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爺瞇著老花眼，剛才確實沒看清被押走的人。

不過看羅毅能和警察們平起平坐的樣子，這話倒也有幾分可信。

“嘿！你小子還有這本事？”

張大爺上下打量著羅毅，渾濁的老眼里閃過一絲驚訝，“平日里還真沒看出來啊！”

張大爺年輕時當過兵，骨子里還留著那股子熱血勁兒，一聽說羅毅見義勇為的事跡，頓時也跟著激動起來。

“啪！”張大爺重重地拍在羅毅肩頭。

“嘶——”羅毅倒吸一口涼氣。

“咋回事？”張大爺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我還沒使勁呢。”

“沒、沒事兒，張大爺我先走了。嚴警官說要給我記個功，回頭見啊！”

羅毅隨口編了個理由。

他其實是要去做筆錄，不過記功和筆錄都得去警局，性質差不多。

但記功聽起來多威風啊，這英雄形象可得維持住了。

羅毅勉強扯出個笑容，加快腳步離開了小區。

馬路對面，一輛閃著警燈的警車正等著他。

......

羅毅走后，夜風迎面吹來，張大爺發熱的頭腦頓時冷靜下來。

他突然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自己剛才似乎忽略了最關鍵的問題。

小區里進了歹徒？

怎么進來的？從哪兒進來的？

這是個建于九十年代的老舊小區，面積不大，只有寥寥幾棟單元樓。

據說當年只分配給特殊人才，是少數人才能享有的福利。

可隨著城市飛速發展，沈城到處拔地而起的高樓大廈，讓這個曾經傲氣的小區漸漸黯淡，被時代遺忘。

如今還住在這兒的，大多是念舊的老住戶，畢竟故土難離啊。

扯遠了，說回張大爺。

他越想越不對勁，小區就他看守的這一個出入口，如果真有歹徒混進來，那豈不是自己放進來的？

可張大爺堅決不接受這種可能。

他雖然上了年紀，但眼神依舊犀利。

別說大活人，就連小區里游蕩的每只流浪貓狗，他都能挨個叫上編號。

既然不是自己失職，那就一定是別的地方出了紕漏。

張大爺越想越窩火，頓時睡意全無。

他抄起那把老式手電筒，又鄭重地戴上老花鏡，開始在小區里一寸一寸地排查隱患。

這老小區有個要命的缺陷：壓根沒裝路燈。

此刻夜深人靜，家家戶戶都熄了燈，整個小區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一道昏黃的光圈在小區里來回游走，每經過一段圍墻就上上下下仔細掃射。

張大爺一手扶穩老花鏡，一手攥著手電筒，眼睛瞪得溜圓，生怕錯過任何蛛絲馬跡。

這圍墻打小區建成時就立在這兒，幾十年風吹雨打，中間雖翻修過一次，可那也是十幾年前的老黃歷了。

如今不少地方又出現了明顯的破損痕跡。

走到一處坍塌嚴重的墻根前，張大爺停下腳步，抬腿往墻上蹬了兩腳——嚯，還真能借上力。

手電光順著往上照，圍墻上那一米來高的鐵絲網早就東倒西歪，明顯有被人為破壞的痕跡。

張大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暗暗記下這個位置。

既然已經找到癥結所在，他也就沒必要再繼續查下去了。

這樣破損的地方肯定不止一處，是該好好修繕了。

可指望這個破舊小區的物業來修，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

要是去外面請施工隊，這維修費又該從哪兒出呢？

張大爺搖著頭轉身往門衛室走，突然一個激靈停住腳步，猛地轉回身。

“誰在那？！”

手電光迅速掃向身后，空蕩蕩的沒有半個人影。

光束又照回那段破損的圍墻和歪斜的鐵絲網，一切如常。

雖說心里惦記著修墻的事，但張大爺始終保持著高度警覺。

剛才分明感覺身后有人，怎么一轉身就不見了？

正常人哪有這么快的反應，莫非是野貓？

大概吧。

張大爺不再多想，轉身大步往回走。

折騰了大半夜，還是回去補個覺要緊，明天還有正事要辦呢。

夜色中，一個黑影始終潛伏在小區外墻根下，紋絲不動。

直到圍墻內的動靜徹底消失，黑影才直起身子，迅速消失在黑暗里。

那黑影似乎在搜尋著什么，不斷變換著方向。

最后竟攀上一處低矮的屋頂，四下張望。

突然，他目光一凝——遠處，一輛閃著警燈的警車正疾馳而過。

......

羅毅局促不安地坐在警務大廳的長椅上，雙手不自覺地搓著膝蓋。

這可是他人生頭一遭進警局“打卡”，雖然暗自祈禱這會是最后一次。

他忍不住偷偷的打量四周。

以前只在電視劇里見過警局的場景，現實中的布置倒是和想象中不太一樣。

嚴警官把他安頓在這兒，讓人給他倒了杯水后，就押著歹徒去審訊室了。

不遠處，一位滿臉倦容的警員正在電腦前噼里啪啦地敲著鍵盤。

鍵盤聲戛然而止，警員抬頭看向羅毅，“我們做個簡單記錄，我問你答就行。”

羅毅立即挺直腰板，鄭重地點點頭。

這場詢問持續了整整一個小時。

起初是例行公事的基本信息：姓名、性別、年齡......

接著讓羅毅詳細描述與歹徒搏斗的經過。

期間警員不時追問細節，羅毅都對答如流。

最后警員將整理好的筆錄遞給羅毅簽字，整個流程才算結束。

“感謝你配合我們的工作。”警員熱情地握住羅毅的手。

“應該的，應該的。”羅毅連連點頭。

“嚴警官還在忙，恐怕抽不開身送你回去了。”

“不過他特意交代過，待會兒安排警車送你回家。”

羅毅的表情瞬間凝固。

“不、不用了！我自己走回去就行，我家就在附近小區，特別近！”

他腦海中已經浮現出那尷尬的畫面：警車鳴著警笛停在小區門口，自己從車里鉆出來的模樣，活像個刑滿釋放人員。

要是被那些愛嚼舌根的大爺大媽們看見，明天自己準得成為整個小區的頭條新聞，而且還是最不光彩的那種。

警員面露難色，“這...嚴隊長特意囑咐的，我們得照辦啊。”

他苦口婆心地繼續勸說羅毅接受這個安排。

可羅毅態度堅決，死活不肯上車，堅持要步行回家。