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魂城的初冬總帶著星斗森林的寒氣。千仞雪站在教皇殿的露臺上時，第一片雪花正落在她神裝的羽翼上，瞬間被圣力融成水珠，順著羽毛的紋路滑落在地——那里剛鋪好新的青石板，石板縫隙里鉆出的藍銀草幼苗正裹著冰晶，在寒風里微微顫動。

“少主，學院的冬季試煉名單已經擬好了。”寧榮榮捧著羊皮卷走來，七寶琉璃塔魂導器在掌心旋轉出暖光，將飄落的雪花都染成了金色，“唐三提議這次試煉去落日森林外圍，說那里新發現了片冰屬性魂獸聚居地，適合低年級學生歷練。”

千仞雪接過名單，指尖觸到卷首的藍銀草印章時，神裝左翼突然泛起微光。她能感覺到，名單里夾著絲若有若無的寒意——是冰碧帝皇蝎的氣息，與五年前雪帝留在極北之地的守護結界同源。

“讓唐三帶著高年級學生先去探路。”她目光落在名單末尾的簽名處，雪崩的名字旁邊畫著個歪歪扭扭的小太陽，顯然是用魂力燙上去的，“告訴天斗來的小子，要是敢在試煉里用龍力欺負同學，就把他的皇室點心全分給影鴉。”

寧榮榮忍不住笑出聲，塔尖的光暈晃了晃：“雪崩現在可乖了，上次幫廚娘劈柴還被藍銀草割破了手，哭著說要拜唐三八為師學控草術呢。”她頓了頓，聲音輕了些，“不過……七寶琉璃宗那邊傳來消息，培育凈化草藥的溫房夜里總丟東西，守夜的弟子說看見過影子在屋頂跑，速度快得像……”

“像幽冥靈貓？”千仞雪接過話頭，轉身望向城西的方向。那里的舊倉庫已經改建成了藍銀草培育園，比比東留下的蜘蛛圖騰被打磨成了引水渠，此刻正有金色的液珠順著渠壁滴落——是守密人殘魂與龍力融合的結晶，這三個月來，它們每天都會滲出三滴，剛好夠滋養培育園里最嬌弱的那批藥苗。

寧榮榮點頭時，七寶琉璃塔突然發出急促的嗡鳴。她臉色微變：“是凈化草藥的警報！有人在偷‘清瘴草’的種子！”

千仞雪展開神裝羽翼的瞬間，露臺上的積雪突然揚起，化作無數冰晶射向西側的城墻。那里的陰影里傳來一聲悶響，緊接著是布料撕裂的聲音——三只影鴉俯沖而下，利爪間抓著塊黑色的破布，布面上繡著半只銀色的蜘蛛，與幽冥殿的舊圖騰只差一只腳。

“追。”千仞雪的聲音裹著圣力炸開，羽翼帶起的氣流將破布卷到掌心。布料上殘留的魂力陰冷刺骨，卻在接觸到她掌心天使印記的剎那，浮現出串模糊的符文——是用羅剎魂力寫的坐標，指向落日森林與星羅帝國的邊境。

影鴉們早已振翅飛出，翅膀劃破雪幕的聲音里，夾雜著藍銀草抽芽的脆響。千仞雪追出武魂城時，才發現城外的雪原上已經織起了細密的藍銀草網，草葉上的冰晶折射出數十個逃竄的影子，它們正順著網眼鉆向森林的方向，速度快得幾乎要化作殘影。

“想跑？”神裝右翼的藍銀草魂骨突然發光，草網瞬間收緊，將最慢的幾個影子纏住。那些影子在草葉間掙扎時，漸漸顯露出人形——是些穿著夜行衣的魂師，臉上戴著青銅面具，面具上的蜘蛛紋路由魂力構成，正隨著他們的呼吸閃爍。

“說，誰派你們來的？”千仞雪的圣力化作光鞭，輕輕落在為首者的面具上。青銅面具瞬間裂開細紋，露出底下張布滿蛛網狀疤痕的臉，那雙眼睛里沒有瞳孔，只有蠕動的黑霧，像極了當年被羅剎神力侵蝕的幽冥殿死士。

“呵呵……”疤痕臉發出刺耳的笑聲，喉嚨里涌出黑色的汁液，“比比東大人說了，藍銀草……永遠也凈化不了羅剎的印記……”話音未落，他的身體突然炸開，化作無數黑絲鉆進雪地里，只留下枚蜘蛛形的金屬令牌，上面刻著個“幽”字。

