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13章 抵押暗棋

江家別墅巨大的水晶吊燈依舊璀璨,卻再也照不亮籠罩整個家族的陰霾。空氣里殘留著昨晚宴會奢靡的香氛,此刻卻混合著一股令人窒息的絕望氣息。巨大的落地窗外,江城燈火輝煌,卻如同隔著冰冷的玻璃,與別墅內的死寂是兩個世界。

書房厚重的紅木門緊閉著,卻擋不住里面傳出的、如同困獸般的咆哮和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嚎。

“完了!全完了!江宏遠!你這個天殺的!你怎么敢?!那可是集團最后一點救命錢啊!你都拿去填那個狐貍精的窟窿?!你讓江家怎么辦?!讓我怎么辦?!我的珠寶!我的游艇!我的俱樂部會員!”王美娟的聲音尖銳刺耳,帶著破音的絕望,如同指甲刮過玻璃,伴隨著摔砸東西的刺耳碎裂聲。

“閉嘴!你給我閉嘴!”江宏遠的聲音嘶啞而暴怒,充滿了走投無路的狂躁,“我能怎么辦?!項目黃了!銀行催債!股價崩盤!窟窿那么大!不填怎么辦?!等著坐牢嗎?!啊?!你告訴我怎么辦?!”

“坐牢?!你活該!你怎么不去死!你把整個江家都拖下水了!琳琳!我的琳琳怎么辦?!”王美娟的哭嚎更加凄厲。

門外的走廊里,江琳背靠著冰冷的墻壁,身體挺得筆直,像一尊沒有溫度的冰雕。她穿著一身黑色絲綢睡衣,長發披散著,遮住了大半張臉。冰藍色的眼眸透過發絲的縫隙,空洞地望著對面墻壁上一幅昂貴的抽象油畫,畫面上扭曲的線條和濃烈的色彩,此刻在她眼中如同家族崩裂的預兆。書房里父母的嘶吼和詛咒,像冰冷的針,一下下扎進她的耳膜,也扎在她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

她甚至感覺不到憤怒,只有一種深沉的、冰冷的麻木。父親挪用公款養情婦的丑聞,在張麒那場震撼全城的直播后,如同被徹底撕開的膿瘡,徹底暴露在陽光和輿論的毒焰之下!江氏集團的股價,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連續數日無量跌停!銀行催收函如同雪片般飛來!供應商堵門!昔日稱兄道弟的合作伙伴避之不及!龐大的江氏帝國,這座由虛榮和謊言堆砌的堡壘,在短短幾天內,轟然崩塌,只剩下斷壁殘垣和滿地狼藉。

她清楚地記得董事會上的場景。那些平日里對她恭敬有加、甚至帶著幾分覬覦的叔伯股東們,此刻撕下了所有偽善的面具,眼神里只剩下赤裸裸的貪婪、憤怒和急于切割的冷漠。他們拍著桌子,唾沫橫飛,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了江宏遠頭上,甚至開始質疑她這個“花瓶總裁”的能力,要求立刻變賣核心資產抵債,清算江家!

“清算?”一個冰冷的聲音在混亂的會議室門口響起。

所有人瞬間噤聲,目光齊刷刷地投向門口。

張麒不知何時站在那里。依舊是那身深藍色的工裝外套,沾著修理廠特有的油污和灰塵。他臉色依舊帶著病后的蒼白,嘴唇干裂。左手隨意地插在工裝褲兜里,那只戴著破洞手套的手隱藏在陰影里。他站在那里,像一塊投入喧囂漩渦的礁石,沉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心悸的壓迫感。

“江氏還沒死透。”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會議室里凝滯的空氣。目光平靜地掃過一張張或驚愕、或鄙夷、或充滿算計的臉,“清算?你們想拿多少?”

“張麒!這里輪不到你說話!”一個禿頂的股東猛地拍案而起,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輕蔑,“一個修車的贅婿!懂什么經營?!江氏現在就是個無底洞!不趁著還有點渣子趕緊分了,難道等著大家一起跳樓嗎?!”

“渣子?”張麒嘴角似乎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眼神卻冰冷如刀,“你們眼里的渣子,或許還有人愿意撿。”

他不再看那個禿頂股東,目光轉向主位上臉色慘白、搖搖欲墜的江琳,聲音里聽不出情緒:“給我三天。抵押我的修車鋪。貸一筆款。先付員工遣散費和最急的供應商貨款。穩住局面。”

“抵押修車鋪?”禿頂股東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發出一陣刺耳的嗤笑,“哈哈哈!就你那破修車鋪?能值幾個錢?夠塞牙縫嗎?!別在這里丟人現眼了!”

