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束通話并仔細交代完注意事項后，肖恩將手機遞還給艾倫，指尖在鍵盤上飛快劃過，毫不猶豫地清除了剛才的號碼。

肖恩指關(guān)節(jié)微微泛白，動作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果斷。

小心為上，畢竟艾倫那探照燈似的好奇心，說不定看著這個陌生的號碼就撥打過去了呢？

肖恩自信有能力處理任何麻煩，但他絕不允許一根毒刺長久地卡在喉嚨里，那種如鯁在喉的感覺會消磨掉所有的耐心。

與其被動等待——焦躁地揣測對方何時會破門而入。

或是某個執(zhí)勤的暗夜轉(zhuǎn)角遭遇冰冷的槍口，最終不得不以暴制暴——不如主動出擊。

他要把所有潛在的不穩(wěn)定因素，像掐滅未燃盡的煙頭一樣，徹底扼殺在萌芽之中。

肖恩靠在這輛沃爾沃略顯陳舊的皮質(zhì)座椅上，目光投向車窗外的街景。

常看小說的人都知道，反派慣用的伎倆就是一波接一波地派人來送死。

縱使主角最終總能化險為夷，這無休止的騷擾也足以令人不勝其煩，如同耳邊揮之不去的蚊蠅。

更何況，退一萬步講，就算這次倫納德派去的人失手了，又能如何？

在黑道上混的人，哪個不是仇家遍地？

腥風(fēng)血雨才是他們的日常背景音。

更何況誰會第一時間，把一個警察列為頭號懷疑對象呢？

肯定是把那些虎視眈眈的敵對幫派列為重點懷疑對象啊！這幾乎是寫在黑道生存手冊第一條的常識。

后備箱傳來一聲悶響，整理完東西的艾倫也坐上了駕駛座。

他略顯疲憊地嘆了口氣，轉(zhuǎn)動鑰匙，引擎發(fā)出低沉平穩(wěn)的啟動聲。

深灰色的沃爾沃商務(wù)車緩緩駛離雪曼橡樹區(qū)綠茵茵的足球場，將孩子們的喧鬧聲拋在身后。

車子匯入車流，艾倫雙手緊握著方向盤，指節(jié)有些發(fā)白，目光直直地盯著前方，沉默了片刻，才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帶著一絲生硬的關(guān)心開口：

“溫妮莎現(xiàn)在在你家怎么樣？我也好久沒見到她和索菲亞了。”

這段時間他被朱蒂斯掃地出門、法院那張冰冷的離婚傳票壓得喘不過氣，幾乎忘了這個近親表妹。

此刻看到肖恩，那點稀薄的家族聯(lián)系才勉強浮上心，便詢問起溫妮莎的近況如何。

“還能怎么辦？”

肖恩側(cè)過頭，瞥了艾倫一眼，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

“她的丈夫和朱蒂斯有著一樣的問題，現(xiàn)在我正在給她聘請律師，好幫她打離婚官司呢！”

他口中的“和朱蒂斯一樣”，無需明說，艾倫瞬間就明白了那潛臺詞——性取向的轉(zhuǎn)變。

這句話像一根針，精準(zhǔn)地刺破了艾倫強撐的平靜。他猛地吸了口氣，臉頰肌肉繃緊，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已久的委屈和憤怒：

“溫妮莎是幸運的！有你這樣的哥哥幫她，還有索菲亞那么可愛的女兒陪著她…”

他的語速越來越快，仿佛要將胸中的苦水一股腦倒出來：

“而我呢？辛辛苦苦在按摩診所干了十一年！只想著能有個溫暖的家，一個像樣的生活！現(xiàn)在呢？”

艾倫重重拍了一下方向盤，喇叭短促地尖叫了一聲：

“被趕出家門！像條寄生蟲一樣，帶著杰克周末只能擠在查理的房子里！連波奇（杰克養(yǎng)的寵物鼠）都死了！最可笑的是…”

（抱著寵物痛哭的艾倫！）

艾倫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

“連我老婆現(xiàn)在愛的都不是男人了！”

肖恩沒有立刻接話。他敏銳地感覺到車身開始輕微地震動，引擎的轟鳴聲在密閉的車廂內(nèi)變得格外清晰。

肖恩不動聲色地抬起右手，穩(wěn)穩(wěn)握住了車頂?shù)陌咽郑戈P(guān)節(jié)再次收緊。

限速三十英里的路段，儀表盤上的指針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地指向了五十英里每小時。

