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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遺失的牛奶糖

時間,仿佛在許愿看到那道疤痕的瞬間,被拉回了十年前那個同樣潮濕的雨夜。

記憶的閘門轟然洞開,無數(shù)被遺忘的、模糊的碎片,在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瘋狂地涌入她的腦海。

那年她八歲,跟著父母去參加一個冠蓋云集的商業(yè)晚宴。她不適應(yīng)那種虛偽的觥籌交錯,偷偷從宴會廳溜了出來,躲在酒店后花園的涼亭里。

雨下得很大,和昨天在圖書館窗外聽到的,一模一樣。

然后,她看到了他。

一個穿著小號西裝,渾身濕透,比她大不了幾歲的小男孩。他就那么孤零零地站在涼亭外的大雨里,任由冰冷的雨水沖刷著他那張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小臉。

他的后頸,有一道正在流血的傷口,鮮紅的血跡混著雨水,染紅了他那雪白的襯衫衣領(lǐng)。

可他沒有哭。

他只是站著,像一棵倔強的小樹,用一種近乎麻木的、空洞的眼神,看著眼前無盡的黑暗。

“你……你受傷了?!卑藲q的許愿鼓起勇氣,從涼亭里走了出去。

小男孩沒有理她,甚至沒有看她一眼。

“不處理傷口會發(fā)炎的。”她又說。

他依舊沉默。

許愿看著他那副被全世界拋棄的模樣,心里忽然就那么一酸。她從自己口袋里,掏出了唯一的一塊、她自己都舍不得吃的草莓牛奶糖,小心翼翼地剝開糖紙,踮起腳,塞進(jìn)了他的手心里。

“給你糖,”她用自己最溫柔的聲音,小聲地說道,“吃了糖,傷口就不疼了。”

小男孩的身體,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低下頭,看著自己手心里那塊粉白色的、散發(fā)著甜膩香氣的糖果,那雙一直空洞無神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現(xiàn)了一絲微弱的光。

記憶,到此為止。

……

“喂!許愿!發(fā)什么呆呢!”

攝影社長不耐煩的聲音,像一盆冷水,將許愿從那段洶涌的回憶中猛地澆醒。

她回過神,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就緒,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

而江弈,就站在她面前,那雙深邃的黑眸,正帶著一絲不解與探究,靜靜地凝視著她。

“不舒服?”他問,聲音很低。

“沒……沒有?!痹S愿的心臟狂跳,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目光。

她不敢再看他。

她怕自己一開口,問出的不是拍攝流程,而是:

你還記得嗎?十年前那個雨夜,你弄丟了一塊草莓牛奶糖。

“行了行了,別磨蹭了!”社長拍了拍手,開始指揮,“你們倆,站近一點!對,再近一點!江弈你高,手搭在她肩膀上。許愿你自然一點,看著鏡頭!”

江弈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但還是依言,將手,輕輕地搭在了許愿的肩膀上。

他的手,隔著薄薄的白襯衫,帶著一絲微涼的溫度,落下的那一刻,許愿的身體,不受控制地,猛地一顫。

十年后的今天,他再一次,觸碰到了她。

“搞什么???”社長在鏡頭后面大聲喊道,“許愿你別跟個木頭一樣!自然一點!你們是搭檔,不是仇人!拿出點默契來!”

周圍傳來幾聲壓抑的低笑。

不遠(yuǎn)處的宋詩雅,更是毫不掩飾地嗤笑一聲,對身邊的陳昊說道:“看到了嗎?有些人,就算削尖了腦袋湊到一起,也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那聲音不大不小,卻剛好能傳到許愿的耳朵里。

許愿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她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表現(xiàn)很糟糕,可她控制不住。

她只要一看到江弈,腦海里浮現(xiàn)的,就是那個渾身濕透、流著血,卻倔強得不肯哭的小男孩。

那鋪天蓋地的疼惜,幾乎要將她淹沒。

“看著我?!?

就在她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江弈那低沉的、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

許愿渾身一僵,緩緩地抬起頭,對上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

不再是記憶中那個孩子的空洞與麻木,而是如同深海般沉靜的、帶著一絲星火般傲骨的、屬于少年人的眼睛。

“別聽他們的?!彼粗?,嘴唇微動,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音量,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只需要,看著我就行了?!?

轟——!

許愿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他是在……安慰她嗎?

“對對對!就是這個感覺!”鏡頭后的社長,像是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興奮地大叫起來,“眼神有交流了!保持?。⌒σ粋€!”

