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繆府門前,死寂得如同幽冥鬼蜮。
所有人都被這電光火石間發(fā)生的一幕徹底嚇傻了。
高高在上的蘇閣主,涅槃境的強者,僅僅因為求見,就被一道看不見的攻擊打得吐血墜空,丹火反噬,狼狽跪地磕頭求饒?!
那祠堂里的…到底是神是魔?!
門內(nèi)的繆長風等人,透過門縫看到這一幕,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手腳冰涼,連呼吸都忘了!
宗祠深處。
繆宇緩緩收回了手指,指尖那一縷混沌丹火的余韻徹底消散。
他漠然地看了一眼府門外的方向,仿佛只是驅趕了一只煩人的蒼蠅,他再次閉上雙眼,沉入修復本源的世界。
繆府門前……
蘇離塵五體投地,額頭深深抵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粘稠的鮮血混著塵土,將那片青石染成一片污濁的暗紅。每一次磕頭,都帶著靈魂深處的戰(zhàn)栗和無法言喻的恐懼。他口中反復念誦著“前輩恕罪”,聲音嘶啞,如同破敗的風箱,再不見半分涅槃境強者的威嚴,更像是一個在神罰面前徹底崩潰的凡人。
玄丹閣的護衛(wèi)們面無人色,僵立原地,連上前攙扶閣主的勇氣都徹底喪失。遠處圍觀的人群,早已在蘇離塵吐血墜空、磕頭求饒的那一刻,就驚惶地作鳥獸散,只留下滿地狼藉的腳印和死寂的空曠。
府門內(nèi)。
繆長風等人透過門縫,看著門外那卑微如塵、渾身焦黑狼狽的蘇離塵,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竄天靈蓋,手腳冰涼麻木。蘇離塵,青陽城的定海神針,此刻的慘狀,比任何言語都更具沖擊力地昭示著宗祠內(nèi)那位的恐怖。那是一種超越力量層面的、對道則和位格的絕對碾壓!
時間在死寂中流淌,每一息都無比漫長。
終于,蘇離塵仿佛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停止了機械的磕頭。他癱軟在地,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被丹火反噬灼傷的內(nèi)腑,帶來鉆心的劇痛。但他不敢有絲毫怨懟,只有深入骨髓的后怕。
他掙扎著,用顫抖的雙手,將那個摔落在地、沾滿塵土的紫檀木盒小心翼翼地捧起,又艱難地爬行幾步,將那株靈氣黯淡了些許的九葉紫靈芝和那塊依舊溫潤的千年溫玉髓撿起,重新放入盒中。
他捧著盒子,再次朝著宗祠方向深深叩首,聲音嘶啞破碎,充滿了最卑微的祈求:
“前輩…前輩息怒…晚輩…晚輩知罪…此…此乃晚輩一點微末心意,九葉紫靈芝與千年溫玉髓,雖…雖入不得前輩法眼,但…但或許對前輩修復…修復略有微助…萬望…萬望前輩不棄…”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極其肉痛卻又無比決然的光芒,顫抖著從自己焦黑的丹師袍內(nèi)襯中,取出一枚嬰兒巴掌大小、非金非玉、通體呈現(xiàn)溫潤青色的令牌。
令牌正面,浮雕著一尊造型古樸、三足兩耳的丹鼎,鼎身纏繞著九道玄奧的云紋,散發(fā)出淡淡的、令人心神寧靜的氣息。背面,則是一個古老的篆字——“盟”!
“此…此乃我丹盟核心成員信物,持此令…持此令可在玄天大陸任何丹盟所屬分閣,調(diào)用部分資源,請求一次…一次不超過三品的煉丹協(xié)助…”蘇離塵的聲音帶著哭腔,將這枚比他性命還珍貴的令牌也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紫檀木盒之上。
“晚輩斗膽…斗膽再請前輩開恩…能否…能否賜晚輩一件前輩煉丹所用之…之廢棄丹爐?晚輩愿…愿傾盡所有,換取一絲觀摩機緣…絕不敢奢求更多!”
說完,他再次深深叩首,額頭抵著冰冷的地面,身體因恐懼和劇痛而微微顫抖,等待著最終的審判。獻上重寶,所求卻僅僅是一件廢棄的丹爐!這姿態(tài),卑微到了塵埃里。
府門內(nèi),繆長風等人聽得心驚肉跳。九葉紫靈芝!千年溫玉髓!還有那枚象征著丹盟核心地位的青色令牌!任何一件拿出來,都足以在青陽城掀起腥風血雨!
蘇離塵竟毫不猶豫地全部獻上,只為求一件廢棄丹爐?這簡直…匪夷所思!他們無法理解那所謂的“廢棄丹爐”對一位丹師意味著什么,那可能是蘊藏著無上丹道真解的圣物烙印!
宗祠深處。
盤坐的繆宇緩緩睜開了眼。暗金色的“九轉回元丹(偽)”懸浮在眉心,藥力流轉,修復著神魂的裂痕,但速度依舊緩慢。蘇離塵獻上的東西,在他眼中,那九葉紫靈芝和溫玉髓,不過是蘊含了些許草木精氣和溫養(yǎng)之力的凡物,聊勝于無。倒是那枚青色令牌,其上纏繞的丹鼎云紋,讓他眼中掠過一絲極其微弱的波動。
丹盟?萬載歲月,滄海桑田,當年他座下聽道的某個記名童子隨手創(chuàng)立的組織,竟也發(fā)展成了遍布大陸的龐然大物?一絲極淡的、屬于時光流逝的蒼茫感,在他漠然的心湖中泛起微瀾,旋即又歸于沉寂。
至于廢棄丹爐?
繆宇的目光掃過空無一物的供桌。煉制那枚偽丹,他連手指都未曾動一下,何來丹爐?
他緩緩抬起右手,并非針對蘇離塵,而是對著供桌旁那堆之前被破罡弩和爆炸震落的、混雜著碎瓦和泥土的廢墟。
指尖,一縷比之前更加微弱、顏色近乎透明的混沌氣流悄然溢出。
那縷氣流極其細微地顫動了一下,仿佛帶著某種玄奧的韻律。
無聲無息間,廢墟中幾塊沾染了泥土、最普通不過的青灰色陶瓦碎片,仿佛受到了無形之手的牽引,緩緩漂浮起來。在混沌氣流的包裹下,這些凡俗的陶土碎片,如同被投入了無形的造化熔爐,瞬間軟化、融合、重塑!
沒有火光,沒有高溫。只有空間極其細微的扭曲和物質本源的瞬間重構!
眨眼之間!
一個極其粗糙、甚至可以說是丑陋的陶土小碗,出現(xiàn)在繆宇的指尖下方。碗壁厚薄不均,表面還帶著燒制時留下的氣泡痕跡和泥土原本的雜色,歪歪扭扭,毫無美感可言。別說煉丹,就是用來盛水都嫌粗糙。
這與其說是丹爐,不如說是頑童用泥巴隨手捏出來的玩意兒。
繆宇指尖輕彈。
那丑陋的陶土小碗,連同蘇離塵獻上的紫檀木盒,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無視了空間的距離,瞬間穿透厚重的府門和院落,出現(xiàn)在依舊五體投地、渾身顫抖的蘇離塵面前!
“咚。”
一聲輕響,木盒和陶碗落在了蘇離塵面前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