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明月墜古寺
- 凡塵佛主,開局郡主逼我破戒
- 逆滄溟
- 5135字
- 2025-07-17 18:45:01
“我蘇清月,此生——非此小師父不嫁!”
凄厲而決絕的宣言,如同九天驚雷,轟然炸響在凈業寺每一個角落。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殿前廣場上,所有僧眾臉上的表情都僵住了。同情、憐憫、好奇……統統被這石破天驚的話語炸得粉碎,只剩下極致的錯愕與難以置信。空氣仿佛被抽干,靜得可怕,連風吹過菩提樹葉的沙沙聲都清晰可聞。
無數道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著,瞬間聚焦到那條通往藏經閣的幽靜小徑上。
那個被玉指所指的灰色身影,剛剛將一片落葉掃入竹簍,正微微直起身。他似乎也聽到了這響徹全寺的宣言,動作極其短暫地頓了一下——僅僅是一個呼吸的凝滯,細微到幾乎無人察覺。
然后,他緩緩地、平靜地轉過了身。
清秀依舊,眉眼低垂。灰色的僧衣洗得發白,在晨風中微微拂動。手中握著那柄半舊的竹掃帚,就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清晨,做完日常功課準備歇息的小沙彌。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依舊是那潭深不見底的古井水,平靜無波,仿佛剛才那聲足以掀起驚濤駭浪的宣言,不過是掠過耳畔的一縷無關緊要的風。
這份平靜,與周圍死寂般的震驚形成了觸目驚心的反差!
“嘶——!”
短暫的死寂后,是倒抽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他…他他他…凈塵?!”一個年輕僧人指著小徑,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明月郡主…要嫁給他?!”
“瘋了!郡主一定是被逼瘋了!”旁邊一個中年僧人猛拍光頭,滿臉的匪夷所思,“凈塵?藏經閣那個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連《靜心咒》都念不全的凈塵?他除了掃地還會什么?!”
“郡主這是病急亂投醫啊!拿這小和尚當擋箭牌,這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嗎?”有人面露不忍,看向凈塵的目光充滿了憐憫,“三皇子知道了,還不得把他挫骨揚灰?”
“何止是挫骨揚灰!怕是連我們凈業寺都要受牽連!”恐慌的情緒開始蔓延。
“完了完了!禍事!天大的禍事啊!”幾個膽小的僧人已經面如土色,雙腿發軟。
議論聲如同沸騰的油鍋,瞬間炸開。驚駭、質疑、同情、恐懼……各種情緒交織,矛頭或指向蘇清月的“瘋狂”,或指向凈塵即將面臨的滅頂之災,更擔憂著整個凈業寺的安危。
沒有人相信這是真的。這更像是一個絕望美人走投無路下,隨手抓住身邊唯一能看見的、看起來最無害的“東西”,用以抵抗強權的悲壯又荒唐的舉動。而這個“東西”,恰恰是寺中最卑微、最不起眼的小沙彌凈塵。
蘇清月喊出那句話后,仿佛耗盡了全身最后一絲力氣,身體晃了晃,若非丫鬟小環眼疾手快死死扶住,幾乎就要軟倒在地。她急促地喘息著,胸口劇烈起伏,方才那股不顧一切的沖動如潮水般退去,隨之涌上的是無盡的空虛和…一絲隱隱的后怕。
她真的這么做了。
她真的把那個安靜掃地、與世無爭的小沙彌拖入了這萬劫不復的漩渦。
目光穿過混亂的人群,落在那小徑盡頭的身影上。他依舊站在那里,平靜地看著這邊,眼神沒有任何波瀾,既沒有憤怒,也沒有恐懼,甚至沒有一絲驚訝。那份超乎尋常的平靜,讓蘇清月心頭猛地一悸。
他…為什么不害怕?是嚇傻了?還是…根本不明白自己卷入了怎樣的風暴?