窗外的景物飛速向后掠去，模糊成一片灰綠色的影子。

自己必須得說點寬慰的話語，要不然看著艾倫這個激動的情況，要是再說一些難過的話題，肖恩毫不懷疑艾倫會將油門踩到底‘以極速攻擊水泥地！’

“既然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

肖恩等艾倫那陣激動的情緒稍緩，才用盡量平穩(wěn)的聲線開口，目光留意著艾倫腳下的動作：

“我們也就只能選擇接受，如果你需要的話...”肖恩頓了頓，語氣真誠了些：

“我可以幫你聘請律師，來打這場官司。”

聽著艾倫字字泣血的控訴，肖恩確實動了惻隱之心。這個表兄弟再糊涂，也不該落到一無所有的境地。

想到艾倫打官司可能遇到那個‘欲望強烈’的女律師時，肖恩覺得這忙得幫一把了。

（艾倫的離婚律師）

不然憑借查理可能干預(yù)的情況下，艾倫距離破產(chǎn)只有一步之遙。

艾倫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復(fù)下來，緊握方向盤的手指也松弛了一些。

艾倫也是下意識地松開了油門，車速隨之緩緩下降，車廂內(nèi)緊繃的氣氛也仿佛泄掉了一股氣，肖恩懸著的心也放下了。

自己是身體素質(zhì)極好，但不是超人，要是艾倫一腳油門撞上百噸王，自己照樣得去見上帝。

不過這也怪不得艾倫，畢竟查理就像是我們大部分人心中的愿景，不過能真正成為查理的，也僅僅是少數(shù)人而已。

青春轉(zhuǎn)瞬即逝，早上被鬧鐘叫醒，被老婆叫醒，被孩子吵醒，穿上皺巴巴的工裝睡眼惺忪地到鏡子面前一站，才發(fā)現(xiàn)，鏡子里面的人早已成為了艾倫。

自己父親的抱怨和對生活的無奈。后排的杰克對此渾然不覺。

他整個人陷在座椅里，耳機線連著口袋里的MP3，震耳的音樂隔絕了世界，只有灌進來的風(fēng)偶爾撩動他額前的頭發(fā)。

肖恩的建議讓他心頭一暖，一絲感激在眼中閃過，但隨即被一種近乎固執(zhí)的自尊壓了下去。

艾倫抿了抿嘴唇，終究沒有接受這份好意，只是含糊地說了一句“我自己處理”后，便將目光重新聚焦在路面上。

“好吧！你要是需要我?guī)椭蔷驮匍_口。”

既然艾倫拒絕，那肖恩自己也不再過多言語，要是太過于熱情，反倒是顯得自己的幫助太過于廉價，只是期望艾倫別那么巧合又找個不靠譜的律師。

若是換作別人可能就已經(jīng)欣然接受幫助了，但是有時候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去看待艾倫。

有時候因為自尊心可以不接受他人近乎于慷慨般的幫助，但有時候又因為蠅頭小利而像是換了個人一般例如：

‘因為查理的38$欠款，而拿著橡皮管去查理油箱里吸取汽油。’

所以肖恩對于艾倫的評價就是：

一個因為原生家庭陰影（專制母親、早逝父親）使其性格懦弱神經(jīng)質(zhì)。導(dǎo)致自卑且討好型人格，生活技能差，依賴性強的人。

具體行為則表現(xiàn)在：面對朱蒂斯百依百順，日后被剝削贍養(yǎng)費仍不敢反抗的被動人格；

對兒子杰克的過度保護，導(dǎo)致缺乏權(quán)威；

對女性渴望愛情（肉體行為）卻屢遭利用，因急切結(jié)婚目的性過強，反遭女性嫌棄，形成“悲慘循環(huán)”。

經(jīng)過一段車程過后，好在有驚無險地駛回查理位于馬里布的海景別墅，沃爾沃剛在車庫內(nèi)停穩(wěn)。

杰克就像一顆被松開的彈簧，“砰”地推開車門，手里捧著自己的足球便頭也不回地沖向屋內(nèi)，目標(biāo)直指一樓浴室。

水聲很快響起，隔絕了外界的聲響。

在那片氤氳水汽中，快速擦拭著身體的杰克腦子里翻騰的只有一個念頭：

{等下是選擇土豆餅配冰淇淋、還是肉餡餅配冰淇淋呢？}

至于輸?shù)舯荣惖木趩剩缇鸵呀?jīng)被杰克拋到大西洋海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