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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雨中的修羅場

“江弈同學(xué)”溫然的聲音,依舊溫和,卻帶著一絲不容忽視的、屬于男人的保護(hù)意味,“我想,她可能,需要一點空間。”

那把黑色的雨傘,像一道突如其來的、涇渭分明的界限,將這場混亂的、發(fā)生在滂沱大雨中的對峙,切割成了三個孤立的世界。

傘下,是溫然那張溫潤如玉、寫滿了關(guān)切的臉。

傘外,是江弈那張因為憤怒、屈辱和雨水而狼狽不堪的、冰冷刺骨的臉。

而許愿,就被夾在這道界限的中央,一半在光明里,一半在黑暗中。

江弈的目光,從溫然那只握著傘柄的、骨節(jié)分明的手上,緩緩移到了他那張滴水未沾的、干凈的臉上。然后,又落回到被自己死死禁錮在懷里、早已淚流滿面的許愿身上。

那眼神,像一把最鋒利的冰刀,一寸一寸地,刮過她的臉。

他在用眼神問她:

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這就是你處心積慮,非要拉我走出那間屋子的,真正目的嗎?

“不……不是的……”許愿看著他那雙猩紅的、寫滿了誤解與受傷的眼睛,心臟像是被生生撕開了一道口子,疼得她無法呼吸。

她想解釋,想告訴他,她只是害怕那場該死的火。

可是,她該怎么說?

在溫然這個“外人”面前,她所有的解釋,都只會顯得更加荒謬,更加可笑。

“江弈,”溫然的聲音,再一次響起,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對峙。他看著江弈那只還緊緊攥著許愿胳膊的手,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同學(xué)之間,有話可以好好說。你這樣,會弄疼她的。”

他的話,像一根最尖銳的針,精準(zhǔn)地、毫不留情地,刺破了江弈那早已不堪一擊的、名為“自尊”的氣球。

是啊。

他只會弄疼她。

他只會用最粗暴的方式,將她拖入自己那片泥濘不堪的、黑暗的世界。

而溫然,卻可以撐著傘,站在陽光下,用最溫柔、最體面的方式,給她一個臺階下。

江弈忽然笑了。

那笑容,無聲,悲涼,充滿了自嘲。

他緩緩地、緩緩地松開了手。

然后,在許愿那錯愕的目光中,他一把從她懷里,奪回了那本被她死死抱住的、早已被雨水浸濕了大半的筆記本。

他用指腹,輕輕地、近乎珍視地,擦拭著封面上那被雨水暈開的、模糊的字跡,仿佛在擦拭自己那早已破碎的、不容任何人觸碰的世界。

“如你所愿。”

他看著她,那雙黑沉沉的眸子里,所有的憤怒、屈辱、受傷,在這一刻,都盡數(shù)褪去,只剩下一種比冰雪還要寒冷的、死寂般的平靜。

“我給你空間。”

說完,他甚至沒有再多看溫然一眼,只是抱著那本濕透的筆記本,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走進(jìn)了那片無邊無際的、冰冷的雨幕里。

那背影,孤傲,決絕,像一塊主動沉入深海的、放棄了所有掙扎的礁石。

“江弈!”

許愿尖叫一聲,下意識地就想追上去。

可她的腳步,才剛剛邁出,就被一只溫暖的手,輕輕地拉住了。

“別去了。”溫然的聲音,就在她的耳邊響起,溫和,卻又帶著一絲不容抗拒的力道,“他現(xiàn)在需要冷靜。你也是。”

那把黑色的雨傘,將她整個籠罩。

隔絕了冰冷的雨,也隔絕了那個,她拼了命,也想追回來的背影。

許愿的腿,一軟,再也支撐不住,緩緩地蹲下身,將臉深深地埋進(jìn)膝蓋里,發(fā)出了困獸般嗚咽的、絕望的哭聲。

她搞砸了。

她又一次,徹徹底底地,搞砸了。

她不僅沒能阻止他回到那個危險的地方,還親手,將他推得更遠(yuǎn)了。

……

“許愿!你是不是瘋了!”

一道熟悉的、夾雜著暴怒與擔(dān)憂的吼聲,由遠(yuǎn)及近。

林菲菲撐著一把粉色的、與這場陰郁的雨景格格不入的卡通雨傘,像個小炮彈一樣,沖了過來。

她一眼就看到了蹲在地上哭得渾身發(fā)抖的許愿,和站在一旁、舉著傘,神情復(fù)雜的溫然。

“溫然學(xué)長?”林菲菲愣了一下,隨即立刻將矛頭對準(zhǔn)了他,“你怎么會在這里?許愿她怎么了?是不是江弈那個王八蛋又欺負(fù)她了?!”

