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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征肝付2林間伏擊

  • 島津之虎
  • 散人散心
  • 3974字
  • 2025-07-21 20:00:00

晨光吝嗇地透過薩摩半島原始密林層層疊疊的闊葉,只在地上投下斑駁搖曳、深淺不一的碎影。

濕冷的腐殖土氣息,混合著蕨類植物和苔蘚的微腥,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潛伏者的肺葉上。

川上久朗如同一尊融入樹影的石像,緊貼著一棵巨大櫟樹布滿瘤節(jié)和濕滑苔蘚的樹干。

輕便的腹卷鎧甲緊裹身軀,幾乎不聞金屬摩擦之聲,腰間一長一短兩柄刀,此刻也收斂了所有鋒芒,沉靜地蟄伏著。

他的目光,銳利如出鞘的短刀,穿透前方枝葉交錯的屏障,死死鎖住那條蜿蜒在腐葉與亂石之間、通往垂水城的狹窄山道。

身后,是凝固的殺機。

一千屯田足輕,四百木牟里忍軍,如同這片古老森林本身延伸出的陰影,徹底消融在藤蔓纏繞的巨木之后、齊腰深的蕨叢之中、虬結(jié)盤繞的樹根之下。

無人咳嗽,無人挪動,連呼吸都經(jīng)過刻意的壓制,化作細不可聞的、悠長而深沉的吐納。

只有偶爾一滴積蓄在闊葉尖端、沉甸甸的冰冷露珠,“啪嗒”一聲墜落腐葉堆,才短暫地撕破這令人窒息的死寂,隨即又被更深的靜默吞沒。

汗水沿著久朗的鬢角滑下,在冰冷的腹卷領(lǐng)口洇開一小片深色,他渾然未覺。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短刀粗糙的鮫魚皮柄,那熟悉的觸感帶來一絲奇異的鎮(zhèn)定。

整支伏兵,就是一張在密林深處無聲繃緊的巨網(wǎng),只待獵物踏入。

時間,在這片潮濕、幽暗、被遺忘的角落,仿佛被粘稠的樹膠黏住了腳步。

頭頂濃密的樹冠層,忽如微風拂過般,傳來極其細微的枝葉摩挲聲。

一個黑影,如同真正的林中幽靈,沒有重量般從高處的枝杈間飄然而下,落地時竟連一片枯葉也未驚動。

是木牟里忍軍的探子,臉上涂著混淆輪廓的暗綠泥彩,唯有眼神亮得驚人,帶著穿透林蔭的寒意。

“大人,”聲音壓得極低,卻異常清晰,每一個字都像冰珠墜地,“伊地知隊已入網(wǎng)!前鋒剛過‘鬼哭澗’,距此不足半里!隊形拖沓,毫無戒備!”

“鬼哭澗……”久朗嘴角那絲冷酷的弧度更深了,幾乎扯動了臉上的風霜刻痕。

那狹窄的谷地,將是肝付軍最后的夢魘之地。

目光投向密林深處,仿佛已看到伊地知重興那張驕橫的臉在眼前晃動。

此獠仗著肝付兼續(xù)的寵信,劫掠薩摩邊境村鎮(zhèn),手段殘忍,早已是島津家必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釘。

“讓忍軍先動,”命令斬釘截鐵,如同淬火的鋼,“首要目標,伊地知重興首級!

務(wù)必一擊絕殺!其余大將,次之!動手信號,按原定。”

“遵命!”忍者眼中寒光一閃,身形微晃,再次悄無聲息地融入了上方濃密的枝葉帷幕,仿佛從未出現(xiàn)。

密林重歸死寂,但那無形的網(wǎng),已然開始收緊。

伊地知重興騎在躁動不安的馱馬上,粗重的眉頭緊鎖,滿是趕路的疲憊與不耐。

盔甲下的襯衣早已被汗水浸透,黏膩地貼在身上。這條該死的山道,狹窄、濕滑、遍布樹根頑石,隊伍行進如蝸牛爬行。

他粗暴地用馬鞭抽打了一下?lián)趼返牡桶珮渲?,碎葉紛飛。

“快!再快些!垂水危殆,兼續(xù)大人正等著我們!”他嘶啞地吼叫著,唾沫星子飛濺,“磨磨蹭蹭,都想掉腦袋嗎?!”

