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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朱砂劫

  • 朱殺劫
  • 軌殺
  • 3246字
  • 2025-07-18 15:28:58

后臺的濁氣混著冰糖葫蘆的甜香,在破舊衣箱圍成的方寸之地里,釀出一種奇異的、令人眩暈的氣息。云卿的指尖劃過我的手腕,帶著水袖的涼意,像一尾滑溜的魚,激得我皮膚下竄起細小的戰栗。

“手腕要這樣,”她聲音很低,帶著后臺特有的、被胭脂水粉浸潤過的微啞,“不是甩,是送出去,像拋出一縷煙。”她示范著,素白的中衣袖子滑落一截,露出一段伶仃的腕骨。昏黃燈光下,那骨頭的輪廓清晰得有些硌人。

我笨拙地學著她的動作,布片軟塌塌地垂著,毫無生氣。她低低笑了一聲,那笑意很淡,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漾開幾圈漣漪便消失無蹤。“慢慢來。”她接過水袖,手臂一展一收,那布料竟真如活了一般,在空中劃出一道柔曼的弧,又服帖地落回她臂彎。我看得呆了。

“嘗嘗這個。”我獻寶似的從手袋里摸出一個用細白棉紙包著的精巧點心,是家里新來的西洋廚子做的奶油泡芙,蓬松酥軟,內餡雪白香甜。我小心地托著,怕它被這后臺的灰塵玷污。

云卿看著那點心上細密的糖霜,眼神像被燙了一下,微微瑟縮。“靜姝,這太金貴了。”她沒接。

“就一個!”我固執地拉過她的手,不由分說將泡芙塞進她掌心。她的掌心有薄繭,觸感微糙。指尖依舊冰涼。“快吃,化了就不好了。”

她遲疑片刻,才極小口地咬下去。雪白的奶油沾了一點在她唇邊,她伸出舌尖飛快舔去,那動作帶著一種不自知的誘惑。她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像蒙塵的珍珠被短暫地擦拭。“甜的。”她低聲說,語氣里有種孩子氣的驚奇,隨即又被更深的落寞覆蓋,“好久……沒吃過這么甜的了。”

后臺的喧囂隔著層層堆疊的戲箱和幕布傳來,鑼鼓點子忽遠忽近,夾雜著班主粗嘎的呵斥和小學徒的哭腔。在這片混亂的底色上,云卿的聲音像一縷游絲,斷斷續續地飄進我的耳朵。她講江南水鄉模糊的輪廓,講被賣進戲班時那碗苦得舌根發麻的藥湯——為了嗓子清亮。講同門師姐為了搶一出戲,在她練功鞋里藏的圖釘。講班主那雙永遠在估量貨物的眼睛。

“……班主說,我們就是那案板上的肉,砧板上的魚,”她靠著我坐下,肩膀挨著我的肩膀,傳遞著微弱而真實的暖意。她的聲音更低了,幾乎淹沒在遠處一陣密集的堂鼓聲里,“身段、嗓子、模樣,斤兩分明。賣得貴賤,只看他本事。”

我聽得心頭發緊,一股憤懣堵在喉嚨口。“這不公平!你是角兒!廣和樓誰不知道小鳳仙?”

“角兒?”她側過頭看我,唇角扯出一個極淡、極苦的弧度,眼尾殘留的一點胭脂紅像干涸的血跡,“靜姝,在貴人老爺們眼里,角兒和玩意兒,有分別嗎?不過是……叫價不同罷了。”她輕輕嘆了口氣,那氣息拂過我的耳廓,帶著冰糖葫蘆殘留的酸甜和后臺揮之不去的油彩苦味,“就像這身行頭,看著光鮮亮麗,脫下來,里頭爬滿了虱子。”

我啞口無言。家里空曠華麗的客廳,母親關于“門第”“體統”的訓誡,父親威嚴不容置疑的眼神,還有那個只見過一面、面目模糊的未婚夫婿……像一座無形的、華美的牢籠,驟然間清晰地壓在我的脊梁上。我煩躁地揪著戲服上一根垂下的金色流蘇。

“我爹說,女孩子讀那么多書沒用,嫁個好人家才是正經。”我把頭靠在她肩上,悶悶地說。她身上有廉價的香粉味,有汗味,還有一種說不出的、堅韌又脆弱的氣息。

云卿的身體似乎僵了一瞬。她停下為我整理鬢邊碎發的手指,那冰涼的指尖停頓在我耳側。空氣凝滯了,后臺的嘈雜仿佛被隔在了另一個世界。許久,我才聽到她極輕的聲音,像一片羽毛落進塵埃里:

“是啊……嫁人。對我們這種人來說,更是唯一的‘正經’。”

那語氣里的認命,比班主的鞭子更讓人心寒。山楂的酸澀猛地在我口中炸開,洶涌地蔓延到舌根,嗆得我眼眶發脹。冰糖葫蘆的竹簽被我無意識地攥緊,尖利的斷口刺進掌心,帶來細微的疼。

她沒再說話,只是更緊地挨著我。單薄的身體傳遞著微弱的暖意,像寒夜里唯一能相互依偎取暖的幼獸。破舊衣箱散發著陳年木料和灰塵的味道,頭頂一盞蒙塵的燈泡滋滋作響,光線昏黃搖曳。在這片混亂、破敗、被遺忘的角落里,一種超越了友誼的、滾燙而酸楚的情愫,像黑暗中頑強鉆出的藤蔓,緊緊纏繞住兩顆孤獨的心臟,瘋狂滋長。