一股強烈的愧疚感攫住了蘇清月。她利用了他,利用了這個無辜的小和尚,來作為自己抗爭的盾牌和犧牲品。這念頭讓她心如刀絞,卻又無力改變。開弓沒有回頭箭,話已出口,覆水難收。
“郡主…您…您怎么能…”小環看著自家郡主蒼白的臉和周圍僧人的反應,又驚又怕,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聲音帶著哭腔,“那小師父…他…他會被害死的啊!”
蘇清月緊咬著下唇,一絲血腥味在口中彌漫。她何嘗不知?但她已無路可走。她閉上眼,濃密的睫毛劇烈顫抖著,兩行清淚無聲滑落。
就在這時,一個沉穩而略帶疲憊的聲音響起,暫時壓下了場中的喧嘩: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老住持慧明,不知何時已從藏經閣走出,站在了殿前的臺階上。他須眉皆白,面容清癯,渾濁的目光掃過全場,最終落在蘇清月身上,帶著深深的悲憫,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郡主殿下,”慧明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佛門乃清凈之地,紅塵俗事,強求不得。您心緒激蕩,一時失言,情有可原。然此等言語,于您清譽有損,更會為他人招致無妄之災。還望殿下…收回此言,三思而行。”
老住持的話,既是勸解,也是給雙方,尤其是給凈塵,一個臺階下。他希望蘇清月能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收回那句沖動的宣言。他也希望,能盡量保住那個安靜的小沙彌,保住凈業寺的安寧。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蘇清月身上,帶著期盼。只要郡主收回那句話,一切或許還有轉圜的余地!
蘇清月身體一顫,睜開淚眼,看向老住持,又下意識地望向小徑上的凈塵。收回?那意味著她將再次赤裸裸地暴露在三皇子的爪牙之下,再無任何借口拖延!可是…不收回,這個叫凈塵的小沙彌,必死無疑!
她的內心劇烈掙扎著,如同被架在烈火上炙烤。
就在這死寂的沉默幾乎要將人壓垮之際——
“噠!噠!噠!”
急促而沉重的馬蹄聲,如同催命的鼓點,由遠及近,再次撕裂了山間的寧靜!這一次,聲音清晰無比,帶著濃烈的肅殺之氣,如同黑云壓城,瞬間籠罩了整個凈業寺!
“來了!他們追來了!”小環嚇得尖叫一聲,死死抱住蘇清月的胳膊,渾身抖如篩糠。
蘇清月臉色瞬間慘白如紙,最后一絲血色也褪得干干凈凈。絕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死死纏緊了她的心臟。收回?來不及了!
僧眾們更是驚恐萬分,紛紛望向山門方向,仿佛看到了地獄使者的降臨。
馬蹄聲在山門外驟然停歇,緊接著是雜亂的腳步聲和甲胄摩擦的鏗鏘聲!一個囂張跋扈、充滿戾氣的聲音如同破鑼般響起,穿透山門,狠狠砸在每一個人的心上:
“奉三皇子殿下鈞令!明月郡主蘇清月,速速出寺,隨我等回京完婚!膽敢抗命者——格殺勿論!”
“轟!”
最后四個字,如同驚雷,徹底擊碎了凈業寺殘存的最后一絲寧靜與僥幸。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開來,僧人們臉色煞白,下意識地后退,讓開了一條通向山門的通道。
山門處,一群身著黑色勁裝、腰挎長刀的彪悍武士,簇擁著一個身著錦袍、面白無須、眼神陰鷙的中年人,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為首的中年人,正是三皇子夏元昊的心腹爪牙之一,外號“黑心狼”的趙奎!他目光如毒蛇,瞬間就鎖定了站在大殿前、被小環攙扶著、搖搖欲墜的蘇清月,嘴角咧開一個殘忍而得意的笑容。
“郡主殿下,讓您受驚了。”趙奎假惺惺地拱了拱手,聲音卻冰冷刺骨,“殿下對您思念得緊,特命卑職前來‘迎接’。馬車已備好,請吧?”他刻意加重了“迎接”二字,威脅之意溢于言表。
他的目光掃過周圍噤若寒蟬的僧眾,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與警告,最后,那陰毒的目光如同實質般,落在了依舊站在小徑上、仿佛與這一切格格不入的凈塵身上。
趙奎顯然已經通過某種渠道(或許是潛伏的眼線,或許是山門外聽到了只言片語)知曉了蘇清月那驚世駭俗的宣言。他臉上的笑容愈發猙獰,如同發現了什么極其有趣又極其惡心的獵物。
“哦?”趙奎拖長了音調,陰陽怪氣地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全場,帶著濃濃的惡意和戲謔,“卑職方才在山門外,似乎聽到郡主殿下說…非什么人不嫁?”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目光像毒蛇的信子一樣舔過凈塵那平凡的身影,最后定格在他清秀卻平靜的臉上,一字一句,充滿了極致的侮辱和殘忍:
“莫非…就是這位…‘寶相莊嚴’的小師父?”