許愿下意識地,對著鏡頭,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而江弈,則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但不知道是不是許愿的錯覺,她覺得,他搭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似乎……沒有那么冰冷了。

接下來的拍攝,出乎意料地順利。

許愿不再去看周圍人的目光,也不再去聽那些閑言碎語。她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了眼前這個少年。

她看著他,仿佛想透過他現(xiàn)在這張冷峻的面孔,去看到那個躲在雨里的小小的、孤獨的靈魂。

而江弈,也始終保持著那種極度專注的、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狀態(tài)。

“咔嚓——!”

隨著最后一聲快門響起,社長滿意地喊道:“OK!完美!下一組!”

許愿如蒙大赦,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江弈也立刻收回了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向后退了一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仿佛剛才那個給予她支撐的少年,只是她的錯覺。

“我去換衣服。”他丟下一句話,便轉(zhuǎn)身走向了更衣間。

許愿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里五味雜陳。

“表現(xiàn)不錯嘛?!?

一個嬌滴滴的、帶著明顯敵意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許愿轉(zhuǎn)過頭,看到宋詩雅正抱著雙臂,踩著優(yōu)雅的步子,朝她走來。

“我還以為,你連跟他站在一起的勇氣都沒有呢。”宋詩雅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神里充滿了居高臨下的審視,最后,目光落在了她那件洗得有些發(fā)白的牛仔褲上,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

“許愿,是吧?”她緩緩開口,聲音甜美,話語卻像淬了毒的針,“我不管你是為了錢,還是為了別的什么,才削尖了腦袋往江弈身邊湊。我只提醒你一句?!?

她湊近一步,壓低聲音,用一種宣示主權(quán)的語氣,一字一句地說道:“他不是你這種人,可以肖想的。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他是什么樣的人,我比你清楚。他現(xiàn)在只是暫時落魄了而已。”

“像你這樣的,不過是他人生里的一粒塵埃。風(fēng)一吹,就散了?!?

說完,她不再看許愿一眼,轉(zhuǎn)身,像一只驕傲的天鵝,走向了早已等候在一旁的陳昊。

許愿站在原地,看著她那光鮮亮麗的背影,攥緊了拳頭。

宋詩雅說得對。

她和江弈,的確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可她不知道的是,早在十年前那個雨夜,他們兩個的世界,就已經(jīng)因為一塊小小的牛奶糖,而產(chǎn)生了無法磨滅的交集。

……

換好衣服,從體育館出來,已經(jīng)是下午四點。

許愿的第一份線上測試工作,是五點開始。

她剛準(zhǔn)備跟江弈告別,就見他從電腦包里,拿出了一疊打印好的A4紙,遞給了她。

“這是什么?”許愿不解地接過。

“‘星光杯’項目策劃案?!苯牡恼Z氣,恢復(fù)了一貫的冷淡,“我做了一些修改和補充,你回去看一下。明天早上八點,圖書館,我們討論最終版?!?

許愿低頭看去,只見那份她自己寫的、還略顯稚嫩的策劃案上,已經(jīng)被他用紅色的筆,密密麻麻地標(biāo)注了無數(shù)的修改意見和技術(shù)實現(xiàn)路徑。

甚至在最后一頁,他還用極其嚴(yán)謹(jǐn)?shù)倪壿?,為整個項目,重新構(gòu)建了一個更加宏大和完整的世界觀。

這個男人,即使身處絕境,也依舊在用他那天才般的大腦,一絲不茍地,對待著每一件事。

“好?!痹S愿點了點頭,將那份沉甸甸的策劃案,小心地收進(jìn)了書包。

“還有,”江弈頓了頓,目光從她臉上掃過,最后,落在了她那雙因為一夜未眠而略顯紅腫的眼睛上,“今天晚上,別再做夢了?!?

許愿的心,猛地一跳,驚愕地抬起頭。

他……這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關(guān)心她,還是……在警告她什么?

然而,江弈卻沒再給她追問的機會,丟下這句話,便轉(zhuǎn)身,徑直離開了。

許愿站在原地,看著他那孤直的背影,消失在夕陽的光影里,心里亂成了一團(tuán)麻。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塊最便宜的電子表,距離五點,還有不到一個小時。

她嘆了口氣,轉(zhuǎn)身,朝著校門外那家她最熟悉的、也是最便宜的蘭州拉面館走去。

她需要先填飽肚子,然后,去掙那份來之不易的、能讓她活下去的工資。

走進(jìn)面館,她熟稔地跟老板打了聲招呼:“老板,一碗清湯面,不要蔥?!?

就在她找了個角落坐下,等待著自己的晚餐時,面館的門,再一次被推開。

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走了進(jìn)來。

是江弈。

他似乎也沒想到會在這里碰到她,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隨即,便若無其事地走到了點餐臺。

“一碗清湯面?!彼麑习逭f,聲音清冷。

老板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角落里的許愿,臉上露出了然的笑容:“好嘞!今天買一送一,兩位同學(xué)的面,算一碗的錢!”

許愿:“……”

江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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