身后的兩千足輕,早已疲憊不堪,盔歪甲斜,在泥濘崎嶇的路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沉重的腳步聲和粗重的喘息在寂靜的林間顯得格外嘈雜。

隊列拉得老長,如同一條垂死的長蛇在泥沼中掙扎。

士兵們麻木地挪動著腳步,目光空洞,只盼著早點走出這令人壓抑的密林。

他們抬著沉重的輜重,長槍和竹束雜亂地扛在肩上,全無臨戰(zhàn)應(yīng)有的警覺。

陽光偶爾刺破濃蔭,照亮一張張寫滿疲憊與茫然的臉。

就在隊伍中部艱難地擠過“鬼哭澗”那最狹窄的隘口時,林間,毫無征兆地響起幾聲鳥鳴。

聲音短促、怪異,絕非島上常見鳥類的婉轉(zhuǎn)——先是兩聲尖銳的“唧唧”,如同受驚的雀鳥,緊接著是三聲低沉的“咕咕”,如同迷途的夜梟。

這不合時宜的鳴叫,在單調(diào)的行軍聲中顯得突兀而詭異。

久朗隱藏在樹后的身體瞬間繃緊如拉滿的弓弦。來了!

伊地知重興正煩躁地抹去額頭的汗珠,嘴里罵罵咧咧地詛咒著這該死的山路和林子里惱人的蟲子。

那怪異的鳥鳴似乎讓他更加不快,他猛地抬起頭,想看看是什么鳥如此聒噪——

就在這一剎那!

一道微不可察的烏光,快得超越了人眼捕捉的極限,仿佛是從澗壁上方某片濃得化不開的陰影里直接“生長”出來的!沒有凄厲的破空聲,只有一絲細微到幾乎被林間微風掩蓋的“咝”響。

“噗!”

輕微的、令人牙酸的鈍響。

伊地知重興身體劇震,所有動作瞬間凝固。他難以置信地瞪圓了雙眼,眼珠幾乎要凸出眼眶。

粗壯的脖頸上,一點細微的烏黑正迅速暈開,一枚淬毒的手里劍精準無比地釘入了他的咽喉要害!

他本能地抬起雙手,死死扼住自己的脖子,指縫間已有暗紅的血沫不受控制地涌出。

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怪異抽氣聲,卻連一個完整的音節(jié)也無法吐出。

驕橫與暴躁瞬間被極致的驚恐和瀕死的絕望取代。他徒勞地張著嘴,身體在鞍上劇烈地搖晃。

“呃……呃……”生命正從那被洞穿的喉管急速流逝。

“大人?!”身旁的親衛(wèi)隊長最先察覺到異常,驚恐地失聲尖叫。

然而,這聲尖叫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瞬間引爆了死神的盛宴!

“嗖!嗖嗖嗖!”

四面八方,密不透風的樹冠層、嶙峋的巖石縫隙、厚實的蕨叢深處……數(shù)十道同樣的、帶著死亡氣息的烏光驟然閃現(xiàn)!如同從地獄召喚的毒蜂群,無聲而致命地撲向伊地知重興周圍的親衛(wèi)隊!

“呃??!”

“噗嗤!”

“救……命……”

慘叫聲、利器入肉的悶響、身體沉重倒地的撲通聲……

幾乎在同一瞬間爆發(fā)!忠心耿耿簇擁在主將身邊的精銳武士,如同被鐮刀掃過的麥稈,齊刷刷倒下一片!

有人面門中鏢,瞬間斃命;有人捂著被射穿的心口,徒勞地抽搐;還有人被數(shù)鏢同時擊中,哼都沒哼一聲便栽倒在地。

濃重的血腥味如同有形之物,猛地在這狹窄的谷地彌漫開來。

“敵襲!有埋伏!列陣!快列陣!”副將目眥欲裂,驚恐的嘶吼完全變了調(diào),他猛地拔出太刀,試圖穩(wěn)住局面。

話音未落!

又一道鬼魅般的烏光,仿佛算準了他的位置,精準地從一株扭曲的古松后射出,帶著冰冷的死意,直取他的眉心!

“噗!”

副將的嘶吼戛然而止,整個人如同被無形的重錘擊中,猛地向后仰倒,眉心處一點烏黑迅速擴散,雙目圓睜,直挺挺地摔進泥濘的山道,濺起一片污濁的水花。

“哇——!”

“是忍者!木牟里的惡鬼!”

“主將死了!副將也死了!快逃啊!”

失去所有指揮核心的肝付軍,徹底崩潰了!恐懼如同瘟疫,在狹窄的山道上瞬間蔓延至每一個角落。

士兵們驚恐萬狀,像無頭的蒼蠅般尖叫著,互相推搡、踐踏。

有人試圖向道路兩側(cè)的密林逃竄,有人則驚慌失措地轉(zhuǎn)身向來路奔逃,混亂的人流狠狠撞在一起,慘叫聲、怒罵聲、兵刃墜地的鏗鏘聲亂作一團。

“殺——!”

就在這徹底的混亂達到頂點時,一個冰冷、斬斷一切的聲音如同驚雷,在密林深處炸響!

川上久朗的太刀,帶著刺骨的寒芒,豁然出鞘!刀鋒劃破林間渾濁的空氣,發(fā)出清越的龍吟!

“殺盡肝付賊!”

