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吃啊，別光顧著我。”楊小越含糊不清地說，也給吳奈夾了一筷子肥牛。

“好嘞！”吳奈美滋滋地接過來，感覺這頓火鍋吃得格外香。

氣氛正好，鍋里紅湯咕嘟咕嘟冒著泡，氤氳的熱氣模糊了彼此的臉。

吳奈正想講個段子活躍氣氛，卻見對面埋頭干飯的楊小越，動作突然慢了下來。

她盯著碗里那片裹滿了香油蒜泥的毛肚，筷子懸在半空，眼神有些放空。

嘴角那點因為美食和甜蜜而揚起的笑，不知不覺地，慢慢、慢慢地，垮了下去。

剛才樓道里那令人心悸的溫暖和甜蜜，像退潮一樣迅速消散。

經紀人那條冰冷的長信息，毫無預兆地浮現在她腦海里：

【別忘了你是為什么來這個節目的。】

【熱度、話題、曝光度，這才是關鍵。】

【戀愛腦要不得，尤其是對方還是個黑料纏身、前途未卜的糊咖。】

【粉絲們喜歡你，是因為你的真實和事業心，不是來看你談戀愛的。】

【適可而止，把握好尺度…】

【想想你的商業價值…】

每一個字，都扎在她剛剛被捂熱的心尖上。

他對自己好，是真的喜歡嗎？

還是…只是節目效果？只是因為他性格如此？

那雙昂貴的鞋子…

是真心，還是…

另一種形式的投資？

自己剛才的心跳加速，臉紅耳熱…

是不是太傻了？

如果被粉絲知道，被媒體拍到，會怎么說？

“頂流小花倒貼糊咖”？“楊小越戀愛腦發作”？

巨大的現實壓力和職業焦慮，淹沒了那點不真切的甜蜜。

她放下筷子，碗里那片誘人的毛肚突然失去了所有吸引力。

“怎么了？不好吃？”

吳奈察覺到她的異樣，停下涮肉的動作。。

剛才還好好的…

這又是怎么了？

楊小越抬起頭，低低的說道：

“沒…就是…突然覺得…有點飽了。”

她看著吳奈，眼睛里里面翻涌著吳奈看不懂的情緒。

剛才樓道里那個害羞又甜蜜的楊小越，似乎只是一個短暫的幻影。

吳奈拿著筷子的手，僵在了半空。

【彈幕：？？？氣氛不對！】

【彈幕：小越怎么了？剛才還好好的？】

【彈幕：這表情…感覺要出事啊！】

【彈幕：奈子懵了！我也懵了！這糖剛發完就收刀片？】

“飽了？剛才不還餓得能吞下一頭牛嗎？這毛肚才下去幾片啊？是不是…胃不舒服？”

他的語氣也低沉了一些。

不對勁...

楊小越沒看他，只是用筷子戳著碗里那片無辜的毛肚，把它戳得千瘡百孔。

火鍋的熱氣熏得她眼睛有點發澀。

【黑料纏身、前途未卜的糊咖。】...

是啊，吳奈現在是什么處境？

全網黑料滿天飛，雖然靠著泥石流風格和幾首歌挽回點口碑，但根基不穩，隨時可能翻船。

他能給自己什么？

除了那些讓她心跳加速的瞬間，那些讓她忍不住想靠近的溫暖…

他能幫她完成對賭嗎？

能幫她穩住頂流的位置嗎？

能幫她給爸媽換更大的房子，給妹妹鋪一條更順暢的星路嗎？

不能。

現實冰冷而堅硬，像這火鍋店的玻璃桌面，硌得人生疼。

她喜歡吳奈嗎？

喜歡。

非常喜歡。

他是她在這個光怪陸離、虛情假意的圈子里，遇到的為數不多的真。

跟他在一起，不用端著，不用演，可以肆無忌憚地大笑，可以毫無顧忌地互懟，可以…

像個普通人一樣，因為一條短信、一個動作就心跳失序。

他是她最好的朋友，也可能是…

最讓她心動的人。

可是…

楊小越深吸一口氣，那混合著辣椒空氣嗆得她喉嚨發緊。

她抬起頭，看向吳奈。

眼神里有掙扎，有無奈，有歉意，還有...期待。

開口道：“吳奈，問你個事兒唄。”