千仞雪撿起令牌時，令牌突然發燙，表面的“幽”字竟滲出暗紅色的液體，在雪地上畫出個殘缺的陣法——是幽冥殿的聚魂陣，卻比古籍記載的少了個角，像是被人刻意破壞過。

“榮榮，讓七寶琉璃宗查所有戴青銅面具的魂師。”她捏碎令牌，圣力將黑絲殘留的氣息徹底凈化，“重點查三百年前從幽冥殿叛逃的分支，尤其是擅長偽裝的‘影蛛族’。”

寧榮榮的聲音從魂導器里傳來，帶著些微的喘息：“我這就去！對了，唐嘯前輩說昊天宗的魂骨圖譜里提到過影蛛族，他們的魂骨能儲存他人的外貌，難怪守衛認不出來！”

雪突然下大了，藍銀草網在風雪里輕輕搖晃。千仞雪望著落日森林的方向，那里的樹影在暮色里扭曲成鬼魅的形狀，像極了當年比比東在教皇殿壁畫上畫的羅剎地獄圖。她知道，這些影子只是開始，真正藏在暗處的人，此刻恐怕正盯著武魂城的某個角落，等著她露出破綻。

回到教皇殿時，培育園的警報已經解除。唐三正蹲在溫房里，用藍銀草小心翼翼地包裹著被踩壞的清瘴草，他的昊天錘武魂懸浮在半空，錘頭的紋路里滲出淡淡的龍力，在草葉上凝成層保護膜。

“查清楚了？”千仞雪走進來時，唐三剛好直起身，額角還沾著片草葉。這五年里，他的藍銀草武魂已經能與昊天錘完美融合，神裝的鱗片在陽光下泛著藍金交輝的光澤，倒有幾分像阿銀當年的樣子。

“是影蛛族的余孽。”唐三將片清瘴草葉子遞給她，葉面上還留著齒痕，“他們的牙齒里有毒囊，能分泌模仿羅剎魂力的毒液，但毒性很弱，應該是用劣質材料調配的。”他頓了頓，聲音沉了些，“我在雪地里找到了這個。”

他攤開手心，里面躺著枚銀色的小鑰匙，鑰匙柄的形狀是半只天使翅膀，與千仞雪神裝左翼的羽毛完全吻合。千仞雪接過鑰匙時，鑰匙突然發出微光，在她掌心映出串符文——是天使一族的儲物咒，指向武魂城地下的某處密室。

“是祖父的密室。”千仞雪指尖劃過鑰匙上的紋路，那些紋路里還殘留著淡淡的天使圣力，顯然是近百年內有人用過，“三百年前，天使一族在教皇殿地下建了十二間密室，用來存放歷代教皇的遺物，只有持鑰匙者才能進入。”

唐三的藍銀草突然在地面上畫出個圓形，草葉尖端指向大殿西側的墻壁：“密室入口應該在那里，我能感覺到墻后有魂力流動，與鑰匙的波動同源。”

墻壁上的磚石果然在圣力的催動下緩緩移開，露出個僅容一人通過的通道。通道里彌漫著灰塵的味道，兩側的石壁上刻著天使族的壁畫，畫中記錄著從初代天使神到千道流的傳承，只是到了最后一幅，本該畫著千仞雪的位置，卻被人用黑霧涂抹了，只留下道模糊的輪廓。

“有人動過這里。”唐三的昊天錘突然警惕地亮起，錘頭上的龍力與通道深處的某個東西產生了共鳴，“前面有龍力波動，很弱，但很純正，像是……”

“像是天斗皇室的秘紋。”千仞雪接過話頭，鑰匙在掌心微微發燙。通道盡頭的石門上刻著第九幅壁畫，畫中千道流正將枚鑰匙交給個戴銀色面具的侍衛，侍衛腰間的玉佩，正是能與天斗皇室拼合的那半塊龍形玉。

石門在鑰匙插入的瞬間發出沉重的響聲，緩緩向內打開。密室里只放著個紫檀木箱子，箱子上的鎖是天使與羅剎交纏的形狀，鎖孔卻剛好能容納千仞雪掌心的天使印記。

“咔噠”一聲，鎖開了。箱子里鋪著深藍色的絲絨，上面放著卷泛黃的日記，還有枚完整的龍形玉佩——與千仞雪從雪崩那里得到的半塊合在一起，剛好組成個圓形，玉佩內側的“天”字與“衛”字終于完整地拼在了一起。

