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隙開啟的力量比想象中更恐怖。

宗祠內的白玉祭壇開始寸寸碎裂，星圖上的星光像被黑洞吞噬般迅速熄滅，只剩下邊緣幾點殘光在苦苦掙扎。濃郁的黑氣從祭壇裂縫中噴涌而出，所過之處，靈位、玉石、甚至堅硬的石壁都在無聲消融，化作一灘灘腥臭的黑水。

“走！”葉燃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冷厲。他一把抓住孟婉的手腕，另一手揮出黑氣，將試圖撲向白騶的一縷魔氣打散。

孟婉反應極快，反手將白騶護在懷里，借著葉燃拉扯的力道，足尖點地躍向宗祠大門。身后傳來轟然巨響，祭壇徹底崩塌，掀起的氣浪幾乎要將他們掀翻。

“小姐！星圖！”白騶掙扎著想去抓那即將熄滅的星圖殘光，卻被孟婉死死按住。

“命都快沒了，還管星圖！”孟婉的聲音帶著急喘，靈力在剛才的奔逃中消耗劇烈，鎖骨處的月亮印記燙得像要燒起來。

葉燃拽著她沖出宗祠石門的瞬間，反手結了個復雜的印訣。黑色的符文如潮水般覆上石門，將噴涌的黑氣暫時堵在門內。但這顯然撐不了多久，石門已經在劇烈顫抖，符文的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

“往東南走！”葉燃松開孟婉的手腕，指了個方向，“那里有處靈脈節點，能暫時擋住魔氣。”

他不再廢話，率先掠入濃霧中。黑袍在疾馳中幾乎與霧氣融為一體，只留下淡淡的黑氣軌跡。

孟婉抱緊白騶緊隨其后。蝕骨林此刻已徹底變成人間煉獄，魔氣凝聚成的黑影在林間游蕩，被觸碰的草木瞬間枯萎，妖獸的哀鳴此起彼伏，卻很快被更凄厲的嘶吼取代——它們正在被裂隙的力量強行轉化為魔物。

“小姐，我好冷……”白騶縮在孟婉懷里，暖玉的光芒幾乎完全熄滅，他的嘴唇開始發青，顯然魔氣已經侵入體內。

孟婉咬咬牙，將僅剩的靈力渡入暖玉中。指尖傳來的刺痛讓她清醒了幾分——她的靈力也快見底了。

“堅持住。”她低聲道，聲音因脫力而有些發虛。

就在這時，前方的葉燃突然停下腳步。他轉身看向身后，狐貍眼在霧中亮得驚人：“他們追來了。”

孟婉心頭一緊，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濃霧深處，十幾個穿著黑袍的身影正疾馳而來，他們的腳下踩著黑色的霧氣，速度竟絲毫不比葉燃慢。為首的那人手里握著一根骨杖，杖頭鑲嵌著一顆跳動的黑色晶石，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氣息。

“暗影的護法。”葉燃的聲音冷了下來，“看來暗影是真急了。”

他抬手一揮，數十道黑氣如箭般射向追兵。黑氣撞上黑袍人的瞬間，卻被一層淡紫色的光幕擋住，只發出幾聲悶響便消散了。

“是魔紋盾。”孟婉認出了那光幕——玄月派的古籍里記載過，這是用活人精血繪制的防御陣法，尋常攻擊根本破不了。

“你帶小狐貍先走。”葉燃突然道，語氣不容置疑，“靈脈節點在一棵千年古槐下，到了那里就安全了。我隨后就到。”

孟婉愣住了：“你一個人？”

“不然呢？”葉燃挑眉，指尖已凝聚起濃郁的黑氣，“難不成指望你這快耗盡靈力的‘弱女子’？”

他刻意加重了“弱女子”三個字，卻沒給孟婉反駁的機會。身影一閃，已如鬼魅般沖向追兵，黑色的霧氣在他周身炸開，瞬間將那十幾個黑袍人卷入其中。

孟婉看著他的身影被黑氣與魔紋盾的紫光吞噬，咬了咬牙，轉身抱著白騶繼續往東南方向跑。她知道葉燃說的是實話，她現在留下來只會拖后腿。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肺部像要炸開，孟婉才在一片相對稀薄的霧氣中看到了葉燃說的古槐。那棵槐樹異常粗壯，需三人合抱才能圍住，樹干上布滿了蒼勁的紋路，竟隱隱泛著淡綠色的靈光，將周圍的魔氣隔絕在外。

她踉蹌著沖到槐樹下，剛想喘口氣，卻發現樹下早已站著一個人。

那人穿著一身青灰色的道袍，鶴發童顏，手里拄著一根桃木杖，正笑瞇瞇地看著她：“小姑娘，可算把你盼來了。”

孟婉瞬間警惕起來，握緊了懷里的白騶：“你是誰？”

“別緊張。”老道擺了擺手，桃木杖在地上輕輕一點，一道淡綠色的光幕擴散開來，將他們與外面的霧氣徹底隔開，“貧道清風，是你師父的老友。”

孟婉瞳孔驟縮：“你認識我師父？”

“何止認識。”清風道長嘆了口氣，目光落在她鎖骨處的月亮印記上，“當年玄月山出事，貧道沒能趕到，一直愧疚至今。”他頓了頓，看向孟婉懷里的白騶，“這小狐貍體內的靈力快被魔氣侵蝕完了，先讓貧道看看。”

孟婉猶豫了一下，見他身上并無惡意，且桃木杖散發出的靈光確實能壓制魔氣，便將白騶遞了過去。

清風道長取出一張符紙，捏在指尖輕輕一拂，符紙無火自燃，化作一縷金色的光絲，緩緩注入白騶體內。白騶痛苦地皺了皺眉，臉色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潤起來。

“還好來得及時。”清風道長松了口氣，“再晚半個時辰，這孩子的靈根就廢了。”

孟婉剛想道謝，卻聽到遠處傳來一聲巨響，緊接著是葉燃略帶狼狽的聲音：“老道，還不開盾！想讓我被這群雜碎撕了？”

清風道長無奈地搖了搖頭，桃木杖再次點地。淡綠色的光幕上瞬間浮現出無數符文，將一道踉蹌著沖過來的黑影罩了進去。

葉燃摔在地上，黑袍被撕開了一道口子，手臂上多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黑氣正從傷口中不斷涌出。他抬頭看到清風道長，嗤笑一聲：“你這老東西，總算肯露面了。”

清風道長沒好氣地扔過去一個瓷瓶：“少廢話，先處理你的傷。暗影的‘蝕骨爪’可不好受。”

葉燃接住瓷瓶，仰頭將里面的藥汁一飲而盡，臉色才稍微緩和了些。他看向孟婉，嘴角勾起一抹虛弱卻依舊欠揍的笑：“孟姑娘，看來我們的‘暫避之所’，比想象中熱鬧。”

孟婉看著他手臂上那道還在冒著黑氣的傷口，又看了看一臉了然的清風道長，忽然意識到——這場圍繞著裂隙和玄月派的棋局，似乎比她想象中復雜得多。而她，葉燃，甚至這位突然出現的清風道長，都只是棋局中的棋子。

唯一能確定的是，他們暫時安全了。但這份安全，又能維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