“我……”溫然看著眼前這個像護(hù)崽母雞一樣炸了毛的女孩,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解釋。

“行了,這里沒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林菲t菲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然后一把將許愿從地上拉起來,圈進(jìn)自己的懷里,用那把小小的粉色雨傘,為她撐起一片天。

溫然看著她們,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些什么,但最終,只是化為了一聲極輕的嘆息。

他將手里的黑色雨傘,輕輕地放在了旁邊的石凳上。

“雨大,別著涼了。”

說完,他轉(zhuǎn)身,也走進(jìn)了雨幕里。

“裝什么好人!”林菲菲朝著他的背影,不屑地撇了撇嘴,然后才低下頭,看著懷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許愿,心疼得眼睛都紅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她嘴上罵著,手上的動作,卻無比溫柔地,為她擦拭著臉上的雨水和淚水,“到底怎么回事?江弈那個混蛋,又對你做什么了?”

“我……”許愿哽咽著,斷斷續(xù)續(xù)地,將剛才發(fā)生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當(dāng)然,她隱去了那個關(guān)于火災(zāi)的、荒誕的夢。

她只是說,她看到群里的通知,擔(dān)心江弈的筆記會因為檢修而丟失,所以才情急之下,想幫他拿出來。

這個借口,連她自己都覺得漏洞百出。

“為了幾本破筆記?!”林菲菲聽完,果然氣得火冒三丈,“許愿,你是不是圣母心泛濫啊!他自己的東西他自己不知道拿嗎?需要你上趕著去當(dāng)好人?你看看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被他罵,被他推,還淋了一身雨!你圖什么啊你!”

許愿沒有說話,只是哭得更兇了。

她圖什么?

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當(dāng)她閉上眼睛,腦海里浮現(xiàn)的,就是那片燃燒的、焚盡一切的火海。

“算了算了,不罵你了。”林菲菲看她哭得快要斷氣的樣子,也心軟了,只能嘆了口氣,將她摟得更緊了些,“走,我們先回宿舍,換身干凈衣服,不然真要感冒了。”

……

回到宿舍,許愿洗了個熱水澡,換上了干凈的睡衣,整個人,依舊像被抽走了靈魂一樣,失魂落魄。

林菲菲給她沖了一杯熱乎乎的紅糖姜茶,塞到她手里。

“喝了,暖暖身子。”

許愿捧著那杯滾燙的姜茶,小口小口地喝著,視線,卻始終沒有離開過窗外那片依舊在下著雨的、灰蒙蒙的天空。

他回去了嗎?

他現(xiàn)在,是不是一個人,待在那個空無一人的、冰冷的、即將燃燒的圖書館里?

一想到這個可能,許愿的心,就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她無法呼吸。

就在這時,她那支被溫然撿回來的、屏幕碎裂的手機,不合時宜地,“嗡嗡”震動了起來。

她幾乎是立刻,就從床上彈了起來,手忙腳亂地抓過手機。

是江弈嗎?

他是不是……想通了?

然而,當(dāng)她看清屏幕的那一刻,眼里那簇剛剛才燃起的、微弱的火苗,瞬間,熄滅了。

不是江弈。

是溫然。

【溫然:睡了嗎?今天的事,別太放在心上。江弈同學(xué)他……可能只是心情不好。】

緊接著,第二條信息,又彈了出來。

【溫然:我跟攝影社的社長說好了,‘星光杯’的宣傳照,可以只放你一個人的單人照。不會影響你后續(xù)的比賽。】

他連后路,都替她想好了。

溫柔,體貼,無懈可擊。

可許愿看著那兩條信息,心里,卻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溫暖。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該如何回復(f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么。

她正對著手機屏幕發(fā)呆,林菲菲的腦袋,又從旁邊探了過來。

“喲,溫然學(xué)長啊?動作挺快嘛。”她的語氣,酸溜溜的,“怎么,被江弈那個王八蛋傷透了心,準(zhǔn)備轉(zhuǎn)投溫柔學(xué)長的懷抱了?”

許愿沒有理會她的調(diào)侃。

她只是死死地盯著手機屏幕,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打開了通訊錄。

她找到了那個備注為“江晚”的號碼。

然后,在林菲菲那錯愕的、不解的目光中,她一字一頓地,編輯了一條短信,發(fā)送了過去。

【江晚學(xué)姐,你好。我是許愿。關(guān)于下周三開庭的事,我答應(yīng)你。】

【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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