日記的封面上寫著“守密人衛九”，字跡與無字碑背面的“衛”字出自同一人之手。千仞雪翻開第一頁時，紙頁突然發出微光，浮現出衛九的虛影——是個穿著侍衛服的年輕男子，眉眼間確實與天機有七分相似，只是眼神里多了幾分少年人的執拗。

“如果有人看到這篇日記，說明三百年前的陰謀已經敗露了。”衛九的虛影坐在箱子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今天，天使教皇把羅剎盟約的副本交給我保管，說要等她和羅剎神的孩子出生后，再決定要不要銷毀原版。可我剛才在祭壇后面，聽到了羅剎神和幽冥殿主的對話……他們要在孩子出生那天，用天使圣力和藍銀草的核心獻祭，開啟羅剎地獄……”

虛影說到這里時，突然劇烈地晃動起來，像是被什么力量干擾。衛九的聲音變得斷斷續續：“我把原版盟約藏在了……藏在了落日森林的冰窟里，用天使圣力設了結界……鑰匙是……是天斗皇室的龍形玉……千萬不能讓……讓羅剎神拿到……”

虛影消散時，日記的紙頁開始自動翻動，最后停在某一頁，上面畫著個簡易的地圖，標注著冰窟的位置，旁邊用朱砂寫著行小字：“影蛛族有內鬼，他們的族長能模仿任何人的容貌，包括……天使。”

千仞雪合上日記時，密室突然劇烈震顫。通道入口傳來轟隆聲，緊接著是藍銀草斷裂的脆響——唐三的聲音隔著石壁傳來，帶著急促的喘息：“千仞雪！快走！密室要塌了！影蛛族的人攻進來了，他們戴著你的面具，正在外面冒充你發布命令！”

神裝羽翼展開的瞬間，千仞雪將日記和玉佩塞進懷里。石門在她身后緩緩閉合，最后映入眼簾的，是衛九日記里的最后一句話：“守密人存在的意義，不是守護秘密，而是在它該被揭開時，拼盡全力讓世人看見。”

沖出通道時，教皇殿已經亂作一團。數十個戴著千仞雪面具的影蛛族魂師正在大殿里揮舞著仿制的神裝羽翼，他們的藍銀草武魂泛著黑色，顯然是用邪魂師的方法偽造的，此刻正將唐三等人數人圍在中央。

“抓住他們！”假千仞雪們異口同聲地喊道，聲音里帶著刻意模仿的圣力波動，“這些人勾結幽冥殿余孽，意圖盜取天使族秘寶！”

周圍的侍衛顯然被弄糊涂了，握著長矛的手猶豫地晃動著。千仞雪落在大殿中央時，所有假面具突然發出刺耳的裂響，那些影蛛族魂師在圣力的沖擊下露出原形——他們的背后都長著蛛腿，臉上的疤痕在光線下扭曲，像極了被踩爛的蜘蛛。

“就憑你們，也配模仿天使？”千仞雪的光鞭橫掃而出，將最前面的幾個影蛛族抽飛出去。他們撞在墻壁上的瞬間，身體突然液化，化作黑絲鉆進地磚的縫隙，只留下幾枚“幽”字令牌，與之前在雪地里撿到的一模一樣。

“追！別讓他們跑了！”唐三的昊天錘砸向地面，藍銀草順著地磚的縫隙瘋長，在大殿里織成個倒扣的穹頂。黑絲在草網里掙扎的聲音清晰可聞，像是有無數蟲子在爬行，聽得人頭皮發麻。

千仞雪卻突然抬手制止了他：“不用追了。”她撿起枚令牌，指尖的圣力將令牌熔成銀色的液體，“他們故意留下這些，是想引我們去落日森林。”液體在她掌心凝成個小小的冰窟模型，與日記里的地圖完全吻合，“衛九藏原版盟約的地方，才是他們真正的目標。”

唐三的藍銀草突然指向殿外：“那雪崩怎么辦？他帶著低年級學生去落日森林試煉了，現在應該已經到外圍了！”

千仞雪展開羽翼時，突然注意到培育園的方向傳來異動。那些由守密人殘魂滋養的清瘴草正在瘋狂生長，草葉上的金色液珠滴落在地，竟在雪地里拼出個“危”字——是阿銀的魂力筆跡，這個三百年前的藍銀草帝后，即使只剩下殘魂，也在拼盡全力守護著這片土地。

“唐三，你帶影鴉去保護試煉的學生。”千仞雪將日記塞進他手里，“里面有衛九畫的冰窟結界圖，告訴雪崩，要是敢逞英雄，我就把他的龍袍改成藍銀草蓑衣。”