“噗嗤!”趙奎身后的武士中,有人忍不住發出了低低的嗤笑聲。
趙奎向前踱了兩步,走到廣場中央,離凈塵和蘇清月都不遠。他上下打量著凈塵,眼神如同在審視一堆垃圾,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鄙夷和殺意。
“嘖嘖嘖,”趙奎咂著嘴,搖著頭,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惡毒的煽動性,“郡主殿下,您這眼光…可真是獨樹一幟啊!放著我們英明神武、貴不可言的三皇子殿下不嫁,偏偏看上這么個…連毛都沒長齊的小禿驢?一個只會掃地念經、怕是連只螞蟻都踩不死的廢物?”
他猛地轉身,面向驚惶的僧眾,聲音如同炸雷:
“諸位高僧都聽聽!都看看!這就是你們凈業寺教出來的好弟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竟敢覬覦皇子殿下的女人?誰給他的狗膽?!”
“嘩——!”
僧眾們被這赤裸裸的侮辱和恐嚇嚇得再次后退,看向凈塵的目光更加復雜,憐憫中甚至帶上了一絲埋怨——都是因為他,才招來了這等煞星!
蘇清月氣得渾身發抖,臉色由白轉紅,羞憤交加,厲聲斥道:“趙奎!你放肆!此事與他無關!是本郡主…”
“與他無關?”趙奎猛地打斷她,眼神陰冷如毒蛇,獰笑著指向凈塵,“郡主殿下金口玉言,當眾宣言,這滿寺的和尚都是見證!怎么,現在想反悔了?晚了!”
他不再看蘇清月,而是將所有的惡意和殺機,如同實質般壓向那個始終沉默的灰色身影。
“小禿驢!”趙奎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地獄,帶著刺骨的寒意和殘忍的戲謔,“郡主殿下說非你不嫁,這份‘潑天的富貴’,你可接得住?”
他緩緩抽出了腰間的長刀,刀身在晨光下反射出刺骨的寒芒,一步步朝著凈塵逼近。強大的氣勢如同無形的山岳,壓得周圍空氣都仿佛凝固了。他身后的武士也紛紛抽刀,獰笑著圍攏過來,封鎖了凈塵所有可能的退路。
“殿下有令,膽敢染指郡主者——殺無赦!”趙奎的聲音如同最后的宣判,帶著貓捉老鼠般的殘忍快意,“今日,就用你這顆禿頭,來給殿下的婚禮,添個‘開門紅’的彩頭!”
刀鋒,直指凈塵!
死亡的陰影,瞬間將那個單薄的灰色身影徹底籠罩!
整個廣場,死一般的寂靜。所有僧人都屏住了呼吸,面露不忍,仿佛已經看到了下一刻血濺五步的慘狀。慧明老住持臉色劇變,上前一步想要阻攔:“施主且慢!刀下留人!此事…”
蘇清月更是發出一聲絕望的驚呼:“不要!”