來了！

吳奈坐直身體：

“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上到天文地理，下到雞毛蒜皮，就沒有我吳百科不知道的！”

他想用貧嘴緩解氣氛，但楊小越沒笑。

她只是看著他，那雙漂亮的眼睛里，沒有了往日的跳脫，只剩下認真。

“你…”她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指尖摸過運動鞋柔軟的鞋面。

那是他剛才親手給她穿上的。

“你對我…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問題拋出來了。

【彈幕：臥槽！直球！】

【彈幕：來了來了！靈魂拷問！】

【彈幕：小越這眼神…好認真！好心疼！】

【彈幕：奈子快回答！別慫！】

吳奈腦子“嗡”的一聲。

怎么想的？

說“當兄弟”？

剛才樓道里那氛圍，鬼才信！

說“有點喜歡”？

會不會太輕浮...

說“非常喜歡，想跟你生猴子”？

腰子不想要了？直播間不想要了？

他張了張嘴，感覺喉嚨干得冒煙。

平時巧舌如簧的夃，此刻像個卡殼的復讀機。

“呃…這個…那個…就…挺好的啊！你看你，人美心善，活潑可愛，講義氣，還…還特別能吃！多好的姑娘啊！誰不喜歡跟你做朋友啊！哈哈…哈…”

他干笑了兩聲，想用“朋友”這個安全詞蒙混過關，笑聲在安靜的兩人之間顯得格外心虛。

楊小越眼底那點微弱的期待，倏地暗了下去。

朋友…

果然…只是朋友嗎？

還是說…他也在顧忌？

顧忌她的身份？

顧忌那些現實的東西？

她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遮住了所有翻涌的情緒。

“哦…朋友啊。”

她輕輕重復了一遍。

那語氣，聽不出是失望，還是如釋重負。

吳奈心里一緊，他敏銳地捕捉到了。

楊小越不是生氣，不是嬌嗔。

“不是，越啊，你聽我說…”

吳奈急了，他覺得自己剛才的回答簡直蠢透了！

他恨不得抽自己兩下：“我的意思是…”

“吳奈，”楊小越打斷了他，再次抬起頭時，臉上已經掛上了她慣用的假笑“我明白的！朋友嘛！鐵哥們兒！一起搶零食，一起賽豬，一起被粉絲追著跑的革命友誼！多純粹！多好！”

她語速很快，像是在說服他，更像是在說服自己。

“真的！特別好！”她用力點頭“你看，就像現在，咱倆能坐在這兒，開開心心吃火鍋，多自在！對吧？”

她拿起漏勺，撈起一大勺翻滾的肉片，不由分說地倒進吳奈碗里，堆得像座小山。

“快吃快吃！涼了就不好吃了！別浪費！”她催促著。

吳奈看著碗里那座肉山，又看看楊小越強顏歡笑的臉，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

他明白了。

雖然她沒明說，但他懂了。

那雙漂亮眼睛里一閃而過的黯淡，那刻意強調的朋友和純粹，那用力過猛的假笑…

都在告訴自己：她在劃清界限。

不是不喜歡。

是…

不能喜歡。

現實像一堵無形的墻，橫亙在他們之間。

她是萬眾矚目的頂流小花，背負著對賭協議，肩負著整個家庭甚至團隊的期望，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錯。

而他，一個黑料纏身、前途未卜的糊咖，給不了她任何事業上的助力，甚至可能成為她的拖累和污點。

沒有誰對誰錯。

只是…

在錯的時間，錯的地點，遇上了…

那個讓她忍不住心動的人罷了。

火鍋的熱氣還在蒸騰，紅油翻滾依舊熱烈。

他看著楊小越埋頭，近乎兇狠地吃著碗里的食物。

【彈幕：……我哭了。】

【彈幕：小越在強顏歡笑啊！她眼睛里有淚光！】

【彈幕：奈子也懂了…這沉默比爭吵還難受。】

【彈幕：現實向大刀！殺我別用感情刀！】

【彈幕：這頓火鍋吃得我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