“島津板載!”

早已蓄滿殺意的伏兵,如同沉睡的火山轟然噴發(fā)!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怒吼,無數(shù)身著輕便皮甲、手持雪亮太刀和鋒利長槍的島津足輕,如同決堤的灰色怒潮,從密林深處、從巖石背后、從每一處陰影里咆哮著狂涌而出!

瞬間淹沒了狹窄的山道!

戰(zhàn)斗,在開始的瞬間便已失去懸念。

失去了指揮,士氣徹底瓦解的肝付軍,面對這蓄謀已久、排山倒海的突襲,連像樣的抵抗都無法組織。

冰冷的刀鋒輕易撕裂簡陋的胴丸,長槍帶著復仇的狠厲刺穿脆弱的軀體。

利刃切開皮肉骨骼的悶響,垂死者絕望的哀嚎,鮮血噴濺的嗤嗤聲,瞬間壓倒了林間的風聲鳥鳴。

狹窄的山道,頃刻化為血腥的屠場。更多的肝付足輕在極度恐慌中慌不擇路,慘叫著失足滾落陡峭的山澗,身體砸在嶙峋的亂石上,發(fā)出沉悶而恐怖的碎裂聲,隨即被湍急渾濁的澗水吞沒。

“不要追擊潰兵!”川上久朗的聲音穿透震天的喊殺與哀嚎,冰冷而清晰。

他手中的太刀已染滿粘稠的鮮血,順著刀尖緩緩滴落,在腳下的腐葉上暈開一小片暗紅。

目光掃過眼前這如同煉獄般的景象,沒有絲毫憐憫,只有冷酷的決斷。

“速速清理戰(zhàn)場,收攏我軍!目標垂水城,全速前進!與義久大人合流!”命令如山。

狂熱追擊的島津足輕們聞聲迅速勒住腳步,開始高效地清理殘余抵抗,來不及逐個補刀。

便收攏隊伍,木牟里忍者們的身影再次鬼魅般在林間閃現(xiàn),無聲地處理著戰(zhàn)場上的痕跡。

當川上久朗率領(lǐng)著這支剛剛經(jīng)歷血腥洗禮、殺氣騰騰的隊伍,踏著夕陽的余暉,風塵仆仆地趕到垂水城下時,城頭的廝殺已近尾聲。

巨大的黑煙柱如同猙獰的黑龍,在城池上空盤旋升騰,遮蔽了殘陽如血的光芒。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焦糊味、血腥味和硝煙味,令人作嘔。

城垣之上,原本飄揚的肝付家旗幟已被粗暴地扯下,踐踏在泥濘和血泊之中。

一面嶄新的、巨大的白底黑十字紋旗,正迎著帶著血腥氣的晚風,在垂水城最高的櫓樓頂端獵獵飛揚!

那鮮明的十字,如同宣告勝利的烙印,深深刺入每一個仰望者的眼中。

島津義久的身影,赫然矗立在十字紋旗之下。

他那身沾滿煙塵與暗紅血漬的漆黑具足,在殘陽與城下未熄火焰的映照下,反射著冰冷而威嚴的光澤。

他俯瞰著城下趕來的部隊,如同雄獅巡視歸來的狼群。

川上久朗快步登上仍在飄散著血腥氣的城頭石階,在義久面前單膝跪地,腹卷上沾染的泥點與血污清晰可見:“大人,伊地知重興部兩千,業(yè)已全殲于鬼哭澗!”

“干得好,久朗!”義久的聲音洪亮而沉穩(wěn),帶著大戰(zhàn)之后的疲憊,更有不容置疑的贊許。

他伸出帶著鐵手套的大手,重重地拍在川上久朗的肩甲上,發(fā)出沉悶的金屬撞擊聲。

那力量透過冰冷的鎧甲傳來,沉甸甸的,是認可,更是托付。

義久的目光越過殘破的城垛,投向西方更遠、更濃重的暮色深處,那里是肝付家最后的核心——肝付城的方向。

他嘴角抿起一絲冷硬的弧度,如同刀鋒在磨石上礪過。

“伊地知授首,垂水已下,肝付兼續(xù)這條老狗,已是斷脊之犬,倉皇西竄。”義久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冷,如同西伯利亞的寒風刮過城頭。

“接下來,該讓盤踞志布志城的藥丸兼將……好好嘗嘗我島津武士的滋味了!”

久朗抬起頭,順著義久目光的方向望去。殘陽如血,將遠方的山巒仿佛被輪廓染成一片肅殺的暗紅。

風,卷著城下的焦糊氣味和未散盡的硝煙,吹動他染血的鬢發(fā)。

藥丸兼將……志布志城……新的殺伐,已在暮色中悄然醞釀。

義久的指尖,仿佛再次感受到短刀柄上那粗糙鮫魚皮的摩擦。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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