其他股東也紛紛露出不屑和嘲弄的神情。在他們眼中,張麒的提議如同乞丐試圖用一枚硬幣拯救一艘沉沒的巨輪,荒謬至極。

江琳抬起空洞的眼睛,看向門口那個穿著工裝的身影。冰藍色的眼眸里沒有任何光彩,只有一片死寂的灰敗。抵押修車鋪?那間他唯一擁有的、賴以生存的鋪子?在江氏這個巨大的債務黑洞面前,那點錢,杯水車薪。甚至…可能把他自己徹底拖下水。一股冰冷的、近乎絕望的悲涼涌上心頭。他是在履行對爺爺的承諾嗎?還是…另有所圖?她看不透,也無力思考。

“好。”她的聲音干澀沙啞,如同砂紙摩擦,只有一個字。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她不在乎了。什么都不在乎了。江家已經完了,多一個陪葬的,又有何區別?

張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復雜難辨,隨即轉身離開。深藍色的工裝背影消失在會議室門口,留下身后一片更加響亮的嗤笑聲和議論聲。

三天后。城西舊貨市場深處。

“順達汽修”的招牌在午后的陽光下顯得有些陳舊褪色。卷簾門半開著,露出里面凌亂的場景。幾輛待修的舊車停在角落里,地上散落著工具和油污。空氣里彌漫著機油、金屬和塵埃混合的沉悶氣息。

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老周蹲在門口,吧嗒吧嗒地抽著劣質香煙,煙霧繚繞中,他布滿皺紋的臉顯得更加愁苦。他看著店里幾個穿著廉價西裝、眼神精明而貪婪的男人——地下錢莊“金盛財務”的評估員,正在店里四處打量、拍照、記錄,動作粗暴,如同在清點即將被屠宰的牲畜。

“周老板,你這店…地段偏,設備舊,也就這地皮還值點錢。”為首一個梳著油頭、戴著金鏈子的胖子,捏著鼻子,用腳尖踢了踢地上一個沾滿油污的千斤頂,語氣充滿嫌棄,“加上這些破爛玩意兒,還有你那點所謂的‘客戶資源’…打包價,八十萬。頂天了。”

“八十萬?!”老周猛地抬起頭,眼睛瞪圓了,布滿血絲,“王經理!你開什么玩笑!我這鋪子光地皮當年就值一百五十萬!還有這些設備!都是進口的!還有我這牌子!順達在江城修車行里也是有口碑的!八十萬?!你這是明搶!”

“口碑?值幾個錢?”王胖子嗤笑一聲,吐出一口煙圈,輕蔑地掃了一眼店里,“現在誰還認你這破牌子?再說了,”他湊近老周,壓低了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威脅,“周老板,你也不看看是誰急著用錢?江家!現在就是個火坑!誰敢沾?我們金盛肯接你這燙手山芋,擔著天大的風險!八十萬,愛要不要!過了今天,六十萬都沒人要!”

老周氣得渾身發抖,嘴唇哆嗦著,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知道對方說的是實情。江家倒了,連帶著所有沾邊的人和物都成了瘟疫。八十萬,確實是趁火打劫,但也是目前唯一能快速拿到的救命錢。

“周叔,簽吧。”一個低沉平靜的聲音響起。

張麒從里間走了出來。他換了一身相對干凈的深藍色工裝,但依舊掩蓋不住臉上的疲憊和蒼白。他走到老周身邊,輕輕拍了拍老周因憤怒而顫抖的肩膀。

“阿麒…這…”老周看著他,渾濁的眼睛里充滿了痛苦和不甘。

“簽吧。”張麒重復了一遍,聲音沒有任何波瀾。他從王胖子手里接過那份厚厚的、打印好的抵押合同。紙張散發著油墨和廉價紙張的刺鼻氣味。

他走到那張沾滿油污、坑坑洼洼的舊工作臺前。臺面上還散落著幾顆螺絲釘和一把豁口的扳手。他拿起筆架上一支廉價的塑料圓珠筆,擰開筆帽。

目光落在合同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條款上。他的眼神銳利而專注,手指在紙頁上緩緩劃過。陽光透過半開的卷簾門,斜斜地照射進來,在他低垂的眼瞼下投下濃重的陰影。當他翻到合同中間某一頁時,指尖在一個不起眼的、關于“資產處置觸發條款”的段落處,極其輕微地、幾不可察地停頓了一下。指腹在那個條款的序號“7.3.2”上,似乎無意識地、用沾著機油污漬的指腹,輕輕點了一下,留下一個極其微小的油污印記。

隨即,他面無表情地翻過這一頁,繼續往下看。

王胖子抱著胳膊,一臉不耐煩地看著,嘴角帶著嘲弄的冷笑。老周則痛苦地別過臉去。

終于,張麒看完了最后一行。他拿起筆,在乙方簽名處,沒有任何猶豫,龍飛鳳舞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張麒。字跡剛勁有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簽完,他將筆遞給老周。