唐三剛點頭，就被突然竄出的藍銀草卷住了腰。阿銀的殘魂在草葉間閃爍，形成個模糊的女子身影，她輕輕推了唐三一把，示意他快走，然后轉向千仞雪，草葉上浮現出一行字：“影蛛族的目標是盟約里的‘弒神咒’，他們想復活羅剎神。”

千仞雪握住阿銀的草葉時，才發現這株藍銀草的根部纏著半塊青銅面具，面具內側刻著個“月”字，與之前那些面具不同，這個“月”字是用天使圣力寫的，邊緣還留著淡淡的淚痕，像是刻的時候手在發抖。

“是比比東的面具。”千仞雪指尖的圣力滲入面具，突然看到段模糊的畫面——年幼的比比東坐在幽冥殿的地牢里，手里攥著半塊青銅面具，正在用指甲刻“月”字，地牢的墻壁上，畫滿了藍銀草，每片葉子上都寫著“媽媽”。

阿銀的殘魂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草葉上的金色液珠大顆大顆地滴落。千仞雪這才明白，原來比比東從未真正被羅剎神吞噬，她的心里始終留著片柔軟的地方，藏著對母親的思念，藏著對藍銀草的向往，只是被仇恨和謊言困了太久，久到連自己都忘了。

“我知道該怎么做了。”千仞雪松開草葉，神裝羽翼在陽光下展開，藍金色的光芒穿透云層，將整個武魂城籠罩其中。培育園里的清瘴草突然集體開花，金色的花粉隨風飄散，落在每個魂師的身上，那些被影蛛族毒液沾染的地方，瞬間泛起淡淡的綠光。

“影蛛族的毒液怕清瘴草的花粉。”阿銀的殘魂在她耳邊輕聲說，草葉指向落日森林的方向，“冰窟里的結界快撐不住了，他們用了‘蝕神香’，那是唯一能污染天使圣力的毒藥。”

千仞雪展開羽翼的瞬間，教皇殿的穹頂突然裂開道縫隙，陽光直射而下，在地面上形成個巨大的天使印記。印記邊緣的藍銀草紛紛抽出新芽，順著印記的紋路生長，很快就織成了個完整的陣法，與三百年前衛九設下的結界遙相呼應。

“等著我。”千仞雪對阿銀的殘魂說，羽翼帶起的氣流將她托向高空。雪已經停了，落日森林的輪廓在暮色里漸漸清晰，那里的冰窟中，正有黑色的霧氣沖天而起，像條扭動的巨蛇，貪婪地吞噬著空中的光元素。

她知道，這場戰斗不只是為了阻止影蛛族復活羅剎神，更是為了給三百年的恩怨畫上句號。比比東、阿銀、衛九，還有那些在陰謀中死去的魂師，他們都在等一個答案，等一個證明——仇恨從來不是宿命，即使被黑暗籠罩，也總有藍銀草能從石縫里鉆出來，向著陽光生長。

飛過星羅帝國邊境時，千仞雪看到戴沐白正帶著皇家護衛隊在巡邏。這位星羅皇帝的鬢角已經有了白發，身上的白虎神裝卻依舊鮮亮，他看到千仞雪時，突然翻身下馬，對著她的方向單膝跪地，身后的護衛隊也跟著跪下，他們的盔甲在夕陽下泛著金光，像一片沉默的麥田。

“千仞雪大人，星羅帝國愿意派兵支援。”戴沐白的聲音里帶著愧疚，“當年……是我們縱容了幽冥殿的擴張，這是我們欠武魂城的。”

千仞雪在空中搖搖頭，藍銀草突然從雪地中鉆出，在戴沐白面前織成個傳送陣：“守住邊境，別讓影蛛族的援軍過來。告訴朱竹清，她的幽冥靈貓能看破影蛛族的偽裝，讓她帶著孩子們去幫唐三。”

戴沐白剛要說話，就被陣風吹得瞇起了眼。千仞雪已經飛過了邊境線，神裝羽翼在暮色里劃出道藍金色的弧線，像流星一樣墜向落日森林深處的冰窟。那里的黑霧已經濃得像墨，連陽光都穿不透，隱約能聽到里面傳來詭異的吟唱聲，像是無數人在同時念著咒語。

冰窟的入口藏在一片巨大的冰川后面，衛九設下的天使結界正在黑霧的侵蝕下閃爍，像風中殘燭。千仞雪的圣力剛觸到結界，就被股陰冷的力量彈開，黑霧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