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閉的房間內(nèi)，厚重的棗紅色柚木門隔絕了外界的喧囂。僅有幾縷細長的光線，透過深色天鵝絨窗簾的縫隙掙扎著鉆入，在鋪著波斯地毯的地板上投下幾道昏黃的光束。

空氣里彌漫著昂貴雪茄的余味（來自倫納德剛掐滅的那支）和一絲若有若無的皮革氣息。

燈光是刻意調(diào)暗的，一盞老式黃銅臺燈是唯一光源，將圍坐在寬大橡木桌旁三人的影子拉長，扭曲地投射在鑲嵌著深色木板的墻壁上。

倫納德語速稍快，身體微微前傾帶著急于證明效率的意味：

“已經(jīng)查清楚了，對方是米申區(qū)一個小幫派的分支，不成氣候。相信我，我能干凈利落地處理好，不會留下尾巴。”

距離肖恩撥打電話才過去不到24小時，倫納德就已經(jīng)查清楚了是哪個堂口做的，果然能力出眾。

在西海岸200克重的‘違禁品’已經(jīng)算得上州級大案了，肖恩當初查繳的那包冰塊絕不止這個數(shù)量。

哪怕倫納德不碰這個東西，這么大的出貨量，自然在道上就好查多了，這也就是倫納德為什么這么快能搜尋出線索的緣故。

幽閉的房間內(nèi)，談論的是離婚官司的博弈、幫派分支的血腥清理、以及令人上癮的違禁品話題。

這些冰冷、堅硬、甚至帶著血腥味的話題，與僅僅一墻之隔、被陽光和彩色氣球裝點的派對現(xiàn)場形成了刺眼的割裂。

門外，是索菲亞和伙伴們在充氣城堡里無憂無慮的尖叫與嬉笑，是蛋糕的甜香和生日歌的旋律——那是被精心呵護的、屬于孩童的美好世界。

門內(nèi)，則是成年人無法回避的灰色與暗影。

就在這時，肖恩眾人所在的房門被敲響，引得一陣側(cè)目。

房間外傳來了倫納德手下的聲音，看來是有特殊情況，要不然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敲門。

“老板，外面有個意大利佬想見肖恩先生。”

哪怕是現(xiàn)在在幫倫納德停車的小弟，那也算得上是心腹，要不然也會讓倫納德帶到肖恩這里來的，所以對方知道肖恩并不稀奇。

{意大利人？自己身邊相熟的也就只有喬瓦尼這一個啊！還有誰？難不成是來找麻煩的？}

肖恩嗤笑一聲，迅速在心中將這個荒唐的想法擯棄掉了。

找自己麻煩？

還是讓對方去泡泡林青霞、張曼玉容易點。

“他叫維托，說您認識他。”

“請客人進來！”

聽到肖恩的指示，門外的手下也是行動起來，將屋外那名不請自來的客人請進來。

維托——肖恩已經(jīng)知道是誰了，曾經(jīng)為自己做過幾件得體的西服，手藝很不錯，價錢也公道，肖恩此刻身上的西服也是出自對方的手筆。

知道有人要來，倫納德和喬瓦尼也是立即起身，默默地站到肖恩座椅的身后，能讓旁人看出來，三人是以肖恩為中心的格局。

“咚咚咚！”

棗紅色的柚木門出現(xiàn)一陣緩慢地敲門聲。

“請進！”

話音剛落，厚重的柚木門被緩緩推開，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

隨著間門的緩緩打開，一個身穿褐色西服，頭頂稀疏的瘦弱中年白人男性出現(xiàn)在肖恩等人的視野當中，開門之時臉上還充斥著緊張情緒。

見到肖恩的同時，幾乎是下意識地、帶著一種近乎謙卑的姿態(tài)頷首行禮。

肖恩這才緩緩起身，步履沉穩(wěn)地走到維托面前，伸出寬厚的手掌握住了對方那只冰涼、甚至有些顫抖的手。

一觸即分，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肖恩隨后做了個簡潔的手勢，指向自己對面的空椅：

“坐，維托。”

借著燈的光，肖恩銳利的目光掃過維托的臉。

他清晰地看到了對方通紅的眼眶，那里面布滿了血絲，深陷的眼窩下是濃重的陰影。

便立即明白了對方此次上門是遇到麻煩了，有事相求。

但是并不知道對方是有何事相求，肖恩打算聽對方把話說完。

維托拘謹?shù)刈谝巫舆吘墸p手不安地在膝蓋上搓動了幾下，才艱難地開口，嗓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肖恩先生……請您，請您原諒我的不請自來。若非…若非實在需要您的幫助，我斷然不敢如此唐突地打擾您…”

肖恩沒有出聲，只是幅度極小地點了下頭，眼神示意他繼續(xù)。只是身體微微后靠，雙手交叉置于身前，目光沉靜地落在維托臉上，擺出傾聽的姿態(tài)。讓對方把話說完，是此刻最基本的尊重。

“我相信阿美莉卡，是它讓我的家族從歐洲大陸的戰(zhàn)爭中得以延續(xù)下來。我喜歡阿美莉卡，是它使我在這里可以開設一家裁縫鋪，能夠讓我自食其力養(yǎng)活家庭。”

“我有一個兒子，高大、帥氣，我給他自由相應的尊重，所以我送他去大學進修設計專業(yè)。”

“他只用眼睛看，就能分辨出衣料的材質(zhì)、產(chǎn)地甚至年份！我的產(chǎn)業(yè)，我的畢生心血，將來都可以毫無顧慮地交到他手上！他是我的驕傲，我的……”

話語至此，維托的聲音猛地哽住。

肖恩清晰地看到，他那雙通紅的眼眶里，積蓄已久的淚水

“兩個月前，他在回家途中遇到搶劫，對方還要搶走他祖母遺留下的戒指，他奮力反抗，保住了他祖母留下的遺物，但是受到了傷害。”

“我去醫(yī)院看他，他身上中了三槍，肌腱斷裂。在重癥監(jiān)護室躺了七天才脫離生命危險。他很堅強，沒有哭泣；但我卻哭了，他是個好孩子，我的驕傲…，但是從此以后他的人生毀掉了。”

說到這里，維托便再也說不下去了，整個人都泣不成聲。肖恩見狀，也是擺頭示意喬瓦尼。

二人之間的默契還是有的，喬瓦尼也是瞬間明白過來，便到酒柜處倒上一杯普洛賽克起泡酒遞給維托。

接過喬瓦尼遞來的酒杯，維托喝上一口調(diào)整情緒之后，繼續(xù)說道：

“我去報警，那兩個男孩受到了審判，法官判處他們五年有期徒刑但緩期執(zhí)行，外加一百五十小時的社區(qū)服務。”

“緩期執(zhí)行？他們被當庭釋放時，那兩個混蛋沖著我笑，我像個傻子一樣呆愣在原地。”

維托的滿臉的不可置信，就連眼角的皺紋都加深了幾分。

“之后我尋遍了認識的所有人，答案出奇地一致，那就是來找您——肖恩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