然而,趙奎的刀,帶著凌厲的破空聲,已然毫不留情地劈下!目標是凈塵那光潔的頭頂!這一刀,快!狠!毒!凝聚了趙奎這個開脈境巔峰武者的全部力量,足以將一塊巨石劈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那個始終低垂著眼瞼、仿佛被嚇傻了的小沙彌凈塵,終于有了動作。
他沒有躲閃,沒有驚呼,甚至沒有抬頭。
他只是…握著掃帚的手腕,極其自然地、仿佛要繼續清掃腳下并不存在的灰塵般,向上…輕輕一抬。
動作幅度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那柄半舊的竹掃帚,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操控著,極其精準地、以一個匪夷所思的角度,迎向了那柄挾著風雷之勢劈下的精鋼長刀!
“叮!”
一聲極其輕微、甚至有些清脆的金鐵交鳴聲響起。
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時間,仿佛再次定格。
趙奎臉上猙獰的笑容僵住了。他感覺自己的刀,像是劈在了一座亙古存在的、無法撼動的神山之上!一股無法形容的、沛然莫御的巨力,沿著刀身瞬間反震回來!
“咔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
趙奎手中那柄百煉精鋼打造的、吹毛斷發的長刀,竟從刀尖開始,寸寸碎裂!如同脆弱的琉璃一般,炸成了無數細小的碎片,四散崩飛!
巨大的反震之力,如同狂暴的巨錘,狠狠砸在趙奎握刀的手腕上!
“啊——!”一聲凄厲到變調的慘叫劃破長空!
趙奎整條右臂,從手腕到手肘,再到肩膀,所有骨頭在一瞬間被震得粉碎性骨折!扭曲成一個極其詭異的角度!他整個人如同被狂奔的巨象撞中,口噴鮮血,倒飛出去十幾丈遠,重重地砸在堅硬的青石板地面上,又翻滾了好幾圈,才如同破麻袋般癱軟在地,生死不知!
而那柄完成了“壯舉”的竹掃帚,依舊穩穩地握在凈塵手中。竹枝完好無損,甚至連一絲刮痕都沒有。凈塵本人,依舊保持著那個微微抬手的姿勢,眼簾低垂,神情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剛才只是隨手拂開了一片飄落的塵埃。
風,吹過。
卷起幾片地上的碎刃殘片,叮當作響。
全場死寂!
落針可聞!
所有僧人的眼睛都瞪得滾圓,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臉上寫滿了極致的震駭與茫然,大腦一片空白。
蘇清月捂住了嘴,美眸中充滿了無法置信的驚濤駭浪,死死盯著那個平靜的灰色身影。
小環更是嚇得忘了哭泣,傻愣愣地看著。
老住持慧明抬起的腳僵在半空,渾濁的老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精光,死死盯著凈塵和他手中那柄普通的掃帚,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那些原本獰笑著圍攏過來的武士,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他們臉上的獰笑還沒來得及褪去,就已被無邊的恐懼所取代。他們看著地上如同死狗般一動不動的趙奎,看著那碎了一地的鋼刀,又看看那個依舊平靜得可怕的小沙彌,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不知是誰手中的刀,“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這聲音如同一個開關。
“鬼…鬼啊!”一個武士終于承受不住這巨大的恐懼和詭異的沖擊,發出一聲驚恐到極致的尖叫,轉身連滾爬爬地就往山門外逃去!
如同驚弓之鳥,剩下的武士也瞬間崩潰,哪里還顧得上什么郡主、什么命令,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連滾爬爬、屁滾尿流地跟著同伴,爭先恐后地逃離了這座瞬間變得如同魔窟般的古寺!只留下滿地狼藉和一灘刺目的血跡。
廣場上,再次恢復了死寂。
只是這一次的死寂,充滿了無法言喻的詭異和震撼。
陽光依舊明媚,菩提樹影婆娑。
那個灰色的小沙彌,仿佛對剛才發生的一切毫無所覺。他緩緩放下了抬起的掃帚,動作依舊平穩、自然。
然后,在無數道呆滯、敬畏、恐懼、茫然的目光注視下,他微微彎下腰,旁若無人地,開始清掃地上散落的鋼刀碎片和……趙奎噴出的那幾滴刺目的鮮血。
竹掃帚劃過青石板,發出那熟悉的、單調的——
“沙…沙…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