冰冷的嘲諷和一絲……死灰復燃般的詭異悸動,悄然浮現在意識邊緣。
就在這時。
病房門再次被推開。
是剛才那個護士,她拿著掃帚和簸箕,臉色依舊難看。她看也沒看僵在病床上的林小桃,徑直走向那片狼藉,嘴里還嘟囔著:“真是晦氣,一大早就……”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動作也頓住了。
她拿著掃帚,有些狐疑地、下意識地轉頭,看向病床上的林小桃。
林小桃依舊維持著那個別扭的姿勢,歪倒在床內側。臉色慘白,淚痕未干。
但她的眼睛。
那雙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著地上那片破碎的玻璃和水漬。
眼神空洞,渙散,仿佛失去了焦點。
可在那空洞的深處……
似乎有某種極其冰冷、極其專注、如同手術刀般銳利的東西,正在無聲地……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