老周的手顫抖著,接過筆,看著張麒簽下的名字,又看看王胖子那張貪婪的臉,最終,長長地、痛苦地嘆了口氣,在另一處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王胖子臉上瞬間堆滿了虛偽的笑容,一把奪過合同:“痛快!張老板是爽快人!錢,馬上到賬!”他示意手下收起合同,又對著張麒和老周敷衍地拱了拱手,“那…我們就先撤了!鋪子,你們暫時還能用幾天,等我們手續辦完…嘿嘿。”他帶著手下,如同得勝的鬣狗,揚長而去。

卷簾門被他們粗暴地拉下,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光線瞬間暗了下來,修理廠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昏暗和死寂。

老周像是被抽走了骨頭,頹然跌坐在沾滿油污的塑料凳上,雙手抱著頭,肩膀劇烈地聳動著,發出壓抑的嗚咽。這家傾注了他半生心血、賴以生存的鋪子,就這么沒了。

張麒靜靜地站在昏暗的光線里。他沒有看痛哭的老周,目光落在自己剛剛簽下名字的那份抵押合同上。合同被他隨意地放在沾滿油污的工作臺上。

他緩緩抬起左手。那只戴著破舊帆布手套、帶著焦黑腐蝕破洞的手。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隔著薄薄的帆布,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冰冷的精準,點在合同其中一頁的某個位置——正是剛才他留下油污印記的那個“7.3.2”資產處置觸發條款的段落。

指尖隔著帆布,在那些冰冷的印刷體文字上,緩緩劃過。動作很輕,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專注和掌控感。仿佛在無聲地確認著什么。

昏暗中,手套破洞深處,那枚麒麟戒指的冰冷輪廓,在指尖動作的微光下,似乎掠過一絲極其隱晦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幽光。

深夜。江家別墅。

車庫隔間那盞昏黃的燈泡依舊頑強地亮著,光線微弱,只能照亮方寸之地。空氣里混雜著機油、灰塵和一種病痛帶來的、微弱的酸腐氣息。

張麒躺在行軍床上,蓋著薄薄的被子。高燒似乎退去了一些,但身體依舊虛弱,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胸腔深處的沉重。左臂和手上的灼傷處傳來陣陣悶痛。他閉著眼,眉頭緊鎖,似乎在昏睡中依舊承受著某種痛苦。

通往主宅的門被無聲地推開一道縫隙。江琳的身影立在門外的陰影里,沒有進來。她依舊穿著那身黑色絲綢睡衣,如同暗夜的幽靈。冰藍色的眼眸隔著屏風的縫隙,落在行軍床上那個虛弱的身影上,也落在他床邊地上那個敞開的、沾滿油污的工具包上。

工具包旁邊,那份厚厚的抵押合同被隨意地扔在地上。合同攤開著,紙頁被機油和灰塵沾染,顯得有些臟污。

江琳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針,掃過那份合同。當她看到乙方簽名處,那個剛勁有力的“張麒”二字時,冰藍色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隨即,她的視線落在了合同攤開的那一頁。

昏暗的光線下,她看到了那個被張麒指尖點過的、印著油污印記的條款序號——“7.3.2”。她看不清具體的條款內容,但那個位置,那個油污的印記,像一根冰冷的針,刺入她的視線。

她的目光,緩緩上移,落在張麒那只垂在床沿、戴著破洞手套的左手上。手套的破洞在昏暗中如同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就在這時!

一直如同影子般站在車庫角落陰影里、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的老管家福伯,悄無聲息地向前挪動了一小步。渾濁的老眼,在昏黃的燈光下,如同兩盞微弱的鬼火,精準地捕捉到了江琳目光停留的位置——那份合同上帶著油污印記的“7.3.2”條款,以及張麒左手手套上那個焦黑的破洞!

福伯枯瘦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捻動了一下自己中山裝口袋里一個堅硬冰冷的物件——一塊邊緣鋒利、帶著奇特溫潤感的青瓷碎片。他的嘴角,在濃重的陰影里,極其緩慢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形成一個難以察覺的、了然而冰冷的弧度。

仿佛在無聲地說:麒麟爪下,琉璃盞的碎片,已經準備好了。

作者努力碼字中
主站蜘蛛池模板: 永和县| 克东县| 德安县| 昭通市| 西乌珠穆沁旗| 海丰县| 揭西县| 若尔盖县| 东兰县| 衡阳市| 南陵县| 开原市| 城步| 贺兰县| 奎屯市| 瑞丽市| 钟山县| 洪洞县| 大渡口区| 金华市| 环江| 都江堰市| 武冈市| 洛隆县| 蕉岭县| 温宿县| 湖州市| 和硕县| 厦门市| 红安县| 额敏县| 扎鲁特旗| 宝丰县| 马龙县| 涞水县| 当涂县| 盘锦市| 射洪县| 彭山县| 元朗区| 怀仁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