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進去看看嗎？孩子們都很擔心你。”御澤從晏寧的病房出來，看見意歡仍佇立在轉角處的長廊。

意歡聞聲回首，只是輕輕搖頭，發絲在夜風中微微飄動。

御澤放下手中的碗，坐在意歡隔壁的空地上。

“在看些什么？”

“沒什么，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

“要回房休息嗎？”御澤凝視著她眉宇間掩不住的倦色，聲音不自覺地放柔，“巫祝為我們準備了房間。”

“你知道嗎？”意歡突然直起身子

“今天聽你說御明是我親生骨肉時，我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她的指尖輕托臉龐，“現在想來仍覺得不可思議，我竟然成為了五個孩子的母親……”

“母親……多么偉大的身份啊”最后幾個字輕若呢喃，若非御澤坐得近，幾乎要錯過這聲嘆息。

雖然“母親”這個詞很陌生，但御澤立刻明白了其中含義。

他想起白天的情形：“你當時的反應太過平靜，眼神甚至帶著疏離......我以為你不愿認我們。”

意歡微微瞇起眼睛：“怎么會？”

她的聲音帶著幾分迷茫，“只是突然得知自己錯過了孩子們這么多年......”

御澤不忍看她自責：“是我們沒能保護好你。”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這些年......你究竟去了哪里？為何我升到七階后仍感應不到你？若不是獸印還在......”

“說來話長......”意歡避開他探詢的目光，轉而問道，“不如說說你們這些年的經歷？”

看出意歡在轉移話題，御澤不再追問，將那份探究壓了下去，選擇順著她的話題，將他們這些年的經歷娓娓道來。

他希望能讓她知道，他們從未忘記她，也從未放棄尋找。

御澤的嗓音低沉，帶著一絲回憶的沙啞：“大戰過后你便消失了，我們在洞穴內發現了你留下的線索……我們順著線索一路尋到北大陸的極寒之地，在寒冰窟內找到了被封印的小五。”

提到小五，他語氣里不自覺地帶上了一點低迷，“所幸當時封印之力已經所剩無幾，荀竹依靠記憶傳承找到了封印的破解之法。

救出小五時，她懷里緊攥著兩樣東西……一顆你的內丹，和一張只寫著'晏寧'二字的字條。

小五當時的情況根本不能繼續留在北大陸，我們帶她到赤焰龍族找驅逐寒氣的方法；但是我們離開北大陸時…你的內丹…毫無征兆地裂開了。

我們都以為……”

長時間的沉默后，他才續上，“但我們四個發現，獸印只是變暗了，卻都還在，因此我們都心存希冀。”

說到這里，御澤語氣中終于透漏出一股劫后余生的慶幸，那希望……支撐了他們好多年。

“后來我們用你留給我們的斗車、鏟子等圖紙在赤焰龍族換了一顆他們族人的內丹，他們告訴我們說只要幫助晏寧煉化吸收，便可幫其驅逐寒氣。”

他微微停頓，嘴角似乎想扯出一個安慰的笑，卻最終沒能成功，那笑容里摻雜了太多無奈和自責。

“荀竹以他自身能量為引幫助小五吸收了內丹，但他的內丹與赤焰龍族的內丹相沖，導致他自身也受到了反噬……”

他閉上眼，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刻，心臟像是被無形的手攥緊了。

“這些年大家都陸陸續續突破，但他卻一直無法進階。”

意歡靜靜地看著他，等他情緒平復下來，才輕聲問道：“那后來呢？你們怎么說服……讓整個族人跟你們一起來南大陸的？”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是一根細線，輕輕地將御澤從痛苦的回憶漩渦中拉了出來。

御澤睜開眼，看向意歡，眼神復雜，有痛苦，也有不忍。他搖了搖頭，繼續講述那段更加艱難的旅程。

“小五脫離生命危險后，我們從東大陸一路輾轉中大陸，我們在中大陸居住了一段時間，

后來幼崽們陸續孵化并化形；考慮到中大陸的氣候并不適合幼崽生活；我們又一路南下，后面路途中救了巫雅師徒。”

御澤看向意歡，聲音突然染上幾分宿命般的感慨，“她們將我們帶回了九尾部落。更巧的是……老族長與晏晞竟是同族血脈。”

御澤語氣緩慢下來，像是在回憶一個不太愉快的插曲。

“巫雅是巫祝的師父，也是部落里的巫醫；巫雅見到荀竹為小五施針后，便時常…”

他仔細斟酌著用詞。

“我們幾個雄性帶著幼崽定居，難免惹來閑言碎語。

后來巫雅追求得緊，荀竹只好搬出了部落，如今住在南大陸與中大陸交界的南風谷。

溫頌不放心他一個人帶著崽子離開，便也一起走了。荀竹每半年回來為小五施針，也借機教導幼崽們。”

說到這里，御澤的語氣里交織著各種復雜情緒

“這些年，晏晞給老族長提了很多你以前給我們提到的主意，也上交了很多你留給我們的圖紙，包括現在部落里的房屋，部落外的投石器…

晏晞將你留下的每一張圖紙都變成了現實……”

御澤的語氣突然轉折了一下帶著一絲驕傲，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

“直到三年前，老族長因為外出狩獵被傷及心臟無法救治，臨死前將部落交給了晏晞，晏晞便開始改變部落的狩獵和居住模式；

他成立了五組狩獵隊，輪流外出捕獵，這樣可以減少每個戶單獨狩獵的危險性；

大家樂見其成，五六階的獸人紛紛主動報名參與，于是部落便定期舉行擂臺賽選舉狩獵隊的成員；

然后他又組織部落的青年力量建造石屋和竹屋，讓土系異能的獸人運用異能一點點改變地形；

木系異能的獸人催生竹樹，樹木，從而提供竹屋，木屋的原料；

他還培養了一批信得過的親信，叫他們到溫頌和荀竹那學習辨認各種棉花、亞麻，然后學習織布；

溫頌教導部落的工匠制作織布機和各種生活器具；

九尾部落的名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多人加入，周圍的部落也都來找我們學習；

晏晞允諾教他們方法與技術，但他們必須要對外宣稱是從九尾部落學會的。”

御澤默默嘆了口氣，心里卻涌起一股暖流，那是晏晞用意歡留下的智慧為部落帶來的繁榮。

“本以為把你教我們的東西傳播出去，部落名聲越來越大，你收到消息后便會來尋我們。

但你一直沒有來”御澤的聲音帶有一絲絲的委屈，細聽那委屈里更多的卻是失落和無奈。

“前幾日，獸印突然發熱，一直暗淡的獸印漸漸開始恢復色彩，我用獸印感受你的位置，卻仍舊是感受不到任何東西

直到我昨日在狩獵森林打獵時，突然清晰地感受到你的氣息。

我馬上調動獸印內力量去感受你的位置，帶著小隊往你所在的方向去”

御澤的眼中神情熠熠，像是終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后面發生的事情你也就知道了”

御澤轉頭看向意歡，發現她的小腦袋正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

他默默的靠近了一些，動作輕柔的將意歡的腦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她實在是太疲憊了，腦袋固定下來后呼吸便慢慢平穩下來。

確認意歡熟睡后，御澤動作極輕地抱起意歡緩步往巫祝準備的客房走去。

御澤感覺著懷里的溫熱和重量，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那是失而復得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