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翻涌，青峰如簇，云瀾宗折霞峰之上松風獵獵，仙鶴掠過，在月光里投下一道道蒼影。

她來見師父。

正是宗門大比前夜，所有人都在調息、備戰，唯獨她接到了系統任務：

【請于戊時前往“折霞峰”拜見徐庶。任務獎勵：負熵+50。】

折霞峰極為偏僻，整座山年年云霧繚繞，似從未有過清朗白晝。

相傳昔年徐庶隱居于此，閉關不出已有十余年。連宗主都言：“徐師叔已入心道，不涉世事。”

可姜昭知道，那是因為徐庶察覺了世間的一絲異動。

山林沉沉，前路只有火光一簇，搖曳在風里，勾勒出一道人影——

“你終于來了。”那人立于萬松之間，長衫如墨，背影瘦削，帶著幾分似曾相識的孤寂。

姜昭微微頓足，低頭：“弟子姜昭，拜見師尊。”

徐庶未轉身，拈筆的動作也未停，只似在掂量時間是否已至，才輕輕“嗯”了一聲。

許久之后，他才放下筆，起身，轉過身來。徐庶的鬢邊染了些白。可那雙眼睛，卻依舊看人太過鋒利。

“禁地回來后可好？最近倒是未曾去看望你。”他說，

姜昭站得筆直：“弟子命大，僥幸活下，已然安好。”

“僥幸？”徐庶似笑非笑地看她，“那日在禁地，我趕到時候你落于裂谷之中，靈骨盡碎，三月后歸來，竟連骨頭都長好了。你倒比我想象得更耐打。”

姜昭低頭不語，只道：“弟子修為未成，實不敢言生死。”

徐庶靠近了幾步，繞著她走了一圈，眼神如風，淡淡地掃過她的氣息波動。

嘴角輕挑：“藏得不錯。但你以為隱功符能瞞過我？已經筑基巔峰了，恢復的倒是不錯。”

姜昭抬頭，與他對視：“不敢妄圖欺師，只是怕宗門之中另有窺伺者，未敢暴露。”

徐庶眼中神光微斂，倒似帶了些欣慰：“你終于長大了。”

“弟子早已非昔年。”姜昭低聲。

他突然停下腳步，靛青色的長袍在山風中獵獵作響。

徐庶轉過身來，眼神深邃，語氣卻平靜如水：“姜昭，你還記得我們當年在后山練劍時，我教你的一招‘破云劍式’嗎？”

姜昭腳步一頓，袖擺在半空微微揚起。她心中微緊，卻沒有顯露絲毫異樣。

她繼承了原主的記憶，對“破云劍式”記得清清楚楚。稍一思索，她便點頭應道：“弟子記得。”

徐庶輕輕勾唇，似笑非笑：“那好。你演示一遍給我看看。”

姜昭心弦微顫，袖中五指緊扣著那枚【隱功符】，但面上依舊平靜。她知道，這是師父的試探——而她，不能出任何紕漏。

她垂眸抱拳行了一禮，旋即緩緩拔出腰間的折霜劍。

劍身在月光下泛起寒光，照映得她眼底也浮起一層星輝。

她深吸一口氣，丹田氣息一轉，身形陡然動了。

長劍劃破空氣，帶著幾不可察的破風聲，破云劍式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姜昭動作靈動迅疾，劍鋒先如微雨，繼而如驚雷，劍光從低斜躍起，疾掠而上，似將烏云盡數破散。

她腕間翻轉，招式間勁道流暢，力藏于柔，勢中有鋒，正是“破云”一式的精髓所在。

那一刻，風也仿佛停了。

徐庶立于臺階之上，白發在風中微微拂動，目光沉沉地注視著她的每一個動作。

這劍式，不只是劍，更是心與技的合一，是他們曾共度數年才淬煉出的默契與傳承。任何一絲破綻，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姜昭收勢的動作干凈利落，劍鋒一轉，劍身斜收而歸，入鞘之時發出一陣脆響。

她面容雖仍清冷，呼吸卻略顯不穩，一縷鬢發貼在頰側，微微散亂，添了幾分凌厲中的柔和。

徐庶緩緩點了點頭，語氣仍是沉穩卻多了幾分審視：“不錯。你的劍法依舊純熟，未曾生疏。”

姜昭微微俯身，聲音柔和中透著堅定：“弟子不敢忘師尊教誨。”

徐庶眼神微動，眉心一沉，目光仿佛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又很快轉開。

他頓了頓，語氣加重幾分：“你真的沒有忘記？”

姜昭微微怔了一下，心頭一緊。但她很快收斂神色，聲音不變：“弟子不敢忘。”

她眼神清亮，靈臺無塵，波瀾不驚——

徐庶沉默了片刻。

那一瞬間，山林間的風重新吹起，卷動高處竹枝，一聲清脆的竹葉破空聲響徹耳邊，打破了沉寂。

“……好。”他終于開口，語氣不再追問，“你去吧。大比在即，你還有許多事要做。”

姜昭垂首行禮，語氣恭謹：“弟子告退。”

她轉身離去，身形挺拔，步履堅定。月光穿過竹影灑落她的肩頭，留下斑斑點點的痕跡。

徐庶靜靜望著她離去的背影，袖中五指緩緩收緊。

“倒是一絲不差……”他低聲喃喃，眼神微沉，“靈臺清明，劍意純粹，連心念也無半點破綻……她，到底是不是姜昭？”

風穿林而過，吹起他發鬢。

他忽然轉身仰望遠空，只見白云緩緩飄過，擋住一抹月色。

“若不是，究竟是誰，能模仿得如此完美？”他低聲自語。

他終究無法確定。

但他知道，真正的破綻——不會藏在劍里。

而是在她的“心”，以及……大比之后，她的“抉擇”之中，若她真的是那個從裂縫中逃出的惡念之影——那便一定會在選擇之間露出獠牙。

那些被惡念沾染的魂，最不擅長的就是“抉擇”。

惡念之物，終究無法懂得溫情、犧牲與執念。

他等著那一刻的到來。

而她，也必須接受那一刻的審判。

夜色越發深沉，風聲依舊呼嘯，時間將在未知的命運之途上，無聲碾過一切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