我反手握住她冰涼的手,用力地握著,仿佛這樣就能抓住些什么,留住些什么。她微微一顫,卻沒有抽開。我們就這樣沉默地依偎著,聽著窗外呼嘯而過的北風,那風聲像是時代車輪碾過時發出的、遙遠的嗚咽。

***

日子在后臺昏黃的光影和冰糖葫蘆的酸甜中滑過。我賄賂老張頭的銀元成了通往秘密花園的鑰匙。云卿教我甩水袖的姿勢越來越自然,我帶來的點心她也漸漸不再推拒,只是每次接過時,眼底那份沉甸甸的復雜,濃得化不開。

直到那天。

空氣里彌漫著后臺慣有的氣味:汗味、脂粉、油彩的苦、還有木頭潮濕的霉味。云卿正對著模糊的鏡子,用一支禿了毛的筆,蘸著廉價的發油,一點點抿著我鬢角不服帖的碎發。鏡子里映出我們靠得很近的臉。她的動作很專注,指尖偶爾擦過我的額角,帶著熟悉的冰涼。

“靜姝,”她突然開口,聲音很平靜,像在說一件最尋常不過的事,連手上的動作都沒停,“班主說,下月要把我賣給張督辦當八姨太。”

啪嗒。

她手里的那支舊毛筆掉在地上,滾了兩圈,沾滿了灰塵。她似乎沒察覺,依舊維持著那個為我抿發的姿勢。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像是被重錘狠狠砸了一下,瞬間一片空白。鏡子里她平靜的臉扭曲變形,張督辦那張腦滿腸肥、留著山羊胡、在報紙上時常出現的臉猛地撞進腦海。三百塊大洋?捧兩個新的“小鳳仙”?冰冷的數字和云卿的命運粗暴地畫上了等號。

“什么?”我的聲音尖利得變了調,猛地扭過頭,梳子扯著幾根頭發,頭皮一陣刺痛,我卻毫無所覺,“張督辦?那個……那個快入土的老頭子?他……他都能做你祖父了!”

云卿緩緩放下手。她彎腰,撿起地上那支臟了的舊筆,在破布上隨意擦了擦。她沒看我,目光落在墻角一只結著蛛網的破鼓上,扯了扯嘴角,那笑容空洞得沒有一絲溫度,比哭還難看。“價錢談好了。三百塊現大洋,夠班主再捧兩個‘小鳳仙’出來。”她的聲音平板,聽不出悲喜,像是在復述別人的命運。

一股冰冷的寒氣從腳底板瞬間竄遍全身,又在心口被巨大的憤怒點燃。我幾乎是撲過去抓住她的胳膊,觸手一片冰涼,涼得我指尖都在發抖。“不行!云卿,你不能去!那是個火坑!去了你就毀了!”我的聲音帶著不顧一切的顫抖,恐懼和憤怒在胸腔里沖撞,幾乎要炸開,“我們走!離開北平!離開這個吃人的地方!”

“走?”她終于抬起眼看我,那雙墨色的深潭里,似乎被我的激烈點燃了一點微弱的火星,但旋即又被更深沉、更絕望的黑暗吞沒。那點光消失得太快,快得像我的錯覺。“去哪?怎么活?靜姝,”她叫我的名字,聲音輕得像嘆息,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悲涼和清醒,“我是戲子,是下九流。離了這戲臺子,離了這身行頭,我什么都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除了唱幾句別人賞玩的曲子,我……我還能做什么?”

“我養你!”這三個字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沖口而出,帶著少年人孤注一擲的決絕,“我有錢!我爹娘疼我,他們……他們……”后面的話在我看到她眼中那抹深刻的、洞悉一切的了然時,卡在了喉嚨里。

“他們不會允許的。”云卿平靜地打斷我,眼神像淬了冰的刀,精準地剖開我所有自欺欺人的幻想,“靜姝,你是天上的云,我是地上的泥。我們……本就不該相遇。”她輕輕抽回自己的手,那冰涼的觸感離開的瞬間,仿佛帶走了我身上所有的溫度,留下刺骨的寒冷和無邊的空虛。

“不!我不信!”絕望像藤蔓一樣勒緊我的喉嚨,我猛地站起身,胸膛劇烈起伏,眼中燃燒著瘋狂的火光,那是對整個不公世界的宣戰。“什么云什么泥!都是狗屁!我們私奔!對,私奔!去南方!去上海!去香港!去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我的聲音越來越高亢,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亢奮,“你等我!就今晚!我回去拿錢!拿細軟!拿所有能拿的東西!我們……我們遠走高飛!”

我甚至沒去看她的反應,沒去捕捉她眼中是否還有一絲猶豫或希望。巨大的恐慌和一種近乎悲壯的沖動攫住了我。我像只被逼到絕境的困獸,轉身就跌跌撞撞地沖出了那個堆滿舊衣箱的角落,沖出了彌漫著脂粉油彩味的后臺,一頭扎進外面凜冽刺骨的寒風里。

冷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卻澆不滅我心頭那團熊熊燃燒的火。我必須立刻行動!馬上!否則,那一點點微弱的、可能抓住云卿的光,就要永遠熄滅了!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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