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珊下意識停住動作，抬眸望去，只見一位身著華麗宮裝的婦人在一眾侍從的簇擁下緩緩走出來。

姐姐說皇后今天也會來，想必這人就是皇后了吧？

周嬤嬤眼見驚動了皇后，慌忙上前行禮：“娘娘，這丫頭在府前胡言亂語，污蔑公主，老奴正要處置她。”

皇后冷冷掃了周嬤嬤一眼，周嬤嬤頓時噤聲，退到一旁。

她緩步走到明珊面前，目光柔和，聲音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明二小姐，你長姐落水一事，本宮方才已聽人回稟，確是一場意外。”

她微微側首，看向圍觀的百姓，語氣溫和：“永安這孩子自小天真爛漫，最是重情，她與明大小姐投緣，這才時常邀她過府敘話。”

“今日之事，本宮已問明原委，原是明大小姐不慎落水，永安見情勢危急，不顧自身安危下水相救，這般姐妹情深，倒叫本宮欣慰。”

“你年紀小，憂心長姐，情急之下誤解了公主的好意，本宮不怪你。”

她伸手虛扶了一下，示意明珊起身，又道：“不過，在公主府前喧嘩，終究有失體統。念在你一片赤誠，本宮便不追究了。”

“來人，送明二小姐回府，再賜些上好的補藥給明大小姐，以示安撫。”

這番話既全了皇家顏面，又堵住了悠悠眾口，甚至還能顯得皇后寬厚仁德。

明珊在心里忍不住給皇后鼓掌，這段位，實在高！

三言兩語就把永安摘得干干凈凈，還反手給她和長姐扣了個“不識好歹”的帽子。

但她姐也不是吃素的。

隨即明珊做出恍然大悟狀，規規矩矩地向皇后行了個大禮：“娘娘教訓的是，是臣女莽撞了。”

她抬起頭時，眼中已噙滿淚水，聲音哽咽卻清晰可聞：“只是……只是長姐如今高熱不退，昏迷中還在囈語‘公主恕罪’，臣女實在心疼，這才失了分寸。”

不就是演戲，誰不會？

只是明珊的手都快她掐青了，因為不掐哭不出來。

接著明珊面露難色道：“娘娘容稟，還有一事，長姐昏迷前一直惦記著裴將軍的披風，當時裴將軍見長姐衣衫單薄，出于禮數將披風相贈。”

“只是長姐倉促離府時不慎遺落，這畢竟是外男的物件，裴將軍與長姐也有婚約，若留在公主府中，恐有不妥”

然后明珊恭敬地福了一禮：“臣女斗膽請娘娘做主，將披風歸還臣女，一來全了禮數，二來也免得外人說閑話，傷了公主清譽。”

皇后聞言，看向周嬤嬤。

周嬤嬤額角卻滲出細細的汗珠，不敢看皇后。

皇后鳳眸微瞇，瞬間明白了什么。

她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不遠處還在冒煙的偏院，隨即展顏一笑：“明二小姐有心了，那披風沾了水，本宮已命人拿去漿洗。”

她轉向身旁的陳嬤嬤，“去，把裴將軍的披風取來，當著眾人的面交還給明二小姐。”

陳嬤嬤會意，立即躬身退下。

皇后又溫聲道：“說來也是巧，方才府上走水，偏院燒了幾間屋子，幸好披風收在正院，否則若是燒毀了，倒顯得是永安的不是了。”

皇后自以為說的巧妙，待會披風若拿不出來就是被燒毀了，與她無關。

可明珊等的就是她這句話，故作惶恐的說：“臣女惶恐，絕無怪罪之意，只是那披風畢竟是裴將軍的私人之物，若他日被人發現在公主府中，恐怕會惹人非議，如今既已焚毀，倒也算是保全了公主清譽。”

“至于走水一事，長姐離府時尚且無事，這火起得蹊蹺，不過娘娘明鑒，定能查個水落石出。”

明珊仿佛沒注意到皇后僵硬的臉色，只是繼續道：“另有一事相求，長姐此番受驚過度，太醫說要靜養月余，這期間恐怕不能陪公主游玩了，還望娘娘體恤。”

明珊話音剛落，周圍的百姓就炸開了鍋。

“聽明二小姐這意思，那披風怕是真的被公主扣下了。”

“那肯定，京城誰人不知永安公主愛慘了那個裴殺神，所以明家大小姐才會被公主盯上。”

“剛剛皇后不是說兩人的關系好嗎？”

“好什么？聽說前不久從公主府回來膝蓋青了一大塊……”

“可憐那明家大小姐喲，本來就是被賜婚給裴將軍，這好好的事，硬是被永安公主攪和得不得安寧，現在還病成這樣，得靜養一個月呢，這往后的日子可咋過呀。”

漸漸地，議論聲越來越大。

這些話語零零碎碎地飄進皇后耳中，她的臉色越發陰沉。

而明珊低垂著頭，拼命壓住瘋狂上揚的嘴角，嘿嘿嘿，這一句她姐輕松拿下。

皇后聞言，面上仍保持著端莊的笑意，只是那笑意未達眼底：“明二小姐多慮了，永安最是懂事，怎會做出這等不合禮數之事？”

她微微抬手，止住了周圍的議論聲，聲音依舊溫和：“既然明大小姐需要靜養，本宮自會囑咐永安不去打擾。至于那披風……”

皇后話音未落，陳嬤嬤已匆匆返回，手中捧著一個錦盒。

原本陳嬤嬤是打算說披風已經被燒了，但聽到明珊剛剛在公主府門前的那番話，便讓人趕緊重新拿了件披風。

皇后接過錦盒，親自遞給明珊：“二小姐請看，可是這件？”

錦盒中赫然是一件玄色披風，正是裴景修平日所穿樣式。

明珊才不信，一定是被燒了。

她正準備開口說不是這件。

可一旁的陳嬤嬤上前一步，臉上堆著恭敬的笑，聲音卻帶著幾分警告的意味：“明二小姐，這件披風可是老奴親自從漿洗房取來的。您仔細瞧瞧，這料子、這針腳，可不就是裴將軍的物件？”

她微微傾身，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二小姐年紀小，怕是記不清了，不過老奴提醒您一句，有些事點到為止最好，明大人如今還在養傷，若是鬧得太難看對誰都不好，您說是不是？”

如果是明珠在這，那肯定是會順著臺階下，因為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至少成婚前公主是不會讓她去公主府了，也讓皇后知道人被逼急了也會反擊的。

但偏偏在這的是一身反骨的明珊，畢竟她知道現在明家不管怎么作，圣上都不對明家下手，更何況是皇后。

她才不怕，她頭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